第四百五十七章 夹缝老鼠 两头受气
宁波城，三江商行。
地处最繁华的地段，将生意做的门可罗雀的商行，只怕在宁波城里，也就只有这一家了。
刚刚商行在挂牌的时候，宁波城里大大小小的商家，还挺看好这一家商行的，毕竟这个年头，敢用“三江”、“四海”为名的商行，屈指可数，没有那么大的格局，就不要取这么大气的名字，这是商人们的共识，若是因为名字错误的估计了自己对手的实力，这对商人来说，可能就是一笔损失或者是错失良机。
而且，有小道消息流传，这三江商行的背景足够硬，尤其他们的大掌柜，据说有人认出来，曾经是在宫里当过差的某位公公，这就很令人玩味了，甚至有人猜测，这是不是宫里内库的买卖。
从开张到现在，时间足足过了三四个月，三江商行毫无动静，这眼看中秋已经过了，俗话说，月怕十五，年怕中秋，这中秋一过，今年就差不多快结束了，这三江商行愣是到现在，没做出一笔像样的买卖来。
于是，大都习惯了看到这家商行养着一群的伙计，天天在那里晒太阳打盹，习惯了商行重金买来的库房，天天在那里养着蚊子。
对于这些无关自己利益的人来说，这家商行无非是多了一个茶余饭后的谈资，但是，对于某些这家商行期待很大的人来说，这可就有些忧心忡忡了。
余长风，武陵侯世子，从南京被打发到宁波来，作为一众伯爷侯爷的代表，常驻在这商行里，他是有心做出一番事业来的。
将来要袭爵的他，比起李晨赵虎臣之流，更是懂得银钱和人脉的重要，而作为三江商行的襄理，只要做的好了，这人脉和银钱都不会少，这对他的前程，可是非常有利的。
对于沈运，他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评价的好，他堂堂一个世子，在一个小秀才面前，姿态已经是放的极低了，虽然对方也算是配合，相处也算是融洽，但是，这一去数月，踪迹全无这算什么回事情。
若不是每月都有书信回来，能得知对方近况，他都怀疑沈运是不是携款潜逃了。
如今，南京造船厂的两艘改建的战船，已经建造完毕下水了，船只直接开到了宁波港来了，但是，这一到了宁波，就趴在港口里不动弹了，两艘崭新的海船，每天都在这里风吹日晒的，简直都快成宁波港口的一道风景了。
南京那边，每月至少有两封书信在催问着商行的事情，这些投了银子的伯爷侯爷们，比任何人都关心着自己的买卖，沈运那边，一直以打通航路为理由在搪塞着，商行里，每日里只出不进……
这一切的烦恼事，现在几乎都压在余长风一个人的头上，他觉得自己都快要疯了，有时会他都忍不住要问自己，当初自己父亲问自己接不接这差事的时候，自己为什么那么兴高采烈的答应下来。
商行里的那位大掌柜，每日里一点都不急，余长风和对方简直是说不到一起去，在宁波，能和他说得上话的，又有共同话题的，也只有李晨一个人了。
神仙居里，有他的别院，虽然长期被三江商行包了下来，不用他出钱，但是，每次到这院子里呆着，他都感觉到自己的口袋里的银子，在哗啦啦的流走，李晨虽然和他称兄道弟，但是，收起三江商行的银子来，一点也不手软。
“我说余哥，又不是你的银子，你至于每次一来就苦着个脸么，知道的是你有心思，不知道，人家还以为我神仙居的饭菜多难吃呢？”
一桌酒菜放在院子里，往日里鲜美的菜肴，如今吃在余长风的嘴里，也是寡然无味。
“这都过了中秋了，这商行连一两银子的进账都没有，本金花了一大半了，我能不着急吗？”余长风紧锁愁眉，唉声叹气的。
“说实话，我挺佩服运哥儿的，能把一个飘逸的翩翩世子，逼成这样，也算是一个异数了！”李晨见到他打着哈哈，心里有几分好笑，三江商行账目上没进账，不意味着沈记的账面上没进账，这几个月来，沈记的买卖做的好着呢，他和赵虎臣的收益，可一两银子都没少。
“我说，万一这买卖亏了钱，你说抄没沈记，能不能补上这亏空？”
余长风叹了一口气，突然问出这话来，顿时吓的李晨一个激灵。
“你想到哪里去了，抄没沈记？”他摇摇头：“你不是怀疑运哥儿有什么吧！？”
“我倒是不是怀疑沈运的为人，只是这着海贸买卖，总是有风险的，但是，我身后的这些叔叔伯伯的，拿着真金白银出来，可不是为了担这个风险的！”
“打住，打住！”李晨叫了起来：“我爹也是你身后的这些叔叔伯伯之一，也没见他担心这个，你放心，沈运的为人没问题，而且，沈记也不是你想抄没就可以抄没的！”
“因为冯公公么？”余长风脸上露出意思奇怪的神色：“还是因为萧乾？”
“你知道了什么了？”李晨斜睨着他，对于上层的消息，自然是余长风知道的更多一些，这一点，李晨是自愧不如的。
“高拱死了！”
余长风淡淡的说道，眼睛看着面前的菜盏，似乎这些菜盏是绝世精品一样。
“然后呢？”
“他留下一卷《病榻遗言》，里面写了一些关于张居正和冯保的事情，还有，昔日张居正和太后娘娘的一些恩怨，包括辽东那边的事情！”
余长风低着头，仿佛是自言自语：“诸如，朝中的折子，好像雪花一般，飘向宫中，据说每天送进宫里的弹劾折子就是十余筐……”
余长风抬起头来，看着李晨：“如今，张家已经抄没，张家几位公子，皆被下旨圈禁，冯保，哎，冯保若是能在南京终老，只怕都是奢望了……”
“这是刮的什么妖风！”李晨一愣，苦笑着摇摇头，“这要放在两年前，这些乱上折子的家伙，怎么死的怕是都不知道！”
“问题是，现在陛下亲政了，他们不用再害怕了！”余长风也叹了一口气：“如今真是风雨飘摇，风雨飘摇啊，如今咱们这边虽然算是安静，但是谁知道哪一天，这妖风就刮到南边来了，这个时候，人人自危，谁还保得住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