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定了定神,询问戚然道:“戚然画的是什么?”
之所以只问老三,是因为她实在看不出来戚然纸上的线条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戚然根本没理解到这一点,他只觉曹觅是对他的作品感兴趣,便道:“这是我们上次和父亲,在廊下,画灯笼的时候啊!”
接着,他又挨个介绍占据画面绝大部分的四个人物:“这是父亲,这是娘亲,大哥,我……”
把前面的介绍完,他才从角落中扒拉出来一个黑点:“这是戚安!”
曹觅正有些哭笑不得间,戚安已经开始发难了。
他已经懒得跟戚然争论两人的身高差距,只狠狠瞪了戚然一眼,便拉过曹觅说:“娘亲你看,这是我画的。”
戚安的画作虽然也十分“童真”,但曹觅大概能辨认出来。
她确认道:“这是我们家中五人……嗯,在塞外策马的模样?”
这番比较之下,曹觅算是看出来了。戚然还念念不忘年前一家五口的团聚,而戚安心中,却在盼望着前往塞外草原。
戚安点点头,双眼发亮地寻求认同道:“好看吗?”
曹觅点点头,肯定道:“当然!”
两人的对话把戚然也引得凑过来。
他将脑袋挤进两人中间,嘟着嘴评价道:“好丑哦!而且我们才不会去塞外呢,塞外都是戎人!”
戚安冷哼一声,看他一眼道:“你才丑!为什么不会去塞外?我们将来肯定要攻打戎族的啊!”
他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昂扬道:“到时候,娘亲就可以跟我们一起去了。”
戚瑞闻言,也点头附和道:“对!”
“你们心中,就记挂着征战的事情呢!”曹觅有些无奈。
母子四人正聊得开心,东篱突然进门禀告道:“王妃,四方书坊张掌柜求见。”
“张掌柜?”曹觅一愣,随即笑开:“可是今年的‘秋笺’做出来了?”
印刷术已经从王府搬到造纸坊边,相应的工作也交给了四方书坊那边负责。
一般,四方书坊有了什么新东西,掌柜的都会优先往王府里面送。
戚瑞闻言也来了兴致:“今年的‘夏笺’品质很好,‘秋笺’该更上一层了。”
曹觅点点头。
她正陪着几人,不想离开,便对东篱道:“你帮我去招待他吧,让人把那些纸笺送过来就行了。”
东篱闻言,面露难色。
“怎么了?”曹觅有些诧异。
“回王妃。”东篱眉头紧紧拧在了一起,“掌柜的……神色紧张,似乎有什么要紧事要与您禀告,还请您亲自过去一趟。
“另外,奴婢已经自作主张,派人去请管家和戚六大人了。”
她这话一出,曹觅当即愣住。
若是东篱不提起管家和戚六,曹觅知道张掌柜状况不对,只会以为是书坊经营上出现了什么难处。
可东篱可不是什么大惊小怪的人。
这一次,她说自己“自作主张”请了管家和戚六,那肯定就意味着,她认为,这件事,光凭曹觅一个人,是解决不了的!
曹觅深呼出一口气,道:“嗯,我这就与你过去。”
“娘亲!”戚然感受到不正常的氛围,担忧地拉住了她的手。
曹觅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对着两个大孩子说:“戚瑞,戚安,照顾好弟弟。
“娘亲办完事就回来。”
戚瑞点点头:“娘亲,不用担心,你去吧。”
曹觅笑着颔首。
知道事态紧急,曹觅也不敢耽搁了。
她与东篱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议事厅时,见到管事和戚六已经坐在位置上等着了。
但是两人面上也是疑惑不解,显然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张掌柜正坐在椅子上发愣,见曹觅过来,直接跪下行了一个大礼。
曹觅连忙将人扶起来,又让一同行礼的管事和戚六起身。
她也不废话,开门见山问道:“张掌柜……书坊那边,出了什么事吗?”
张掌柜点点头。
他颤颤巍巍从袖子里取出一封信,递到曹觅手中。
也不等曹觅拆开细读,他直接道:“王妃,之前受过书坊恩惠的一个学子来信,说,说京城为了牵制王爷,已经委派了他和另外一位武官,往康城来,准备将王妃和三位公子‘请’到京中去照顾!”
曹觅拆信的动作直接顿住。
戚六却已经拍桌而起,怒道:“什么?!”
他皱着眉:“哪来的消息?可信吗?”
曹觅扶住身边的书案,定了定神,先把手中的信拆出来。
张掌柜已经对着戚六解释道:“写信的人名叫纪游,去年一直呆在书坊中读书。
“后来,他家中借着之前的关系,为他在京城谋了一个官职。纪游便在元宵后离开辽州,到京城去了。
“来报信的是他家中一个仆役……这,这……小老儿也不知道事情是真是假,看完信后,我便直接到王府来了。”
戚六安静下来,皱着眉头沉思着。
管家见曹觅和戚六都没了声音,便起身将张掌柜送到门外:“掌柜的,你不用惊慌。
“今日这件事,你知道轻重,切不可在外乱说!你且回书坊去,只当没发生过这件事,不要露出异状,一切有王府来解决!”
张掌柜忙不迭地点头:“小老儿晓得,小老儿晓得。”
管家朝他笑了笑,伸手招来一个小厮,将他送了出去。
接着,他才回到厅中。
曹觅已经看完了信,将信纸交到了戚六手上。
戚六草草看完,见到管家进来,便出声道:“……接王妃和三位小公子入京,并非小事。可是王爷在京中亦有棋子,我们却完全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管家原本就满是皱纹的脸,顿时愈发严肃了。
他道:“是,但事情并非不可能。
“我记得,王爷朝朝廷要兵,事情应该是成了。宰相和兵部尚书没能成功阻挠这件事,必定会在其他事情上做文章,给王爷下绊子。
“如果做得隐秘些,戚一没发现……也不是不可能。”
“他们确实做得隐蔽。”曹觅出声道:“这个纪游我有印象……他才到京中不过几个月,按理来说这么重要的事情,根本不会轮到他头上。
“一定是王爷的政敌想要瞒天过海,又实在需要熟悉辽州的引路人,才会将他挑了出来。”
管家和戚六朝她看了过去。
戚六道:“王妃……是相信信中所言为真。”
“不管是真是假,我和孩子们都冒不起这个险!”曹觅咬牙说道。
“是!”管家也跟着坚定颔首:“不管消息是真是假,府中都要做好应对之法!”
听他附和自己,曹觅舒了一口气之余,却又有些顾虑:“管家,您辅佐王爷,比我更了解朝中局势。
“如果……这一次皇帝没有如愿抓到我和戚瑞他们,可,可会对王府造成什么影响?”
曹觅当然了解皇帝此番的用意。
所以“请入京城照顾”,不过就是将他们母子当做人质带到京城,用以掣肘戚游罢了。
但是其实这其中有另外一层因果关系,就是只要戚游攻戎顺利,那么她们母子四人的安全就不会受到威胁。
曹觅怕的是,如果这一次抗旨了,会让北安王府和朝廷撕破脸面。到时候皇帝转暗为明,一顶“抗旨不尊”的帽子扣下来,事情怕是更加不能善了了。
管家还未回答,戚六却已经厉声道:“总之,王妃和三位公子绝对不能到京城去。”
见年老的管事不赞同地瞪向自己,戚六毫不退缩,又道:“我比您更了解王爷,王爷绝对不会看着自己的妻儿在这种时候,被送到危机四伏的京城。”
说完,他还攥紧拳头又强调了一句:“无论京城有多少保障,都不可以!”
管家见状,幽幽叹了一口气。
他看了曹觅一眼,道:“若是如此……或许,只有一个办法了。”
“什么办法?”曹觅问道。
管家想了想,问道:“王妃当真要知道吗?那处地方,可能并不比京城好上多少……”
“你说。”曹觅点头。
管家便道:“老奴的想法是,王妃直接带着三位小公子,到王爷那边去!
“到时候那些人来到,老奴便可以回绝他们说,王妃和小公子们因为挂心王爷,已经发誓要与王爷共存亡,所以早就启程与王爷共赴前线!”
曹觅微愣:“你是说……让我带着瑞儿他们,到昌岭去?”
“对!”管家点头,确认道。
要是以前还好说,可如今戚游主动对戎族发起进攻,昌岭和封平这些地方,就要进入紧急状态,时刻防备着敌人的袭击。
自古只有权贵往安全的城池避难,哪有王妃这样的人物往边关跑的道理。
曹觅想了想,却发现如今似乎只有这个办法了。
她呼出一口气,道:“嗯。”
戚六有些担忧地皱起眉头:“王妃……”
“不用说了。”曹觅抬手打断他:“管家的想法,我方才也考虑过。
“现在想想,如果不想明着抗旨,就只有这一条路了。其实,王爷身边精兵良将众多,如果在他身边都有危险,那留在康城或者去京城,又有什么区别?
“我带着戚瑞他们,去昌岭找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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