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烈焰亲近了好一会,曹觅才回头对着戚安,说道:“烈焰救了你,你也该好好回报它。
“我想着反正你平日没有什么事,这段时间便由你来照顾它吧。”
“啊?”戚安张大了嘴,“照顾烈焰?”
烈焰高兴地扬了扬前蹄。
曹觅点点头。
她指着马厩中的兽医,与戚安道:“刷马,喂食,赶虱子……具体要做什么,几位兽医到时候会教导你。
“接下来一个月,你每日清晨都到这里‘当差’,明白了吗?”
戚安反应过来,这才是对自己真正的惩罚。
他抿抿嘴,有些委屈,但终究还是说道:“嗯,孩儿明白了。
“孩儿一定会尽心,好好照顾烈焰。”
——
又过了两日,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传到封平。
戚游看完手上七八页的家书,未置一言,又将信纸装了回去。
旁边伸着脖子的雷厉着急得不行:“哎哎,王爷,信上说什么了?二公子没事吧?”
戚游看了他一眼:“嗯,安儿没事,只有一些小伤,如今估计已经都好了。”
雷厉舒了一口气,又坐了回去:“嗯,那就好那就好,二公子吉人自有天相。”
“哼。”戚游突然冷冷哼了一声。
雷厉缩着脖子看过去,却见他又恢复了原本面无表情的模样。
冷面的北安王将家书往旁边一放,突然说道:“康城中有人贩,喜欢抓些年纪不大的孩子,送往塞外,这事你们知道吗?”
屋中,雷厉和陈贺面面相觑。
之前因为距离远,他们在封平,大概只知道戚安失踪了,又被找回来的事情,对于其中的细节,是全然没有不了解的。
如今戚游这么一说,两人才意识到王府二公子失踪的事,竟然与塞外的人口-交易有关系。
雷厉反应过来,气得将面前的桌子砸得“啪啪”响:“奶奶的,居然还有这种事?”
戚游冷眼朝他看过去:“按照戚六的调查,康城中的人贩绝非个例。这些人的势力应该遍布辽州,但我们此前却从未察觉。”
“能直接将人送到塞外去,恐怕这伙人与戎族那边早有勾结。”陈贺皱着眉猜测:“与那些屡禁不绝的戎商有关!”
“绝对有关系!”雷厉生气喊道:“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我以为他们平时贩些普通玩意也就罢了。原来居然敢和戎族的狗东西勾结,将孩子跟猪羊一样卖到塞外去!”
雷厉越说,越是怒不可遏:“王爷,此次绝对不能姑息。”
戚游严肃地点点头。
他问雷厉和陈贺:“你们觉得,事情应该怎么解决?”
雷厉瞪大了眼睛,怒喝道:“杀鸡儆猴!直接把丹巴那条老狗抓来,杀了了事!”
雷厉仇恨丹巴已久,一说到戎商,他立刻会想起这个死敌。
陈贺闻言,在旁边闲闲地提醒了一句:“这事情,恐怕跟丹巴那边没什么关系。”
“我知道。”雷厉没有退缩。
他对着戚游建议道:“王爷,此事虽然跟丹巴没有关系,但他是最大的戎商,我们把他抓来,直接杀了,那些被背地里搞事的狗东西不就消停了吗?”
陈贺闻言想了想,微微点头同意他的想法:“确实……丹巴势力太大了,只要掐断了丹巴这一条线,其他戎商在辽州便也跟着寸步难行。反之,只要丹巴还在,那么就会有源源不绝的戎商进入辽州,禁之不绝。”
两位副将一时间,看似直接统一了意见。
雷厉看向戚游,跃跃欲试道:“王爷,怎么样?就这么办吧!”
戚游看了两人一眼,摇摇头。
他道:“除非我们与戎族全面开战,否则,戎商是绝对不会消失的。且不说切断所有戎商需要多大的功夫,就是我们辽州本地的商人,都不会同意。”
辽州这边很多富贾,就是靠着与塞外的戎人做生意才发了家的。
首屈一指如彭壶这样的人,即使发现了与戎通商的弊端,开始积极寻求另外的发展,仍旧无法直接割舍塞外这边的利润。
“商人,商人!那些商人的话哪里需要在意?!”雷厉咬牙切齿道。
他毫不留情,直接点明其中的错杂关系:“还不是那些收受了厚礼的贪官,一直在维护他们!”
说着,雷厉有些恼怒,他抬头看着戚游:“难道王爷你来了,都没有办法将他们连根拔起吗?”
雷家三代镇守于封平,雷厉和丹巴打过太多次交道了!
他多少次找到了机会,想将丹巴直接除掉,却每次都功亏一篑。
后来,他慢慢想明白了,不是自己失了时机,而是辽州有太多地位比他高的人,明里暗里出手保住了丹巴。
陈贺听到这句话,狠狠咳了一声,朝着雷厉使了个颜色。
就在大半年前,丹巴可还明晃晃地往北安王府上牵过一匹世间难寻的汗血宝马呢!
雷厉这番话,等于是将戚游一起骂了进去。
“将丹巴连根拔起或许不难。”戚游展开案上的地图,“但是没有了丹巴,也会有别人,只要此处还有利益存在,就会有人愿意以身犯险。”
雷厉再想说话,陈贺暗暗制止了他。
他自己恭声问道:“王爷可是有了其他想法?”
戚游颔首。
他抬起头,对着雷厉和陈贺说道:“我想联合丹巴,禁绝辽州与塞外所有商道口,只留下两处。”
雷厉不解其意,惊得下巴都合不拢:“联合丹巴?”
戚游点头:“对,留下的两处,分别是丹巴在巴栖郡的商道,以及昌岭那边。”
“巴栖郡我知道……”雷厉抓了抓头发,“昌岭那边有商道吗?”
他想了想:“哦!您说的是阿勒族,张氏她们送羊毛走的那条路?”
“对!”戚游点头。
“制住不住,那就想办法管辖它。”戚游说出自己的见解:“丹巴背后站着的,是戎族顶层的贵族,但他这些年来在两地行商,从未有过犯禁的举动,贩卖的也都是普通的商物。只要他愿意配合,我们不仅铲除其他违法商道容易得多,还能直接对所有出入的东西进行限制和管辖。
“而昌岭背后,是我们。
“我打算在昌岭开一个交易点,允许任何友好的戎族和盛朝人到昌岭买卖货物。当然,跟丹巴一样,收取一定比例的利润。”
雷厉有些迷糊,他不知道这个决定背后的意义。
但是陈贺却不一样了。
他想了想,道:“王爷……本朝……本不允许与塞外通商。”
陈贺道出了最关键的一点。
丹巴那些人做的生意,在盛朝这边,都是违法的。
只是这些年来与戎通商屡禁不止,许多人要么藏得好,要么洗得白,才令事态发展到了如今的地步。
“我知道。”戚游回答。
陈贺便放心许多:“所以,王爷的意思是?”
“朝廷那边拖欠了这么多的军饷,难道还不允许本王自己想想办法吗?”戚游勾了勾唇角:“我自开春时就已派人回京运作。以五成军饷军资为凭借,换来了辽州与塞外三处通商的许可。期间所获,尽数充作封平军资。”
他估算了一下:“算算日子,相关文书应该已经离了京,再有两月便能送来了。”
雷厉和陈贺倒吸一口冷气。
雷厉口无遮拦,直接问道:“这……这……在昌岭开一个通商点,难道能赚得回大军一半的军饷?”
戚游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他道:“本朝禁止与戎通商,你知道塞外的牦牛皮,良马,药草,在京城那边能卖出多少价钱吗?
“而我们这边的盐、茶、糖、铁种种,又在戎族人中有多大的吸引力?”
雷厉并不知晓通商的事情,闻言头大地抓了抓头发:“这……嗯……我反正知道那良马确实挺贵的,嘿嘿!”
陈贺脑子转得快,经过戚游这么一点拨,马上反应了过来。
他点着头,一边在心内算着账,一边点头说道:“对啊……盐、茶、糖……我们不仅可以向在此处交易的商人们收取税款,还可以自己组建一支商队,畅行于两地之间,这其中的利润……”
他光是想一想,就觉得头皮发麻。
戚游对他很满意,点了点头:“是,不仅是钱的问题。只要时机成熟……”
他低头看着地图,手指在封平北部一带徘徊。
那里有五座城池,是当年本朝太-祖带着人,硬生生从戎族手中抢过来的。
五十年前,它们重新被戎人夺了回去。
戚游并不想往上追溯,仔细辨认这一带到底是戎族的,还是中原人的。原本他的驻地在北安那一带,手伸不了这么长。但现在,机缘巧合之下,他来到了辽州,那么,这个亏,他就不准备咽下了。
雷厉对着钱财金银发蒙,但却对战事有着敏锐的嗅觉。
他看着戚游的眼神和动作,立刻察觉到了北安王未出口的雄心!
霎时间,一直窝囊地守在封平的雷大将军瞪大了眼,兴奋道:“王爷您是想……”
他话说到一半,又在戚游冷冽的目光,硬生生止住。
但戚游没有反驳他。
他将地图合上,吩咐道:“想个办法联系丹巴,本王要亲自接见他。另外,这段时间,你们着手调查一下,看看边境哪些地方,有我们还没掌握的秘密商道。
“一旦发现,先不要打草惊蛇,让人记录下来便是。
“这一次,本王要将所有不法之人,连根拔起。”
雷厉和陈贺对视一眼,激动地拱手道:“属下遵命!”
戚游取过一张新的信纸,在面前的书案上展开:“嗯,没事的话,就下去吧。”
雷厉眼尖,瞥见了他落笔的前两个字。
他此时心情正好,不怕死地揶揄了一句:“王爷这是又准备给王妃写情书呢?”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