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器破碎的声音,让堂屋内众人屏住呼吸。
康王虽有几房妾室,与王妃夫妻之间感情不和,但在这后宅,康王妃说一不二。
沈姝宁也愣了愣,她能够感觉到康王妃对她不喜,却是万没想到康王妃一看见她就会失态。
她很快敛住诧异,走上前福身行礼,“儿媳给母妃请安。”
康王妃的目光落在了沈姝宁清媚娇嫩的小脸上,大婚当日,沈姝宁的红盖头掉落,那一日惊鸿一瞥过,康王妃就笃定了这是一个狐狸精。此刻,沈姝宁未施粉黛,穿着清雅,便是如此也让一屋子的女子都自惭形秽。
此时的感觉太过熟悉,康王妃又回到了数年前,她每次碰见那人,都有冲上前撕了那张绝美面孔的冲动。
一股怨恨涌了上来,她一心以为,她半辈子都得不到康王的爱,皆是因为那人。
多数人对自己的命运总有一股难以控制的无奈,所以,总喜欢将另一个人视作怨恨的对象,否则,又有什么勇气继续熬下去。
康王妃一看见沈姝宁就气不打一处来,“还愣着作甚?没看见一地的碎渣么?你还不处理干净,是想摔死我?!”
康王妃的暴怒,令得一屋子的人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按理说,一地残渣应由仆从来打扫,但康王妃的意思是指名道姓,要让沈姝宁做下人的活。
这无疑是在苛待刚进门的新妇,也是在告诉所有人---沈姝宁这个冲喜新娘子,在王府毫无地位,可任由康王妃拿捏。
就在所有人等着看沈姝宁好戏时,她却并未失态,而是十分雅致的点头,“是,母妃,儿媳这就处理。”
她当真去取了扫帚过来,明媚的脸上没有一丝为难与狼狈。
在数双眼睛的注视下,沈姝宁规规矩矩清理了一地碎片,随后又像无事人一样上前,莞尔一笑,美眸仿佛是尚好的水晶,剔透干净,“母妃,儿媳做好了,母妃还有什么吩咐么?”
康王妃又是一口老血堵在了嗓子口。
沈姝宁越是这般无所谓,她就越是觉得受辱。
情敌的女儿,成了她的儿媳妇,还是她一手促成的,她只觉颜面无存,尊贵如她,活成了一个笑话。
康王妃的目光落在了沈姝宁细嫩粉白的柔荑上,曾经,她亲眼目睹康王亲吻那人的手,动作虔诚温柔,宛若是对待世间最好的宝贝。
康王妃的脸轻轻抽动,“都剥了,你进门有几日了,也是时候伺.候我!”
一碟子松子递到了沈姝宁面前。
她的手小而精致,没有留长指甲,并不方便剥松子,沈姝宁没有露出半分难色,依然乖巧顺从,还冲着康王妃嫣然一笑,“是,母妃,这是儿媳应该做的。”
众人,“……”
少夫人到底是太过纯真,还是过于心机深沉?被如此针对,竟还能跟个没事人一样?!
康王妃只觉得,自己在奋力对一团棉花出气,她已气得伤筋动骨,对方却是无动于衷。
沈姝宁不紧不慢的剥着松子,她的身子骨、肌肤,以及手脚皆生得十分细嫩,没一会子手指就开始红肿,但表面看上去却是悠闲自得,仿佛半点不觉得委屈。
康王妃可能气出了内伤,早晨吞下的静心丸,此刻已经不管任何作用。
“王爷,大公子,您二位来了!”守门丫鬟恭敬道。
康王妃闻声抬头望去,就见康王沉着脸走来,他倒不是愠怒了,只是这些年鲜少笑过,陆长云就跟在他身侧,父子两人个头相当,相貌皆是上乘。
众人起身行礼,康王落座之际,扫了一眼沈姝宁,看见她正在做的事,康王眉心一蹙,多留意了一眼。
而他这个眼神落入了王妃眼中。
王妃倏然心头一慌,对沈姝宁道:“不必再剥了,你若真有孝心,自今天起每日给我誊抄经书,也算是圆了你的一份孝心。”
原来,王妃是想让她“尽孝”?
沈姝宁莞尔一笑,并不揭穿。旁人现在如何待她都不重要,她要的是平安顺遂的一生。眼下陆盛景尚未得势,她不能提前被旁人给弄死了,眼下先保住小命要紧。
沈姝宁态度谦和,“母妃,儿媳省得了。”
康王终于没再注意沈姝宁。
王妃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头仿佛被人戳了一根刺,□□生疼,若是不扒却又酸胀难受,总有一天会生脓腐烂。
“王爷今日过来,是有何事?”康王妃问道。无论夫妻两人之间有多少嫌隙,在外人面前,康王妃都不会表露出来。
康王言简意赅,他眉心总有一个“川”字,仿佛此生都抹不平了,“半月后是皇太后的生辰,你给府上女眷都裁制几身衣裳,届时一道入宫,另外,规矩不可坏了,让嬷嬷这几天多教教宫里的规矩。”
康王妃一怔。
庶女也要入宫么?
她面上不显,道:“好,妾身明白了。”
康王看了一眼自己的亲生女儿,又说,“罗家小公爷今日归来了,柔儿的婚事,你也要准备起来。”
康王妃又应下,罗家那门婚事,她还是很看好的。罗小公爷不仅是罗家的下一任家主,还是镇国公府少夫人罗氏的胞弟,有了这样一个女婿,她在京城贵圈的身份只会水涨船高。无论皇上如何打压康王府,她这个康王妃也会高人一等。
康王交代了几件事,就起身离开,陆长云紧随其后。
王妃没甚心情再吃茶,让几位姑娘退下,连带着沈姝宁也被她放走。她今日本想打压沈姝宁,没想到这狐媚子就是一个油盐不进的。
“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嬷嬷方才也瞧见了她那副样子了,她是存心要气死我!”康王妃一手抚着胸口,给自己顺气。
华嬷嬷心生一计,“王妃,若是暂时除不掉少夫人,不如利用她,老奴倒是有一个一箭双雕的好法子。”
康王妃灰暗的瞳孔一亮,“哦?嬷嬷倒是说说看。”
华嬷嬷压低了声音,道:“王妃何不借助少夫人的手,去对世子爷下手呢?咱们王府不能对世子爷如何,可倘若世子爷是死于少夫人之手,不就有替罪之人了?宫里真要查起来,就将一切罪责推到少夫人头上,她是替嫁过来的,咱们王府事先并不知情,宫里要怪罪,也怪不到咱们身上。”
康王妃神色一滞,胸口的堵闷终于有所好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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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姝宁回到长乐斋,她找了药酒给自己的手指擦了药。
陆长云给她的两名婢女被她安排在了院中做活,沈姝宁觉得,很有必要向暴君汇报一下今日之事。
她坐在床沿,看着容貌清俊、五官立挺的男人,打好了腹稿,这才委屈巴巴的说,“夫君,我今日可是受了大委屈了,母妃让我做下人的活,还命我给她剥松子,我的手都肿了,都不能给你换衣了。”
听吧,她和暴君是站在一队的,都是被王府迫害之人。
陆盛景,“……”
她是想撒娇?还是在找借口,只是不想.伺.候.他换衣?
门外,华嬷嬷带着婢女,端着托盘过来,随着她的走近,一股浓郁的汤药味传来。
沈姝宁本能的提防,“嬷嬷,这是何意?”
华嬷嬷一笑,“这是给世子爷熬的汤药,少夫人趁热给世子爷喂进去吧。”
沈姝宁不傻,再联想到陆盛景年少断了腿,如今又“昏迷不醒”,日后他又杀光了康王府的人,就不难猜出陆盛景与康王府的立场。
“敢问嬷嬷,这是什么汤药?药方子在哪里?是谁煎的?”沈姝宁一连三问。
华嬷嬷一怔,这才理解了王妃的愤怒,眼前这小妮子还真是不好对付!
“少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老奴难不成会害了世子爷?这药少夫人究竟喂不喂?若是耽搁了世子爷的病情,少夫人能担待得起么?”华嬷嬷咄咄逼人。
沈姝宁的确担待不起,她比谁都盼着陆盛景康复,但她知道,华嬷嬷绝对没有安什么好心。
她见华嬷嬷恨不能与她剑拔弩张了,遂直接端起了汤药,就在转身之际,沈姝宁的指尖突然觉得很痛,她惊呼一声,“好烫!”
随后,瓷碗落地,碎成了渣,黑褐色汤药顺着地板没入,药味瞬间弥漫整间屋子。
沈姝宁转过身来,一脸委屈,“嬷嬷,我的手指在母妃那里受过伤,一个不慎,竟是失手了。”
华嬷嬷,“……!!!”
陆盛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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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世子:好好的汤药,怎么能打翻呢?
沈姝宁:有毒,不能喂。
陆世子:夫君不怕的,你放马过来。
沈姝宁:我怕了还不行么?嘤嘤嘤……
反派:熬药容易么?容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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