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旁人不知道罢了。
最清楚这件事的,还属柳掌柜,也是因为这事,他才更加信任纪彬。
其实纪彬也没做什么,当初他给绣望坊不少新鲜绣样,都是素雅又好看的。
但没过两个月,绣望坊拿着他的绣样赚钱不说,还瞒着他,不想让他知道。
知道自己到了绣望坊送货,这才知道,他的绣样早就被人学了。
那掌柜张放,不仅不认错,甚至还想要他其他新品,还觉得自己离了绣望坊卖不出东西。
几百件绣品肯定会砸手里。
再妄想着自己回头求他。
说不定还能趁此压价,毕竟绣望坊在春安城也算大店了,这种店做欺负人的事,可是太顺手了。
这张放肯定没想到,自己却跟如意楼搭上关系。
毕竟如意楼可不是谁都能进去的。
虽然自己的绣品并不怕卖不出去。
但这要是就此放过他,也就不是纪彬了。
做错事总要付出些代价吧,否则那怎么是做错事。
纪彬回邑伊县之前,连夜在住所画了四五个绣样,皆是绣望坊“同款”,这些绣样被纪彬送到如意楼。
让柳掌柜分发给商会成员手里,大家尽管去学,他这个主人并不介意。
漂亮绣样都到手里了,大店铺不学也就算了,小店铺岂不是快马加鞭,立刻开始做同款?
这同款一多,那就是烂大街的了,绣望坊也就显得不那么特殊。
而绣望坊张放还在商会内部发过脾气,说这是他家的东西,别人为什么不吭声就学了去!
柳掌柜慢悠悠拿出纪彬亲手写的字据,说自己的绣样免费提供给春安城所有店铺使用,让大家不要客气。
这招出来。
锦望坊是里子也没了,面子也没了。
毕竟昧下人家绣样的名字可不好听,做这种事的店铺可能不少,但闹到这么没脸的,张放是头一个。
这张放更是手脚冰凉。
纪彬竟然有这一招,但更让他害怕的是,竟然搭上如意楼?
柳掌柜在彩帛商会一向说一不二,他无意间竟然树了这样的敌人?
而纪彬又是一招四两拨千斤,他甚至都没在春安城,却能让自己在春安城坐立难安。
张放怎么想,纪彬是不管的。
他现在在筹备刺绣坊开业的事,哦,还有看蔡运的八卦。
此时的蔡运紧张得要死。
那日从纪彬家离开之后,还跟着柴尺顺路回邑伊县,这个紧张程度可想而知。
但蔡运回到家后,脑子渐渐清醒过来。
好像柴尺的态度,也没那么抗拒?
不然肯定威胁他不住他登门啊,而且自己买绣品的时候柴尺好兄弟也没阻止?
也就是讲,自己还没那么差?
这个想法让蔡运狂喜,立刻带着礼物跑到姐姐家,虽然被姐姐婆婆给了几个白眼吧,但他不在乎!
他现在心里高兴着呢!
等蔡运说完自己的想法,蔡姐姐险些落泪。
他们一家都过得艰难,爹娘早逝,自己没出嫁前还好,出嫁后婆婆跟相公都不让她回娘家。
蔡姐姐只好偷偷照看弟弟。
好在弟弟自己也争气,十三四就出门做事,各种行当都试过。
而且坚决不要她的钱,不管蔡姐姐怎么说这些钱是她自己攒下的,自己做些浆洗活,头巾活挣的。
蔡运都不要,说她要是给钱了,岂不是更让婆家看不起,为了侄子侄女,他都不能收这钱。
也是因为家里穷,蔡运今年二十二了,也还没娶亲。
不过蔡运做了货郎之后,倒是攒了些银子,特别是今年,家里东西都置办了。
要知道他们当时年纪小,又没什么活计能做,只能把家里东西变卖,才能有口饭吃。
没想到弟弟又把家底攒回来了。
如今还有了心上人,蔡姐姐如何能不高兴。
只是一听是柴家姑娘,蔡姐姐迟疑道:“你确定是柴家?她家哥哥已经是捕快,很受知县老爷器重,这怎么能行。”
古代说亲最讲究门当户对。
不是蔡姐姐妄自菲薄,而是两家确实有些差距。
柴尺工作在邑伊县算得上体面,当了捕快之后,也是正式的官职。
而柴家爹娘都是利落人,一手操办起如今的家业,柴家爹爹肯下力气,哪里铺桥修路,河堤河坝,都会找他,不光是他有力气,也因为他懂得修补哪里才好,而且他一般都是监督的那个。
也是因为有这个手艺,柴尺才被送到县衙做差役,柴尺自己也争气,如今成了捕快。
而柴家娘子以前是扬州府的绣娘,在那里算不上出众,却攒了些家底,如今眼睛不好,也就没有再做活。
否则她一出手,基本是邑伊县的天花板。
不过也能看出来,他们这邑伊县确实偏远,刺绣远不如繁华似锦的江南等地。
反正说白了,这两个可都是有主见,有见识的,且只有柴尺跟柴家妹妹两个孩子。
柴尺当年的亲事,都是柴娘子挑选许多人家,这才有个温和聪慧的儿媳妇。
如今柴尺的妹妹说亲,又怎么会太差?
反正蔡姐姐是真的很迟疑。
可是见弟弟蔡运满脸希冀,她又不好泼冷水,只道:“好吧,明日我就拿着你的生辰,带着礼物去瞧瞧,但你别抱太大希望,咱们虽是街坊,但柴家日子可是极好的。”
他家能当邻居,也是因为爹娘在的时候买了个好地方的房子,倒不是说家境相当。
蔡运听到姐姐答应,立刻高兴起来,满口道:“姐姐不用操心,我已经把礼物备好了,明日我们在巷口相见,我把东西拿过来。”
他还要再买点东西才行!
这样才显得重视。
蔡姐姐笑着摇头:“不要太过分,这只是登门,还没谱呢。”
蔡运又看了看外面的姐姐家婆,小声道:“姐,你能出门吗?”
姐姐家婆一向严格,就怕不让出去。
蔡姐姐柔柔笑道:“没事,我一定能出去的。”
她平时就是个慢吞吞的性子,所以容易被人欺负,可碰上弟弟的事,总是难得拿出几分主见。
他们姐弟俩相依为命十几年,感情自然不同。
当然那是因为现在弟弟能挣钱了,不时给她送些礼物过来。
否则他俩都不能说这么久的话。
蔡姐姐见蔡运离开,深深叹口气,当年媒婆说亲的时候,讲什么这家人不嫌弃她有个弟弟,会待弟弟一样好。
等她进门之后,才知道这是谎话。
但她不求婆家对弟弟如何好,只要让他们时常见面就可以。
谁想到会是这样。
蔡姐姐第二天起了个大早,把家里家务做完,又做了一大家子的早餐,这才被允许出门。
出去时候蔡姐姐罕见地擦擦蔡运送来的头油,换上不错的衣裳。
可她知道,出门的时候家里弟妹跟小姑子还在笑她。
算了,都习惯了。
蔡姐姐看到蔡运,脸上扬起笑:“带了这么多东西?”
手里提着三四个盒子,面上看着都贵重。
这毕竟是头一次登门,手里的东西已经不错了。
蔡运猛地点头:“还换了新衣服。”
这料子都是纪彬送的,还是很不错的。
蔡姐姐也觉得不错,想帮弟弟提着东西,但被蔡运避开,笑着道:“哪能让姐姐动手,本来就辛苦姐姐了。”
蔡姐姐又笑,两人一起去登柴家的门。
谁知道刚到柴家门口,就看到有一行人也捧着礼物过来,而对面的人蔡姐姐认识,正是邑伊县唯一一个彩帛店的老板娘,大家都喊她黄夫人。
黄夫人是个厉害人,彩帛店的生意,也是她做起来的,在邑伊县算是富户了。
而她身后跟着的,是她家小儿子黄一雷,倒是没听他做什么事,毕竟跟着黄夫人打理彩帛店的是她家大儿子。
蔡姐姐有点紧张,黄夫人家若是也来提亲,那就不好办了。
看看人家提亲时,礼物都是小厮丫鬟拿着,这看起来都不一样。
黄夫人也顿了顿脚步,她不认识眼前的两个人,但看他们的打扮就知道不如自己。
黄夫人翻了个白眼,笑着对开门的柴尺道:“这就是柴捕快吧,真是久仰大名。”
一番寒暄之后,柴尺把两家人都请进来,上下打量了下蔡运,啧了声。
当兄弟时候他们不论大小,如今可就不同了。
自己怎么说蔡运,他都不会还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