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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第一天忙里抽闲在晓春堂过夜,芮云常已经两天没见过莫晓了。
他虽答应莫晓去寻找罗修诚下落,却不想她与罗修诚有太多接触。
罗修诚与罗绮姐弟相处十几年,对罗绮一定十分熟悉。莫晓虽说他认错人,罗修诚未必会信。
作为家中年岁最长的嫡子,也许罗修诚知道罗绮是收养的,甚至知道她亲生父母是谁……
他本想找到罗修诚后将他安置去别处地方,偏偏这两日因刚逮捕了燕王一党,整个西厂上下时刻不停,审讯、追捕、整理罪证……忙得脚不沾地,一个个都恨不得脚当手用,手当眼用!根本抽调不出多余的人手去查罗修诚的下落。
芮云常得报罗修诚再次去晓春堂时,正在刑房审讯犯人,匆匆更衣后赶去,却得知莫晓已经出发去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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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深,入秋后气温下降,夜里凉意更重。
无法进城的人有些生起火来取暖,人们围着火堆,天南海北的人用各种口音交谈。
莫晓一行人也在路边生了堆火,田地荒芜,树木枯死,烧火的燃料倒是好找,遍地都是。
罗修诚与护院们坐在火堆一边,杨如意在另一边。莫晓坐在他们之间。
两名护院为消磨时间,互相打趣闲聊着。
莫晓默默看着跃动的火焰,忽听一旁的罗修诚叫她:“莫公子。”
她抬起头。
从知道他与自己的关系起,再次见面后的大多数时候,莫晓都在回避他的视线,直到此时才从正面仔细地看着他的面容。
他的五官生的很清秀,双眼皮,鼻梁挺直,两颊削瘦,下巴有点尖,因而显得眼睛更大。
罗修诚向她道谢:“莫公子,多谢你肯收留我们兄弟俩。”
“不用谢。”莫晓简短地答。
她并不打算和他们相认,但也做不到对他们不管不顾,让他们在外面饿死病死。
既开了腔,不说点什么总是显得尴尬。莫晓没话找话说:“你们父母呢?都不在了?”
罗修诚沉重地点了一下头,又道:“我原先还有个姐姐。不过很久没见她了。”
莫晓垂眸,拾起地上的一根细枝,拨弄着火堆,语气淡淡的道:“出嫁了吗?”
罗修诚低低“嗯”了一声。
“不过那桩婚事并不是她愿意的……”
莫晓抬眸,瞥他一眼:“被逼的吗?你家里同意的?”
罗修诚捏起拳头愤然道:“我家就没有同意过!阿姐是被硬抢去的!韦家非说我们收了他们的聘礼,要么还钱,要么就交人!”
“父亲无奈,只能筹够了钱送去,韦家却闭门不收,最后带人上门,说是迎亲,其实就是抢人!”
莫晓惊讶于事情的真相:“他们竟然这么无法无天?!”
罗修诚眼神黯然:“韦家有亲戚做大官的,在当地就是一霸,没人管得了他们……”
“阿姐后来逃走了。”
他没提杀人的事,只说罗绮不见后韦家向他们讨人,还打起了官司。罗家因此倾家荡产,父母先后去世,遭旱灾后兄弟俩跟着流民一起来到京城附近。
莫晓一直默默听着,忽然问道:“你怨恨你姐姐么?要不是她逃走了,你们也不会流落到此。”
“这怎么能怪她?是韦家欺人太甚!颠倒黑白!哼,恶有恶报,活该那……”罗修诚愤愤说着,突然住口。
莫晓当然是知道事情后来发展的,案卷中的记述,用的是韦家人的口吻,说罗绮蓄谋杀人,偷盗钱财,换装后乘夜逃走。
因为韦家是原告,状书当然会有偏颇,他们绝口不提强抢民女的事实,只将所有罪过推到罗绮身上。
但在莫晓看来,罗绮是个性情刚烈的女子,宁死不愿屈服于那个强占自己为妾的男人。
且能够杀人后顺利逃走,罗绮应该不仅是刚烈,也是有勇有谋的,只可惜身负命案,隐姓埋名流亡他乡,之后的几年应该过得十分艰难。
只没想到,她最后还是死在莫亦清手里。
两人各怀心事,沉默了一阵。
罗修诚忽然问道:“莫公子,你家乡在哪儿?”
当时芮云常问莫晓想做哪儿的人,她说杭州府,他替她造的籍书也是杭州府籍贯,巧的是罗绮自幼长大的地方也是杭州府,突然听罗修诚这么一问,莫晓倒有点不好答了。
马车上响起一阵咳嗽声,莫晓借机起身,去车上查看罗修勇的情况。
罗修诚跟上车,担心地问道:“莫大夫,他怎么了?”
莫晓微皱眉头,罗修勇体温有升高趋势,咳嗽不止,加上最近有疫病传闻,她担心他不是普通感风。
但她缺乏检验手段,只能等着病程发展,出现更多特征后才能加以判断到底是何疾病。也只有尽早回到晓春堂,才能更好地加以治疗。
这会儿无法煮药,莫晓看罗修勇咳得厉害,便从车上药箱中找出少许薄荷,泡在水里,让罗修诚喂他。
莫晓细细叮嘱他:“照料你二弟的时候不能取下口罩,也不能与他共用一个杯子或碗,手一定要彻底清洗消毒过才能进食,以避免感染外邪。”
罗修诚边听边点头。
莫晓又取出酒精,教他如何消毒双手与器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