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二十二,黄道吉日,宜出行。
李自成在这一日离开兰州,前往西宁,为了能赶在三川府投宿,他一大早出了城,这次不是出征,他谢绝了一切送行,随行人员也只有何小米带着五个百户的亲兵,还有一辆宽敞的四轮马车。
马车的四面,都有隔帘遮挡得严严实实,既阻挡了寒风,也阻挡了从外部而来的视线。
新城西城门外,是宽阔而平坦的水泥大道,一直通往看不见的远方,田野的积雪已经消融,放眼望去,都是大片的黄土地,还有点缀其间的青绿,主要是麦苗。
李自成用鹰隼般的目光打量着苍穹,又向两侧的农田看了几眼,什么也没说,只是一带马缰,稍稍放缓马速,等到后面的马车到了,方才并步而行,“蓉儿,冷吗?”
靠向李自成的这一侧,隔帘缓缓打开,从里面探出一个姿容婉约的年轻女子,淡妆素颜,脸挂着浅浅的笑,看了李自成一眼,发现李自成正在看着她,忙羞羞地低下螓首,用只有李自成方能听到的声音道:“多谢大都督关心,婢子不冷,婢子躺在锦被里,热乎着呢!”
穆思蓉很想问一句:大都督冷不冷!但终究没有问出来,只是时不时的偷看李自成一眼,一旦被李自成的目光逮住,却又慌忙扭转头,假装是在观看外面的黄土地,或者是在怜悯寒风瑟瑟发抖的作物。
她从李自成的脸,看到了几分刚毅,心自语道:大都督一定是在观看沿途的麦苗的长势,兴许粮食充足之后,又要打仗了,天命军又会扩张一些地盘。
但天命军的地盘越大,大都督会越忙,陪伴自己的时间也越少……像这样两人共同远行的机会,还是头一次!
她心有些矛盾,大都督不在身边的时候,只能在心想想……想得心疼;大都督来到身边的时候,除了哄着自己,总是做那羞羞之事,甚至白日也是如此……真真头疼!
穆思蓉的目光虽然盯着外面的麦苗,视线早已没有了神采,两道目光早已涣散得支离破碎,她的心,却在想着,究竟是心疼好,还是头疼好!
如果车是蝶儿姐姐,她一定……姐姐们想来还没机会呢!
她心一动,还是头疼好,自己是大都督的女人,大都督算想要羞羞,那也是他该得的。
穆思蓉的嘴角,忽地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容,视线终于恢复了一丝神采,羞羞怯怯的,她偷偷瞥了李自成一眼,倒有些希望他爬车来避风,如果大都督要来,自己千万不要拒绝……
“哎呦……”穆思蓉忽地发出一声娇呼,原来车轮被一块小石子一绊,颠簸了一下,将她吓了一跳。
“夫人,小心了……”车夫一拉缰绳,稍稍放缓马速。
“蓉儿,怎么了?”李自成收回天马行空的视线,集于穆思蓉的脸,眉头也是皱成一个大大的问号。
“没什么,”穆思蓉已经回过神来,迎着李自成的目光浅浅一笑,“刚才马车颠簸了一下……”
“奥,”李自成脸的担心瞬间消失,“车夫,小心些!”
“是,大都督!”车夫忙应承着。
李自成再次将目光投向原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穆思蓉见李自成没有车的意思,遂缩回脑袋,将隔帘合,身子缩入锦被,心道:大都督不会车安慰安慰婢子吗,大都督不车,她又不好开口……
马车是目轮的,虽然是水泥大道,还是有些颠簸,穆思蓉躺在锦被,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穆思蓉所坐的马车,是用两匹马拉的,如果全力行驶,骑兵慢不了多少,但李自成担心颠簸,硬是不肯全速,直到午时,方才赶到兰州黄河大桥。
按照这样的速度,恐怕要半夜方能到达三川府!
李自成见大桥并没有积雪,还有一丝扫过的痕迹,脸方才露出一点笑意,“小米,告诉大家,过了大桥,开始午饭,然后休息一柱香的时间!”
“是,大都督!”何小米答应一声,便扯着嗓子喊开了。
行军途,自然没有时间生火做饭,亲兵们下马后,都是着清水啃着烙饼,烙饼是用菜籽油烙的,藏在怀不会冻,并不是太坚硬。
李自成来到马车边,掀开隔帘,见穆思蓉正在揉着发红的双目,小心地道:“蓉儿,马车颠簸吗?”
“还好吧,”穆思蓉莞尔一笑,捂着小嘴打个哈欠,“是有些发困……”
李自成心一动,然后向穆思蓉伸出一只手,“蓉儿要下来透透气吗?顺便吃些干粮?”
“嗯!”穆思蓉点头,从锦被出来,又将锦被收拾齐整,方才站起身,一只手递给李自成,另一只手提着长裙,向李自成走去。
李自成搀扶着穆思蓉,小心地将她引下马车,又从马背的包裹里取出一块烙饼,掰做两半,一半递给穆思蓉,“蓉儿,赶了半日的路,先吃些干粮!”
穆思蓉刚刚睡醒,又被颠簸了半日,原本没什么胃口,但大都督的烙饼……她还是接过来,咬了一小口,用粉红的小香舌将落在唇的粉尘舔掉,顾盼着一双大眼睛,“大都督,还有多久才到三川府?”
“恐怕要晚才能到,”李自成道:“蓉儿是归心似箭?”
穆思蓉摇头摇头,她渴望快些见到娘,还有疼爱她的爹,但她又希望车马行得慢些,这样她与大都督单独在一起的时间会多些,“只是有些发困……”
李自成神秘地一笑,“这是马车颠簸的缘故,蓉儿放心,下午你不会发困了!”
穆思蓉的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愁绪,她抬眼巴巴地望着李自成,“大都督预备放缓速度吗?那晚还能到达三川府吗?”
李自成没有回答,只是大口咀嚼着烙饼,又从马背取出水壶,拧开盖子,自己先喝了两口,然后交给穆思蓉,“蓉儿,水凉,小口喝,然后在口温热了再下咽,免得伤了胃……”
“啊……”穆思蓉想了想,似乎是这个道理,便依着李自成所说,抿了一小口,在口搅拌片刻,没有了那种凉丝丝的感觉,方才吞下。
下午再动身的时候,李自成将穆思蓉送入马车,道:“用锦被盖好,千万别受凉了!”
“嗯!”穆思蓉小声答应着,在车门处迟疑了一会,转身看了李自成一眼,心里有一丝空落落的感觉,暗叹了一口气,然后小心地钻入锦被,闭双目靠在车厢。
李自成将黄鬃马交给何小米,示意可以开行了,然后一转身,掀开隔帘,钻入车厢。
穆思蓉正在想着心思,感觉车有动静,以为是车夫,睁眼一看,见李自成爬车,忙用锦被掩住胸口,面早起了一层淡淡的红晕,“大都督……”
“蓉儿,你这是做什么?你不是穿着棉衣吗?身还冷吗?”李自成知道,穆思蓉一定是误会了,他“嘿嘿”干笑两声,褪下皮靴,钻入锦被,亦是靠在车厢。
穆思蓉这才想起,她是和衣靠在车厢,只是褪去了绣鞋,锦被只要盖住腿脚够了,便低头红着脸笑。
“蓉儿不是说发困吗?我来陪陪你!”李自成左手拦住穆思蓉的细腰,在她的脸蛋轻轻啄了口。
你来了我不困吗?如果是做那羞羞之事,不是更困吗?每次过后……都是一顿好睡!虽然午已经拿定了主意,但李自成车后,她又犹豫起来,外面那么多士兵……
李自成被穆思蓉误会,倒是有了一丝冲动,不过,他还是克制住了,外面那么多亲兵,万一泄露了……不仅是对穆思蓉的不尊重,也会损害自己在士兵心的光辉形象。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长长地呼出去,然后用右手操起穆思蓉的双腿,横放在腿,引得穆思蓉一阵娇呼,又担心外面的亲兵听见,根本不敢大声,更像是一种诱惑!
李自成用锦被将穆思蓉的身子捂好,只剩下一双小手,索性握在手,塞入锦被,“蓉儿不是说发困吗?主要是车轮太硬,马车有些颠簸,如今坐在我腿,像是垫一层海绵,颠簸会减轻许多,实在想睡,在我怀睡吧!”
“啊……”穆思蓉又羞又恼,原来是误会大都督的意思,她干脆闭双目装晕,口喃喃道:“这么远的路,大都督不是很累吗?”
“我一向行军打仗惯了,这点劳累算什么?”李自成在穆思蓉的红唇轻轻点了一下,“再说,为了我的蓉儿,是再累,也是值得的!”
“大都督对婢子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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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东暖阁,正在批阅奏章的朱由检,忽地将一份奏章狠狠的扔在地,又用双脚踩踏了一回,依然不解气,口骂道:“混蛋,废物,流寇灭不了,知道要钱……”
在一旁伺候的张彝宪,却是一声不敢吭,只是给朱由检加了一杯热水,等朱由检骂累了,颓然坐在龙椅,方才小心道:“皇,龙体要紧……这是哪个蠢材,竟然惹皇生气了?”
“还能是谁?”朱由检余怒未息,气冲冲地道:“自然是那个熊灿……朕实在不知道,杨嗣昌当初是如何看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