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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再见皇上

此为防盗章 第八章

杨幺儿连太后的面都没见着, 就这么被送回了燕喜堂。

等永安宫的人走了, 春纱等人慌忙地围上来, 问:“姑娘可有受伤?”

“受罚没有?”

“可挨骂了?”

杨幺儿摇了摇头,张嘴打了个饱嗝。

那一碗甜水太多了, 喝下去,转瞬就将她撑饱了。

“难道是逼着姑娘吃什么东西了?”春纱面露惊恐之色。

“喝汤了。”杨幺儿顺了顺气,才开口说。

“汤?”众人一听, 便呆住了。大家都是宫里头混迹的,那些个阴私手段, 也略懂得一二。长了眼睛的, 也都知晓如今太后与皇上并不亲近……前两日杨姑娘方才从养心殿出来, 今儿就被传过去赏了汤喝。

这哪里是汤!

这是药!

避子的药!

只是他们心底再清楚, 却也不敢说出来。毕竟这话一说出来,便成了编排太后了。

他们哪儿有这个小命去编排太后呢?

“姑娘泡个热水澡,换身衣裳吧。”春纱忍着眼泪说道。

其他人纷纷点头, 然后便忍着胸中不平,转身烧热水,备浴桶去了。

若是这位杨姑娘是个折腾人的,他们也不至如此。

偏生这杨姑娘, 刚得了皇上的看重,本身又是个生得天仙模样,还性子软和乖巧, 不爱支使人的。他们从前本也都是些小宫人, 在主子跟前露不了多少脸的。如今能伺候上这样的主子, 心底自然欢喜。

见主子受了委屈,他们便也觉得好比自己受了委屈。

“你哭了。”杨幺儿眨眨眼,无措地盯着春纱。

春纱擦了擦泪水,道:“奴婢没哭。”

“我喝汤,你哭了吗?”杨幺儿笨拙地组织着语句,问。

春纱咬着唇摇头。

“你也要喝?”杨幺儿歪着头问。

春纱瞥见姑娘脸上天真的神情,又忍不住笑出了声,她又哭又笑地道:“奴婢不喝,那……那不是好东西,不能多喝的。”

“可是甜。”杨幺儿回忆了一下方才舌尖漫过的滋味儿。

真的好甜好甜呀。

比娘给的蒸饼要甜。

杨幺儿一心记挂着那个甜味儿,面上不由带出一丝笑意。

春纱瞧见她的笑,却觉得心下更酸了。

宫里头的人,个个都只愿做聪明人,做人上人。他们做了人上人,便来欺压别人。姑娘这样心思单纯,将来又该怎么办?净给人做上位的垫脚石么?

杨幺儿腹中暖暖,由宫女们伺候着沐过浴,便更是浑身都暖和了。

她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说:“困。”

“那奴婢伺候姑娘歇下吧。”

“唔。”

杨幺儿洗得香香软软,就上.床裹着被子,一闭眼,很快就睡过去了。

春纱在床边盯着瞧了会儿,低声道:“姑娘无忧无虑的,倒也好。”

“是啊。”

否则换个人,只怕刚进宫就要被活活吓死了。

养心殿后寝宫内,也方才有太医院的小童送了药来。

那药味儿直往鼻子里钻,难闻得紧。

萧弋漠然抬手,便悉数都倒进了香炉中,一会儿的功夫,那药味儿便散得整个屋子都是了。

他知晓吃药之苦,吃药之毒,便格外厌憎那些使药害人的东西!

太后算不得聪明,但却性情刻薄,手段狠辣。看先帝只余他一子,就知道了。

萧弋脑中闪过那日,杨瑶儿来见他时的画面。她傻呆呆的,神情天真又怯怯,曼荷将她推搡得狠了,磕了膝盖,她也不觉得疼。

刘嬷嬷上前收拾香炉,萧弋盯着她的背影,道:“你去燕喜堂瞧瞧,今日她可吓着了。”

“是,老奴这就去。”刘嬷嬷自然知道这个“她”是谁。刘嬷嬷忙擦了手,起身就往外走。

春纱几个宫女在外间守着,蓦地听见脚步声近了。

春纱迎出去,惊讶道:“刘嬷嬷怎么来了?”

“我来瞧瞧姑娘膝上的伤可大好了。”

“姑娘已经睡下了……”

“无妨,我在旁边瞧一瞧就是了。”刘嬷嬷在这样的时候,显得格外的好说话。

“那,那请嬷嬷随我来。”春纱转身在前头领路。

刘嬷嬷放轻脚步,跟了上去。

进了内室,春纱走到床边,卷起了帷帐。

刘嬷嬷这才跟着走过去,她小心地掀开被子一角,挽起杨幺儿的裤腿瞧了瞧。

膝盖上的青紫痕迹还未完全消散,挫伤的皮肤倒是长好了,没以前瞧着那样可怖了,只是依旧叫人看了心疼。

刘嬷嬷放下裤腿,又重新给杨幺儿盖好被子。

然后她便盯着杨幺儿的睡颜瞧了起来。

这杨姑娘是真睡着了,这样折腾也没醒。

瞧睡颜,静谧得很,什么烦心事都没缠上。哪有半点被吓住的样子。

刘嬷嬷忍不住笑了下,然后放心地转身走了。

“好生伺候着姑娘。”

“是,嬷嬷慢走。”

刘嬷嬷回到养心殿时,萧弋还在看书,刘嬷嬷便不敢打搅,在屏风外头站了好一会儿工夫。

桌案旁点的烛火发出细小的噼啪声。那是烛芯太长了的缘故。

萧弋倒是被这细小的声音勾回了注意力,他放下书,抬起头,问:“刘嬷嬷可回来了?”

“老奴在。”刘嬷嬷从屏风后走出来。

“如何?”萧弋自己捏着小剪刀,剪起了烛芯。

“老奴去时,姑娘已经睡下了。老奴斗胆进屋瞧了瞧,姑娘睡得可香呢,面上不见一丝忧色。想来今日并未受什么苦楚。”

萧弋捏着剪刀的手顿了顿。

他脑中又不自觉闪过了那日的画面。

那两名宫女嘶声求饶,她也乖巧地坐在那里,不惧也不喜,好像天生被抽去了那么几窍,因而感知比旁人要更迟钝。

这样一想,他脑中倒是能自觉联想出,她躺在床上闭眼安睡的模样了。

萧弋放下剪刀:“朕知晓了,嬷嬷下去歇着罢。”

“是。”

刘嬷嬷低下头,心说,日后还须得多关注燕喜堂才是。

****

因着那日去了永安宫,之后几日,燕喜堂的宫人们都小心呵护着杨幺儿,生怕她再吃了苦。

幸而后头太后似乎也忘了她,没再传她去永安宫。

只是平静的日子虽然来了,宫人们又忧虑旁的事了。

春纱难以启齿地道:“怎么、怎么不再见皇上传召了……”

小全子做了个“嘘”的手势:“你我说说也就罢了,可不能让别人听见了咱们的议论。”

春纱点点头,但神色却更为忧虑了,她压低了声音,道:“难不成,那日皇上传召,只是因太后有令,所以这才请了姑娘去?如今太后不管了,皇上也就冷落了姑娘了……”

“不至于,刘嬷嬷亲自将姑娘送回来的,后头还万分叮嘱我们要小心伺候姑娘。姑娘在皇上心里……兴许多少,多少是有点地位的吧。”

正说话间,便听见外间宫女道:“刘嬷嬷好。”

刘嬷嬷又来了?

春纱与小全子对视一眼,二人皆是兴奋得很,自以为是有好事来了。

春纱迎出去,躬身道:“嬷嬷。”

“我来瞧瞧姑娘。”

原来只是来瞧一瞧啊。春纱心下失望,但也还是面上欢欣地将人迎进去了:“嬷嬷请。”

待跨进门内,刘嬷嬷便见着了杨幺儿。

杨幺儿又有了新的玩具,她坐在椅子上,用手指去描桌案边上雕刻的花纹,慢吞吞的,像是能描个天荒地老似的。

之前在养心殿时,那是因为膝盖伤了,才不下地。

刘嬷嬷皱了皱眉,问春纱:“姑娘就这样坐着,别的事也不做么?”

春纱黯然地摇摇头:“姑娘喜欢这样玩儿,有时候一坐便是一整天。”

刘嬷嬷眉头皱得更紧:“这样可不成。”

春纱欲言又止。

小全子见状,在一旁道:“先前姑娘住进燕喜堂的时候,秦嬷嬷吩咐了奴婢们,要看着姑娘,不能让她四下乱走。”

刘嬷嬷沉默片刻:“我知晓了。”

说罢,她就转身走了。

留下春纱和小全子面面相觑,也不知这话说出口,是会招来好事,还是会招来坏事。

杨幺儿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她有些懒怠地趴在桌上,感觉到了无趣。

她不自觉地舔了舔唇。

还想喝甜水呀。

甜水真好喝。

刘嬷嬷出了燕喜堂,便径直回了养心殿。

萧弋坐在座上,正拉着手中的弓,似乎想瞧瞧,这张弓最大能撑到什么地步,连手指被弦线勒出痕迹了也全然不顾。

“取箭来。”

赵公公忙递上箭矢。

只见对面竖了根木桩,约有七八丈远。

萧弋就那么信手一搭弓,再信手一放箭,尖锐的箭羽便穿透了那根木桩,卡在中间,进不得退不得。

太无趣了。

萧弋丢开弓箭。

“那几个老狐狸还没动静?”他问。

“安阳侯夫人今儿进宫了。”赵公公答道。

“那看来是按捺不住了。”

“谁也不想背这个骂名。”赵公公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文人,要清高之名的。”

刘嬷嬷此时端着水盆上前,供萧弋净手。

萧弋扫了她一眼,道:“去燕喜堂了?”

刘嬷嬷点头:“老奴放心不下,想着今日再去瞧瞧,若是无事,便可放心了。”

“嬷嬷神色是有事了?”

“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今日去时,瞧见杨姑娘呆呆坐在椅子上,也不玩别的,也不到处走走。老奴想着莫要将她憋坏了。她身边伺候的宫女才说,原是秦嬷嬷吩咐的,让宫人们看着她,不让她四下走。”

“的确不是大事,让她在养心殿前后走动就是,每回都得带上宫人。”

“是。”

萧弋顿了顿,道:“以后这等小事,你自行拿捏即可,不必再报于朕。”

“是。”刘嬷嬷大方应下了。她从皇上出生,便在身边伺候,自然担得起这样的活儿。

永安宫内。

太后砸了手边的茶盏。

“休要再说!”她冷声道:“此女不过乡野村妇,又粗鄙蠢笨,如何能举行封后大典?难道要让我皇家成为天下人的笑柄吗?哀家为皇帝身体考量,这才让李天吉去接了人进宫,又将人送到了养心殿!如此,已是哀家宽宏了!”

“娘娘……”

太后冷睨着她,道:“封后大典,她也配?”

她当年为妃嫔时,都未能坐上皇后的位置,行封后大典呢。

这么一个傻儿,还想越过她去?

什么东西!

芳草、蕊儿最终被安置在了涵春室,涵春室的屋间不多,她们便与另外两个宫女挤在了一处。

她二人虽然出自乡野,但也有些小聪明。她们懂得,谁能离天子更近,自然也就更容易承宠。来时永安宫的嬷嬷们已经仔细教过了,要她们竭尽所能地留在皇上身边……

如今可不算是留在了身边吗?

她们心道,倒也没有想象中那样难,当然那杨幺儿兴许是办不到的。

杨幺儿与这边不知隔着几道墙,有着多远的距离呢。

萧弋无暇顾及新送来的两个人,能起到效用的,一个则够。再多来两个,那就是别人的助力了。

他前往了养心殿西暖阁。

那两个丫头跪在地上,与其他宫人一块儿恭送皇上。她们不敢抬头肆意打量,于是只能瞥见萧弋走过时,那摇晃的衣摆,衣摆上像是绣了细密的金线,晃眼得很……

萧弋在西暖阁召见了文华殿大学士孔凤成,此人出身贫寒,在民间积有声望,在朝堂间也有着孤直之名。但能坐到这个位置的人,又哪里真会靠着孤直过活。

孔凤成上来先说了一番“皇上龙体可安好”“臣近来读了一书”诸如此类的口水话,而后这个老头儿才一改话锋,批驳起朝中官员不遵祖制、别有用心等等数条罪状……

萧弋年幼时,内阁大学士都曾做过他的老师,因而他对孔凤成的了解甚为深入。这是他的优势。在别人因他无外家可倚靠,又年纪小,就连后宫都操纵在太后手里,而轻视于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将这些人都摸透了。

孔凤成说了这么多话,最后要抓的不过是“不遵祖制”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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