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头文件下发后一刻钟,忽然听到走廊里传来一阵骚动。
孟疏雨抬头望出去,看见赵荣勋从电梯那头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一旁有几位底下部门的同事在劝着拦着,但根本拦不住赵荣勋冲天的怒火。
孟疏雨头皮发紧,扭头跟冯一鸣小声说了句“叫保安”,然后走了出去。
“赵总,”孟疏雨拦停了赵荣勋,“周总现在在忙,暂时不方便见您。”
“我管他方不方便!他就是在忙天王老子的事也得给我个说法!”
赵荣勋绕开孟疏雨就要往前走,到底想着她是总部的人,留着情面多说了句:“孟助理,一个来了不到两月的总经理要把我这干了十年的老人逼走,他下的这步棋总部真不当回事?照这么下去,以后但凡他有个后手,森代还会是永颐旗下的子公司吗?”
“您稍安勿躁,组织架构的调整是经过蔡总点头的……”
孟疏雨不是真觉得这话能安抚赵荣勋,也就想拖延点时间等保安来,没想到话没说完,身后那扇门缓缓移了开来。
“孟助理,”周隽叫了她一声,“让他进来。”
孟疏雨回头看了眼周隽,让开了路。
赵荣勋冷哼一声,理了理西装门襟往里走去。
孟疏雨担心地望着周隽,却见他很快把门关上,玻璃墙也调成了单向透光。
两分钟后,四名保安到了八楼。
孟疏雨让保安先避到一边,免得万一她多想了小题大做,一会儿赵荣勋出来场面也尴尬,但手上已经捏好了保卫处的通行卡,准备情况不对随时开门。
等了大概十分钟,周隽这隔音效果良好的办公室一直没有传出任何动静。
孟疏雨站在门口,看三位文秘也都惴惴不安地望着这边,刚想让他们做自己事去,忽然听到“砰”一声闷响。
在这种隔音效果下传出来的闷响,实际上已经是巨响了,孟疏雨想也没想拿卡开了门,四名保安也齐齐冲了上去。
门一开,破天的骂声传出来:“……我呸!你算个什么东西!来这儿耍威风抢别人的,不就是因为周家的财产一分都没给你吗!”
四名保安冲上去架住了赵荣勋,把人往外拖。
孟疏雨心惊胆战地看着满地的花瓶碎片,朝办公椅上的周隽小跑过去:“伤着哪里了吗?”
周隽掸掸衣袖,笑着摇摇头。
外面赵荣勋被架到了走廊,嘴里还在喊:“周隽你就是条丧家之犬!你也知道你家的财产都是你哥的!你就是想钱想权想疯了!”
孟疏雨冷下脸来,朝外说:“给我把他嘴堵上。”
保安捂上了赵荣勋的嘴。
走廊里安静下来。
孟疏雨看了眼跟她一起跑进来的唐萱萱:“交代下去,这些话谁往外传,谁心里有数。”
*
四下都是人,孟疏雨暂时不方便跟周隽说私话,见他没有受伤,让保洁打扫了办公室,自己也退了出去。
回到工位上,脑子里却一直反复过着赵荣勋的话。
虽然明显是无计可施的人最后放出的疯话,但看周隽的反应似乎不太像空穴来风。
她总觉得他越是笑,赵荣勋的话就越有真实的成分。
想来想去坐不住,忍到午休时间,孟疏雨见周隽那面墙还是单向透光,装模作样拿了份文件进了他办公室。
周隽正抄兜站在落地窗,不知在看窗外的什么。
确认身后门关严实了,孟疏雨搁下文件走上前去,斟酌着问:“不睡个午觉休息下吗?”
周隽回过头来:“你不也没睡。”
“我怎么睡得着嘛。”
周隽眉梢一扬:“怎么睡不着?”
“我……担心你呗。”
周隽笑着走到沙发坐下,慢悠悠倒了杯茶:“担心我什么?”
“就那个赵荣勋讲话也太难听了,干了十年都没人出来保他,那他不反思下自己这十年都干嘛去了,还有脸来骂人?”
周隽侧目看看她,笑着喝了口茶。
孟疏雨在周隽旁边坐下:“说得好像森代本来是他的财产一样,人蔡总都对这红头文件点头了,他操的哪门子闲心?他是蔡家的儿子吗?要么他就直说自己要钱要权,我还敬他敢说实话,拿总部和蔡总当挡箭牌算什么出息……”
“孟疏雨,”周隽搁下茶盏,往沙发背一靠,“你有点——”
“嗯?”孟疏雨偏过头去。
“吵。”
“……”
孟疏雨脸一垮:“我好心来安慰你的。”
“嗯,”周隽轻轻啧了一声,“但还是有点吵。”
孟疏雨盯着周隽看了半天,发现他是认真在嫌她吵,阴沉了脸站起来。
还没迈开步子,忽然被周隽握住了手腕。
她垂下眼,回过头看他。
“我的意思是,”周隽仰头看着她,“想安慰我的话可以安静点陪我坐会儿。”
一个“陪”字像是戳着了哪根敏感的神经,孟疏雨前一秒的不高兴一下烟消云散,眨眨眼问:“……那好吧,坐哪儿?”
周隽看了眼身下的沙发:“你还想坐哪儿?”
孟疏雨一噎:“我这不是在想,坐你腿上说不定更有用一点吗?”
周隽恍然点头:“创意不错。”
孟疏雨当他又在反讽,正准备老实在沙发坐下,握着她手腕的那只手蓦地一用力。
她整个人顺着那力道跌下去,歪歪斜斜地跌坐在了周隽腿上。
“那就试试吧。”周隽的拇指在她搏动的腕脉处摩挲了下,把她往膝上抱了抱,抬头看着她说。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周隽你不要脸了!
第33章 怎么可能
这么往上一抱,周隽的手臂就牢牢圈在了她的后腰。
腰上的手臂烫,身下的腿也烫,孟疏雨感觉自己像被烫得昏了头,悬了半边的身体也软下来,就这么没出息地压了下去。
一双无处安放的手慢慢攥拢,攥紧了周隽衬衫的前褶。
呼吸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心里却像被撒了一把跳跳糖炸得热闹,噼里啪啦地响。
孟疏雨看着周隽,从他注视着她的眼里看见自己烧红的脸,飞快别开了眼。
周隽却还直直盯着她,眼神在她脸上游移来去,像在分辨她眉眼间细微的表情变幻,想看出点什么来。
咫尺距离,孟疏雨不管把头别向哪里都没法忽视这道目光,又回过眼来:“你,盯着我看什么……”
看你好看。
也看你会不会被吓跑。
周隽一笑:“都坐我腿上了还不能看?”
孟疏雨太讨厌周隽的气定神闲,好像她在他面前永远得在下风。
但她这会儿头昏脑涨的,又想不出回嘴的话,支吾了半天硬邦邦说了句:“……不能。”
周隽啧了一声,挪开了眼。
等他视线移开,孟疏雨却忍不住反过来盯上了他。
第一次这么近距离且长时间地看周隽,她再次感慨,这人皮相也好看,骨相也好看,简直像女娲照她的理想捏出来的人。
“你还挺双标。”周隽瞥她一眼。
“现在是我在安慰你,我想看你就看你,你还挑刺呢?”
“看我算哪门子安慰?”
孟疏雨适应了些这个姿势,嘴皮子又活跃起来:“我看你,是觉得你好看,不好看的我才不给眼神。”
周隽撇开头一笑。
“你看,你这不就被我逗笑了?”孟疏雨得意地扬了扬眉,“现在是不是好一点了?”
“是,多亏你。”
听多了周隽反话正说,孟疏雨总觉得他说正话的时候不真诚。
不过看他心情不好也不找茬了,她斟酌了下,想问问他家里的事,就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正纠结,听到周隽说了句:“想问就问。”
“嗯……”孟疏雨沉吟了下,“我就想知道,你跟家里关系真的不好吗?”
“你什么时候听我提过他们?”
那就是不好了。
孟疏雨皱皱眉头:“可你国庆那时候,家里出事了不还赶着去处理吗?”
周隽目光一滞。
“哦,那天你说的不是这个家里,是你爷爷那里?你爷爷身体又……”
“不是。”
那意思就还是周家的事。
听周隽没了后文,好像不太想深入聊下去,孟疏雨想着在家事上还是需要一些边界感,他们的关系大概没到达这条边界,顺势转移了话题:“那就好,如果是你爷爷奶奶那边有什么要帮忙的话可以叫我上,我陪你去。”
周隽静静看着孟疏雨,揽在她腰后的手慢慢松了开来。
像被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住了脏腑。
她越是对他的话深信不疑,越是善解人意,这块石头就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