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橘听着她抱怨,难以忽略她语气中刻意掩盖的灰色地带,她不会问齐娜是否需要她的帮助。
虽然齐娜嘴上经常吵着要她赶紧嫁入豪门,她以后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但齐娜除了唐堂的事情以外,从没因为自己的事情主动求人帮忙。
这是属于她的骄傲。
只是齐娜再没有提及唐堂这一点,让她很有些在意,就算她主动提问,齐娜也是含糊其辞。
陆橘察觉到了不对劲,但是齐娜的状态让她没有办法再追问下去,只能等这阵子过去,齐娜从国外回来,再细细地问。
但是,不问齐娜,去见唐堂却不难。
咚咚咚——
精准的三声敲门。
敲三下之后,隔一小会儿又会敲三下。
唐堂戴着耳麦,里面放着剧烈摇滚的音乐,企图忽视那源源不绝的敲门声,然而就算耳朵听不见,心里却是知道外面站着个人的。
笔尖在纸上滑下一道道痕迹,最后烦躁地汇成一堆乱圈。
唐堂终于忍无可忍,觉得门外站了一个人,他连作曲填词的时候,都觉得背后有一双手电筒一样的眼光在盯着他看,瘆的让人心里发慌。
于是暴躁地打开门,垂眸怒吼,“你到底想怎么样?!”
门外站着慕茜。
慕茜怀里抱着粥,发上好像载着秋季的晨雾,整个人的棱角都被软化,一双眼睛欢喜地仰望着他,“我来给你送早餐!”
她知道唐堂一个人住着,只会叫外卖,早餐更是不会吃,长此以往,身体肯定会受不住的。
于是慕茜百折不挠地进行送粥的服务,唐堂不给她开门,她就一直在门口站着。
唐堂揉了揉头发,“我知道你是来给我送早餐!我问的是,你为什么要给我送早餐?!”
这个丫头为什么从早到晚都找他的麻烦,是觉得自己成为她那老爹眼中钉的分量还不够吗?
“以前我在国外,没有机会照顾你,现在我回来了,当然要想办法好好照顾你……”慕茜的大衣里裹着粥,仿佛那粥的热气还没有散尽,氤氲的脸上一阵薄红,将少女过于瘦削伶俐的脸庞衬托得几分红润,“而且……你不是说让我扮演你的女朋友嘛,我当然要尽到女朋友的职责……”
唐堂一怔,旋即更加暴躁了。
“扮演啊扮演!你成年了吧?难道听不懂我说的话吗?”
慕茜被一通数落,饶是面皮再厚也有些挂不住,毕竟这么多年来她从来都是受到吹捧的公主,也就是在唐堂这里才会献殷勤还得不到好脸色。
“可是,我想对你好不行吗?”
慕茜红了眼眶,将粥从大衣里拿出来,往唐堂手里一塞,然后转身跑掉了。
唐堂看着手里的粥。
是两人份。
两份餐具。
看样子,是慕茜原本准备进来跟他一起吃的,她没吃早饭,就大清早的在外面等了一个多小时吗?
这丫头。
唐堂蹙眉,转身关门,随手将皮蛋瘦肉粥放在玄关柜上——他并不喜欢这个口味的粥,觉得咸咸得无比奇怪,早餐粥当然应该是甜的才好。
这丫头,真是烦人透了。
回到桌前坐下,唐堂继续陷入填词攻略战当中,刚有一丝的灵感,再次传来笃笃的敲门声。
这一次,唐堂彻底怒了。
他大步走过去,顺便将玄关柜上的粥提起来,准备打开门一口气把粥丢出去,结果却在看清门外的人是谁是,险险地将丢粥的动作收了回来。
陆橘站在门外,穿着初秋的衣服,宽松的卫衣帽兜在头顶,“嗨,唐堂。”
唐堂收回粥,表情逐渐变得纠结,“你来干嘛?”
潜意识里,他瞬间联想到了齐娜,以为陆橘是来‘兴师问罪’的,可是按照常理来说,他跟齐娜提分手已经是好几天之前的事情,她为什么现在才来。
“作为曾经合作的伙伴,过来看看你如今的工作进展,不行么?”
陆橘笑着,白皙若玉的下巴被阳光晕出一道光圈儿,模样乖巧讨喜,然而唐堂视若无物。
注意力只在陆橘的话里。
他们之间的关系,如果非要牵上齐娜这一层,那便比简单的合作伙伴要亲密得多,可陆橘却非要这样往远了说。
这让唐堂一时半会儿摸不清陆橘到底知不知道,他已经跟齐娜分手了的事情。
过了一会儿,他转身,将皮蛋瘦肉粥扔在玄关柜上,“进来吧。”
陆橘从门外进来,站在玄关口,看了一眼袋子里面的两份粥,笑道,“你还没吃早饭吗?我知道一家很好吃的早餐店,不如我们现在去吃?”
唐堂回头看她,良久沉下眸光,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好啊。”
陆橘所谓的好吃的早餐店,实际上就在唐堂所住小区门口不远的地方,唐堂当然也不可能天真到真的以为陆橘会跑这么大老远只为吃一份早餐,所谓的早餐,只是一个幌子罢了。
他也不必躲,毕竟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咬牙忍过去了,那就是一世畅快。
一直躲藏,那就是一辈子不愉。
但是唐堂向来能装蒜,你不开口,我就当不知道,很认真地点了甜口的豆腐脑,要了一屉猪肉白菜馅儿的包子啃。
他也不怕别人会认出他。
唐堂对公的形象从来都是板板正正,靓丽无比。
此刻却是头发乱成鸟窝,鼻梁上架了一副黑框眼镜,整个人从上到下散发出宅男的浓重气息。
跟出现在大荧幕上的那个唐堂,形象落差可谓无比大。
陆橘点了份豆汁儿,慢慢地喝。
进了店,她就不得不把卫衣的帽子摘下来了,唐堂看见她右耳上的绷带,虽然惊讶,但也没有多问。
早餐店里放着唐堂的新专辑,陆橘慢悠悠地听着,忽然笑了,诚恳无比地赞道,“这首歌很好听。”
“一般。”
唐堂嘴上这么说,心底却很骄傲。
他的每一首曲子都是用心之作,说是呕心沥血也毫不为过。
会得到这样的评价,唐某人私以为,陆橘可以夸的更用力一些。
如她所愿,陆橘从曲调、歌词,甚至是发表平台上,轮番狠狠地夸奖了一通。
唐堂也从刚开始矜持的‘一般’变成了侃侃而谈,满脸的‘是的,你能这么想,说明你的眼光很不赖’,于是被赞美之词夸到飘飘然的唐堂,还不知道自己慢慢卸下了心防。
陆橘话锋一转,“你现在在音乐界的知名度,跟齐娜也有的一拼了吧?”
“是的——”唐堂下意识的回答猛地刹住,一口包子差点没噎在喉咙里,半晌放下了手里啃了一大半的包子,喝了一口豆腐脑,将喉咙口那抹艰涩咽下去,“还差得远……”
甜口的豆腐脑在嘴里仿佛也失去了味道,变成了又苦又辛又涩的心头血,还非要硬生生地咽,不能吐。
“你的确成长了不少,如果是在咱们刚认识那会儿,你说的大概是‘这个世界上,谁都比不过老子’”陆橘微笑着说粗鲁的话,也毫无违和。
唐堂的饭吃的越发艰难。
包子更是一口不动了——他怕噎死。
陆橘放下羹匙,唐堂的种种反应已经印证了她心底那个最坏的猜想,她开口,声音轻的仿佛一团雾,却如同一记闷雷,炸响在唐堂耳畔,“你跟齐娜分手了,对吧?”
唐堂彻底吃不下去了。
将碗一推,整个人向后一靠,身上的颓废之起越发地弥漫出来。
他盯着喝了大半碗的豆腐脑,整块儿的都被他吃了,剩下一片片碎雪样的浮在汤里,浮像被拘束不可解脱的命运,他低声道,“我们本来也没在一起,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