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将军大人,如果不能告诉我夏枯草那个逆贼的所在,休怪我踏平这里。”鹰不泊笑了起来,仿佛预见到了得胜的必然。
“将军!”鬼白心急如焚,“若是知道夏大人的下落……不如……”
见愁回头望了一眼鬼白,现在连自己的部下也开始怀疑自己了吗?他和夏枯草的交情没有多么好,为了夏枯草死在这里确实也不值得,他看了一眼鹰不泊,强笑道:“我真的不知道夏枯草在哪里。”
“那么还是劳您去寻,在此之前,我要扣押下你的新婚夫人。”鹰不泊笑得更加张狂,“如果你或者你手下的人不安分的话……我一点也不介意在这里打一架。”
见愁气息一滞,夏枯草的事算是和他没有半点关系,而鹰不泊这个样子也并非针对夏枯草叛逃一事而是想要为了带走殷菱。
“夏枯草那是你们的内务,别忘了我们现在可是合作的关系。”见愁强压怒气道。
“别装傻了大将军,你以为我不知道,夏枯草是忠于你们的吗?”鹰不泊轻蔑而厌恶地打量着见愁的表情,慢慢说道,“想要让我死在傅国皇宫里,不就是你们洛国那个老头子的命令吗?”
见愁面上一寒,天南星并没有交代过要在傅国撕破和茧的合作协议,至少没有交代给他。
“你以为,”见愁有些艰难地反驳着,“若是我可以不和你这种人合作,我还会和你一起行动吗?你不记得你曾经干过什么事了吗?是你杀了半夏……你杀了半夏天南星那个蠢老头还要我和你合作攻打傅国,你要我如何忍到现在才反!”
见愁越说声音越大声,眼中晃动的水波证明了他已是心中大乱。殷菱把他的话一字字听在耳力,莫名觉得刺心。
他的哀愁,他的脆弱,她不是不知道,不是不理解,却还是在他为了那个已故的旧爱而疯狂的时候感到了由衷的自愧不如。
他只会为了那个叫做半夏的姑娘而变得如此失态,他对对面那个蓝衣男子的恨意,她能够很清楚地感知,却让她无法直视。
“哦对了……我差点忘记了……”鹰不泊嘴边挂上了一抹难以捉摸的笑意,促狭道,“当时就是你们洛国不肯乖乖听话,我只好让你的哥哥把你的未婚妻杀了……现在又是你们洛国背叛了我,刚好你又有了一个老婆……”
“你闭嘴!”见愁几乎是怒吼出声,正欲冲上前去和鹰不泊拼命,却被殷菱一把拉住。
“你让开!”几乎是本能,他冲着殷菱吼出了这样一句话。殷菱听见他的厌恶和排斥,不由一愣,见愁看见殷菱眼中漫起了一层忧伤和失落,也意识到自己说得太过火,然而愤怒未消却也不能安慰她,只好扭开头去不看她,转而对鹰不泊怒目而视。
殷菱却在他身后悄悄地苦笑了一下,他对半夏,真的是痴情至深,为了她可以丧失理智,甚至丧失理智到对她的劝阻感到厌恶。
她啊,永远也比不上半夏。
她真的好羡慕那个,可以先遇到他的姑娘。
既然有这个福气遇到见愁这样美好的男子,为什么没有福气和他走一辈子呢?却又把他孤零零地抛在这个世界上,却又让她,遇见他。
“我跟你们走,不要在这里……多增伤亡了。”殷菱的声音轻轻的,却带着潮湿的泪音。
刚才她早就看出来,见愁不是鹰不泊的对手。
而人数上,自己这边也吃了很大的亏,也不知道援军什么时候会来。
为了保护傅申,自己的丈夫,她用自己的自由交换。现在为了保护见愁,自己最爱的人,她要用自己的性命交换了吗?
因她已经没有任何可以交换的资本了,她只有她自己。
战争把一切权力都拉向了低谷,每个人都只能相信自己为自己而活。
“……”见愁的心中也是矛盾的挣扎,可却是说不出一句挽留的话。天南星交代他千方百计要保住她,否则就杀了她,可是现在的状况,他却不能对殷菱出手。若是杀了殷菱,便少了制约鹰不泊的人,这样自己的人便会葬身于此。而不把殷菱交出去情况也是同样,他在这种情况下不由得深深地恨起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夏枯草。
若是他不反叛,鹰不泊又怎会有借口来杀他?
他可是恨极了鹰不泊,恨不得不和他共事,好不容易忍辱负重走到了现在,鹰不泊却要把背叛的名号扣在他的头上,教他如何能忍?
看着见愁脸上阴晴不定,殷菱的心又是一阵刺痛,然而她却没有更多更持久的痛苦,因为她早知道会是这样。
他不会挽留,她早就知道。她没有这个价值能够让他这个将军在这里拼命,她不再说话,甚至没有给他一个拥抱或是一个眼神,只是紧紧攥着他的衣袖的手松了开来。
“见愁……对不起,不能做你的……妻子了……”她笑靥如花,却带着遣不去的落寞,让人心疼。
她向他说对不起,可明明应该说对不起的人是他。
见愁眼睁睁看着她的背影,说不出一句话。
就好像上次在洛国的皇宫中看不见她远走,却一遍遍重复着那一天的所有记忆,和他想象出来的她的背影。
又是一场梦啊。殷菱抿唇,暗自想着。
以为可以和毕生挚爱相守,却被无情的婚约打破。以为可以相敬如宾平静一生,却被残忍的战乱打破。以为可以随波逐流浑浑噩噩,却被作为私怨的争端中心。第一次她碎了爱情,第二次她碎了自由,这一次她要碎掉的,却是她的魂。
身后是刚才和自己齐拜天地对拜过的男人,她此刻竟莫名感到十分陌生。
眼前是那个蓝衣男子不断放大的笑容。
她走到鹰不泊身前,忽然抬头道:“你是茧的主人是吗?”
那样目不转睛,那样坦诚的眼神令鹰不泊有些意外,他饶有兴味地回答:“是啊,令你很惊讶吗,小美人?”
“有一点。”殷菱直言不讳,“要绑上我的手吗?”
就是这个人,束缚了滕署很多年吗?看起来并不是十分强势而残忍的人啊……她低头想着。
想到滕署,却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在傅国的皇宫中是否还安好。
好像在她为期不长的记忆里,除了自己的父亲唯有滕署一人给她的记忆全是温暖的。
可惜啊……临死前不能见他一面……还有父亲……
“上绑就不必了,我知道你一直都是说话算话的。”鹰不泊说得算是认真,倒让殷菱意外。
“那么,你是要我死吗?”殷菱平静反问道。
“何必如此聪明呢?只是你最好还是不要死在刚刚和你拜堂成亲的男人面前吧?”鹰不泊想了想,这样答道。
他现在的确不需要殷菱的助力,有了蛟龙、螭龙和蟠龙的协助,已经足以让他威震一方,至于记忆尚未恢复的殷菱,对他并无益处,若是见愁死过一次订下契约,便更是可怕的存在。
一方面庆幸着见愁并不知道签订契约的方式而不来和自己拼命,一方面感慨着殷菱这样一个美人今晚就要香消玉殒未免有些可惜。
可是既然人都要死了……为什么不让自己和手下人先痛快一下再死呢?
有些淫邪地想着,他带着殷菱来到了郊野上的一片空地上,身后知他心意的心怀不轨的众人,想到可以当众羞辱这样一位绝色女子,鹰不泊手下调教出来的人不免都有些兴奋。
走着走着,殷菱忽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害怕了吗?”鹰不泊的笑里带了暧昧,知道了他要干什么的落葵,脸突地红到了耳根。
“没有。”殷菱平静地说道,“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她确实不想继续这样下去了,过着这种被各种人规定着命运的日子,她想要的苍天都不肯给,所以她只好把自己的命还给上苍。
耳边是清澈的山涧的声音,只有她能听见的潺潺溪流声音……
有多深呢……
“既然不想活了,那么不如……让我的兄弟好好爽一下吧,他们可是好久都没有碰过女人了。”鹰不泊随口说着,语气那么平常自然,“刚好你今天成婚不是吗?晚上没有男人会很寂寞的吧……”
殷菱好像预料到他会这么说一样,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然而却在为首的一个人伸出了肮脏的手想要触摸她鲜红的嫁衣的时候,她身子如燕一般穿梭进人群,随后人已经在百丈之外。鹰不泊表面上并不惊讶,其实心中已是震惊非常。
“名义上殷菱还是大傅的皇后,因此,绝不会自甘受辱。”她后退了两步,却没有逃。
鹰不泊知道,她露这一手,便是告诉他,只要她想跑,她就可以跑得掉。
可是他怎么可能甘为人后?他鹰不泊想做的事情,还没有人可以阻止!
一股好胜心涌上来,他挥手指向遥远处的少女道:“追!第一个抓到她的人……赏他第一个玩!”
太过自信了。殷菱唇际勾起一抹凄凉,那些淫邪的话语在她耳中不痛不痒,鹰不泊怎么会想得到,此刻的她已经是一心求死了呢?
无疑用匕首自刎死得是最快的,但是这些丧心病狂的人,恐怕连她死后都不能留她清白。
你追我赶的混乱中,她听得那悬崖滴下的水声,越来越近。
——然后,纵身一跃。
没有人看到那里有悬崖,没有人知道她会跳下去,更没有人注意到那细微的水声。
一切都好像放缓了速度在他们面前展开,绝美的面无表情的穿着嫁衣的少女,在他们面前跃下了山崖,像空中开起了一朵盛大的红帘。
鹰不泊目瞪口呆看着以死捍卫尊严的少女,心中忽然有了点后悔。
就在这时一个人群中一个身影飞一样窜出,蹬着山石几步便跟着那红色的花朵飞了下去,那样疾坠的速度,倒像是与她一同赴死一般的坚决。
还没有等所有人反应过来,掉下山崖的两个人已经消失不见。
她是一心求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