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这天,云晴轻和宁纪臣一起从宁宅离开。
开了将近三个小时的车,车子终于抵达戒毒所。
两人抵达的时候,他们要找的人,正站在人行道上正等着他们。
他的身旁,还跟着一个怀抱着小女孩的女人。
戒毒所内戒毒的人,每月都会有一次被探亲的机会,云晴轻除了第一次之外再也没能来戒毒所见那人,就是因为每个月都会有个别的人来见他。
如今看到这一幕,云晴轻虽疑惑,但也什么都明白了。
马路对面正等着的人看到云晴轻和宁纪臣,抬手朝他们挥了挥。
云晴轻看了身旁的宁纪臣一眼,深呼吸一口气,朝马路对面走去。
这一次见面,关久信的气色比起上次,要好上许多许多,人也没那么瘦了。
只是脸上的烧伤痕迹,依然触目惊心。
等云晴轻和宁纪臣走到他们面前,关久信伸手拦住身旁女人的肩,笑着向云晴轻介绍,“我的妻子简柔,女儿小晴。”
随后又笑着向女人介绍,“她就是我经常跟你说的,我的老大,云晴轻。”
女人冲着云晴轻点了点头,温温柔柔的笑了笑。
云晴轻微笑着颔首,视线从关久信的笑脸上划过,最后落在女人怀中那个和关久信生得很相似的小女孩身上,眼底逐渐的浮上了泪光。
小女孩大概三岁左右,剪着可爱的蘑菇头,小脸红扑扑的,一直抱着她妈妈的脖子不肯撒手,可又禁不住好奇,不时偷看云晴轻和宁纪臣一眼。
简柔看得出云晴轻有话想要和关久信说,觉得自己在这里应该不太方便,便笑着对关久信说:“我和小晴先回车上等你。”
“好。”关久信没有拒绝妻子的好意,他也确实有话要对云晴轻说。
云晴轻这边,宁纪臣什么都没有说,自己走过马路,回对面车子旁等了。
两分钟后,这边的马路旁就剩云晴轻和关久信两个人。
云晴轻有很多很多的话,很多很多的疑惑,想要说出口问出口。
可真到了站在关久信面前这一刻,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关久信笑容温和,不等云晴轻问话,主动的开口解释起来。
“当年我确实没死。爆炸是叶云制造的,但我也是他救下来的,他想为他的妻子报仇,想捣毁整个贩毒组织,可他没有自己的心腹,所以就想把我培养成自己人,费劲心思把我送到毒枭身旁,让我去争取毒枭的信任。”
“我花了两年的时间,毁了自己的半张脸,还几度险些丧命,才争取到留在毒枭身旁的机会,就在那时我认识了阿柔……第四年,我终于找到了机会,和叶云,还有宁长官里应外合,成功捣毁了毒枭的老窝。”
“毒枭死了,叶云了却心愿也不想活了,把命和功劳都给了宁长官。我和阿柔带着女儿跟着宁长官回了A市,我的妻女这些年都是他帮忙照料着,而我则留在戒毒所里戒毒……老大,对不起,让你难过了。”
说到后面,关久信的声音越来越低。
人生不会一路黑到底,他经历过黑暗,现在终于迎来了光明。
这些年来,他最对不起的,除了父母之外,就是云晴轻了。
当他知道当年他“死”后云晴轻的所作所为,就愈发的觉得自己混账。
尽管那些年他的处境很艰难,但好歹身边有妻子女儿陪着。
可云晴轻呢,她因为对他的“死”而感到愧疚,和宁纪臣分手,自己一个人抚养孩子长大,她自己辛苦不说,还让孩子没有了爸爸。
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如果他当年没有信了叶云说会对云晴轻下手的很滑,没有同意叶云的提议,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不过,如果他没有选择走那条路,他就不会认识简柔,也不会有这么可爱的女儿。归根到底,只能怪造化弄人。
云晴轻捂着嘴巴,泣不成声,听到关久信跟自己道歉,拼命的摇头,好久好久,才哽咽着挤出一句:“没关系,活着就好。”
只要人还活着,就比什么都好。
过去的那些伤心事,就没必要再提了。
临别前,云晴轻问:“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关久信笑着摇了摇头,“随缘吧。”
过两天他和简柔会带着女儿出国定居,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
能不能再见面,就看上天的安排了。
云晴轻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其实对于她来说,见或不见其实并不重要,现在她的身边有丈夫有儿子,关久信的身旁也有妻子和女儿,各自幸福着,就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云晴轻回到车上,宁纪臣递给她一张纸,淡声开口:“简柔是毒枭的外孙女,他们两个出国定居,是最好最安全的选择。”
云晴轻愣了愣,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宁纪臣是在解释,也是在安慰。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她不在意这个,即便天各一方,只要过得幸福就好。
……
宁卓上小学后,云晴轻带着他从回市中心住。
陪同他们母子一起在市中心住下的,还有宁无双和宁悦这对母女。
直到宁卓八岁这年,宁无双和言瑾禾领证结婚,云晴轻不可能再带着云卓和宁无双母女住在一起,当他们一家人的电灯泡,便开始寻思找房子。
宁纪臣得知后,抽时间回了市中心一趟,和云晴轻去看了一天房子,最后在靳氏的楼盘买下一套复试别墅,他们一家三口在市中心总算有个了“家”。
等到了宁卓十一岁这年,宁纪臣不再需要频繁的出任务,再加上本身人就在本地军区任职,宁纪臣每天晚上都可以回家陪着他们母子两人了。
空荡荡的别墅里,有爸爸,有妈妈,有孩子,总算是完整了。
宁卓得知自己可以天天见到爸爸很是高兴,不过这种高兴,在被宁纪臣拿着云晴轻晾衣服的晾衣杆狠狠的打了两顿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从小到大,宁卓虽然顽皮,但性子讨喜嘴巴也甜,长辈们都疼着他冲着她,云晴轻每次训他也都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基本上没有挨过打。
宁纪臣对儿子心存愧疚,对这个儿子向来宽容,第一次打他,是因为宁卓放学后泡在游戏厅里,玩到八九点才回家,把找不到他的云晴轻吓哭了。
因为自己调皮捣蛋害得妈妈担心到哭了,宁卓被打得一点儿怨言都没有。
第二次,是在一个炎热的周六。
太阳最为热辣的大中午,某幢别墅里,哭嚎声一声比一声大。
“爸爸,别打了,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宁卓捂着屁股,疼得龇牙咧嘴的,可对上父亲阴沉至极的脸,害怕得连疼都不敢喊。
云晴轻站在一旁看着儿子,又心疼又生气。
儿子才几岁,就学人家抽烟,还被宁纪臣发现了,这回她也没法帮他了。
宁纪臣拿着断成两截的晾衣杆,微眯着双眸,阴沉着脸色,居高临下的看着被自己打得蜷缩在地上泪眼汪汪的的儿子,沉声问:“以后还吸不吸烟?”
“不吸了,再也不吸了。”宁卓拼命的摇头,哽咽着保证。
他看同学吸烟,也跟着吸,但也只是吸了两次而已,吸烟的滋味对他来说并不是十分的好,还给他遭来了一顿打,太不划算了,他再也不要吸了。
宁纪臣缓和了面色,丢掉手里的晾衣杆,但也没有就这样放过儿子,“回房去写一千字的检讨,写完了抄十遍,一个字不能错,我亲自检查。”
“爸爸!”宁卓觉得爸爸的这个惩罚,比打他还让他接受不了,忍不住和宁纪臣商量,“男子汉大丈夫能拿刀枪就不要拿笔墨,爸爸你罚我别的吧。”
“小胳膊小腿,你先把自己扛起来再说!”宁纪臣冷笑一声,不再理儿子,上楼去拿了自己的东西,和云晴轻交代一声,便出门去了。
宁卓半死不活的趴在地上,等到外面有车子发动的声音传进来了,才抬起头,哭嘤嘤的跟妈妈装可怜,“妈,我疼,好疼,起不来了。”
云晴轻到底不忍心,连忙过去将儿子扶起来,扶着他走到沙发旁,让他趴下,动作温柔,嘴上却没有半点儿客气,“记好这次的疼,下次再干坏事不让人省心,不仅你爸爸要打你,我也要打你了!”
宁卓才不相信妈妈舍得打自己,不过爸爸打了自己这件事,虽然知道爸爸生气是正常的,可他还是忍不住难过,小声嘀咕:“爸爸以前都不打我的。”
“你爸爸以前不打你,你因为你小,再加上他常年不在你身边。”云晴轻没好气的掐了一下宁卓的脸,“你要生你爸爸的气,我就让他不回来了。”
“不要!”宁卓听说爸爸不回家,立马着急了,就想从沙发上爬起来,又立即疼得趴了回去,噙着泪冲妈妈喊,“我不生气,一点儿都不生气。”
他盼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把爸爸盼回家,他不要爸爸再和以前一样了。
云晴轻又好气又好笑的弹了下宁卓的额头,“行了,好好趴在,我去给你找点儿药来擦擦你的屁股,抹完药赶紧回房去写检讨,不然你爸还要打你。”
宁卓撇了撇嘴,不吭声了。
有爸爸在身边的日子,真是一秒天堂一秒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