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学血液遗传规律上看,父母双方只要有一个人是AB型,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生出一个O血型的子女,所以说……
一个念头从脑中划过,我瞪大眼睛看着宁子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宁子希笑了笑,声音轻轻缓缓的,“昨晚徐安晴输血,医院不可能搞错,我也不可能会看错。”
我看了宁子希一眼,还是没吭声。
他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抬手将我耳鬓的碎发撩至耳后,一言不发的起身收拾碗筷进厨房去了。
我坐在凳子上没动,心里头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掏心掏肺疼了二十多年的妹妹,突然有一天有人告诉我,她其实不是我的亲妹妹,我所坚持的血脉亲情其实只是个笑话。
我一直以为,父母离世后,我在这世上至少还有安晴这个血亲。
可原来,父母离开之后,我是真的只剩下自己了。
过去被忽略掉的某些画面再次浮上心头。
我终于知道,父亲母亲为什么总让我让着安晴,为什么在我因为他们的偏心而委屈难过时他们会露出一副欲言欲止的表情,为什么徐安晓死后父亲只和我提,从来没和安晴提过。
如果安晴真的不是父亲母亲的孩子,他们自然没有必要和安晴提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因为她们之间根本没有任何关系。
我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眶,强迫自己将眼泪逼回去。
其实得知安晴不是我的亲妹妹,也挺好的不是吗。
至少我不用再因为自己要对她狠心而觉得不安,至少我不用再尽做姐姐的责任,至少我可以心安理得的抛下她自己一个人离开B市。
除了心里难过之外,真的,真的什么都好。
……
听闻安晴醒来的消息这天,我让宁子希陪我去了一趟医院。
我们去到的时候,唐嘉去儿童医院里看孩子了,留安晴一个人呆在病房里。
推门进去,第一眼就看到安晴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得十分难看。
似乎是听到了动静,她缓缓的转过头,朝我们看了过来。
面上露出了一丝茫然之后,她瞳孔剧烈收缩。
下一刻,目光警惕的瞪着我们,声音虚弱的问:“你们来做什么?”
安晴现在的状况也做不了什么事情来,我让宁子希在外面等着,自己走进了病房,在床边的高凳坐下。
安晴眼中的警惕未散,重复的问:“你来做什么?”
“来看看你。”我轻声说。
“看我?”安晴嗤笑出声,露出个像哭又像笑的奇怪表情,“你都不管我了还来看我做什么,看我死了没有吗!”
听着她尖锐刻薄的话,我心里除了悲哀,再没别的感觉。
“你希望我管你吗?”
“……”
安晴瞪着我,没吭声。
“你不希望我管着你,你只是希望我能满足你的一切需求,有需要的时候来找我索求,没需要的时候你根本想不起你还有个姐姐吧。”
“你是我姐姐,你说过你疼我的,你不应该帮我吗。”
“可我不是你的姐姐。”
安晴浑身一僵,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看着我。
看着她这个反应,我的心完沉了下来。
我没有把话说的十分清楚。
如果她不知道的话,她会质问我骂我。
只有她一开始就知道,才会惊讶我为什么会知道。
原来,是真的。
我忍不住自嘲的笑了笑,“在你心里,我不是姐姐,我只是个傻子而已。”
不是将我看成傻子,又怎么会将我当做傻子玩弄。
我仰起头看着白花花的屋顶,不让眼里的眼泪底掉下来。
“徐安晴,你的心是铁做的吗。你为了别的男人不要家人,那个男人伤害了你,你将所有的后果都压在了家人的身上,甚至后来为了救你,我……”
为了救她,我才十八岁,就爬上了陌生男人的床。
只为了拿到钱救还躺在医院里,正面临着被丢出病房的她。
可她呢,她还给我什么?
醒来后疏离我,和着被人在背后说我坏话,不停的伸手跟我要钱,为了唐嘉设计我,对付我,听说我怀孕后为了不让我走还狠心拉我摔下楼梯……
心里难过得一抽一抽的,我抬手捂住眼睛,“我给了你我所有最好的东西,你还给我你的自私自利冷血无情,你难道真的没有心的吗。”
“没心的人是你们!”安晴突然低吼出声,“爸妈既然收养了我,就要陪我一辈子,可他们不仅没有陪我一辈子,还让我成为没有父母的孤儿被人嘲笑,难道他们就没有错吗!”
“如果你听话些,爸妈就不用四处筹钱救你,就不会出车祸。”我放下手,泪眼朦胧的看着安晴狰狞的脸,“徐安晴,是你害死了我的亲生父母,是你让我成为了孤儿!”
安晴僵了下,眼泪不停的从眼眶里溢出,“你胡说,我没有……我没有……”
她让我为她的后半辈子买单,又有谁来为我天翻地覆的生活买单。
我的父母为了救一个养女失去了生命,如果他们知道因为他们对这个养女的疼爱,而害得亲生女儿险些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他们会不会后悔当初收养了这只白眼狼呢。
我没再看安晴,用手背抹了抹眼睛。
起身,往病房门口走。
这次之后,这辈子,我大概都不会再见安晴一面了。
她过得好或不好,是死是活,再也和我没有半点关系。
我对她,已经仁至义尽了。
走出病房,反手将门带上,我泪眼婆娑的看着宁子希的脸,几步上前,扑进他怀里,紧紧的抱住他。
幸好,幸好我当年遇到的是他。
幸好,幸好他能爱上我,回来找我。
不管他当年是为了什么看上我的,不可否认的是他确实将我从泥沼里拉了出来,还给了我不一样的人生。
……
晚上睡觉前,我歪着脑袋枕在宁子希的肩上,无聊的把玩着他的手指。
他的手真的很好看,手指又白有细又长的。
比起我有些肉肉的手,要好看太多了。
“好看吗?”
我提起头,就看见宁子希正笑眯眯的看着我。
我说,“好看。”
“也很灵活,你要不要试试?”
“……”
我故意装作没听懂他的话,转移话题,“什么时候走?”
“你想什么时候走?”
宁子希手腕转动,五指穿过我的指缝,和我十指相扣。
“明天去看过我的父母就走吧。”
宁子希说:“好。”
……
大概是因为正下着毛毛细雨的缘故,今天的天色有些暗沉。
出门前,宁子希将我裹得严严实实的,在小区外面的超市里又买了雨衣给我套上还不放心,来到公墓后还一直往我头顶上举着伞。
我动了动被宁子希抓得有些紧的手,宁子希低下头来看我,我这时才发现宁子希紧绷着脸,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我有些好笑的问他,“你怎么了?”
“我,”宁子希顿了顿,脸上露出抹无奈的神情,“我紧张不行?”
紧张?紧张什么。
宁子希支吾了好半响,才小声说:“我以前见过你爸。”
我一愣,顿时明白过来。
应该是他以前和徐安晓在一起的时候见过的吧。
现在的我已经不会像先前那样,听他提起徐安晓就炸毛了。
我轻声问:“然后呢?”
“你爸举着鞋子要揍我,恶言威胁我离他家的白菜远点儿。”
“……”
“就在学校门口,脸都丢光了。”
“……”
我看着宁子希又是后怕又是怀念的样子,只觉得又是好笑又是酸涩。
好笑的是他这副表情,酸涩的是他那段我没有参与的过去。
宁子希握着我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了一下,眸光涟涟的凝着我,“老婆你放心,就算岳父大人从地下爬上来打我,我也不会离开你。”
假装没听出来他想表达的意思,我抽回手,故意说:“如果他爬上来了,我第一时间离开你。”
宁子希顿时黑了脸,“那他还是别爬上来了,安息吧。”
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我们很快就走到了我父母的墓碑前。
没等我开口向父母介绍宁子希,宁子希主动说:“岳父岳母好,我是安柠的丈夫宁子希……很抱歉这么迟才来看你们,还望你们不要责怪。”
“今天我和安柠过来,主要是和你们道别,顺便告诉你们,你们要当外公外婆了。”
“哦对了岳父大人,您应该还记得我吧。真是对不起啊岳父大人,你们家的白菜长得实在太好看,我实在没忍住拱了。你看我旁边这颗,我就拱了不止一遍,您泉下有知可千万不要怪我,我想得到您的美好祝福……”
我:“……”
我可能嫁了个神经病。
想退货,怎么办。
宁子希终于啰嗦完,低头问我:“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我面无表情的说:“没有。”
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被他说完了,我还能说什么。
安晴的事情,我没敢在父母墓碑前说,我不想让他们伤心。
从父母的墓碑前离开,宁子希半搂着我,手里的伞尽量往我这边举,空中轻飘飘的细雨不断的打在他的右肩上,很快他的右肩就湿了一大片。
我盯着他的右肩看了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
眼看着就要走到公墓门口,我停下脚步,“你……”
我顿了顿,抬起头,对上宁子希温和的目光,看着他眼中属于我的倒影,心头微暖,泛起了一丝涟漪的心顷刻间平静下来,轻声说:“我们去看徐安晓吧。”
话音落下那瞬,我看见宁子希那双眸子里覆上了一层浓郁的黑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