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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

咕嘟咕嘟。

特制的锅子里炭火烧的火红, 红油翻滚,热气氤氲, 香气扑鼻。

赵鸿之, 赵飞飞,容姝儿,赵晏之, 婉柔, 容翡一众人等围坐一桌,明朗看着这些人, 当真有点不可思议。

赵蕤之的指令来了, 这道指令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到了整个计划最关键的一环。此计一旦实施, 大雍多年的储君之争便将落下帷幕, 彻底结束。未来的国君将尘埃落定。

就在如此紧要时刻, 这些人居然聚到一起,热火朝天吃起火锅来。

虽然已是深秋,近日忽然降温, 倒的确是吃火锅的时候。

“再来点。太好吃了。”

赵飞飞吃的鼻尖冒汗, 叫人再上几盘羊肉。

秋冬羊肉最为滋补, 但大多以熬汤为主, 众人都说想吃点辣的驱寒, 明朗便调制了底料, 做涮羊肉火锅吃, 鲜嫩的羊羔肉切的薄如蝉翼,放到滚开的汤锅里涮两涮,浸上醇香麻辣的汤汁, 爽口至极。

一桌子人皆吃的满脸通红, 嘴唇红润。

婉柔尚是第一次吃麻辣锅子,辣的只吐舌头,却又舍不得放筷子,只得吃一块,喝半杯水。明朗见状,便不时帮她涮上两筷,放碗中先凉一凉。

容翡不知何时换了位置,坐到明朗身边,转而帮她涮起肉来,免得她照顾别人,自己却没吃多少。

足足吃了几个时辰,期间众人行起酒令来。明朗几人只喝了点果酒解腻,容翡等人则喝黄酒清酒。

桌上菜,肉,碗碟杯筷,还有各色果子,琳琅满目,一片狼藉,此刻什么王爷皇子小姐等身份皆抛到九霄云外,就像一班朋友们在酒楼中开怀畅饮,放肆欢笑。

想不到赵晏之表面柔弱斯文,却酒量了得。赵鸿之与容翡竟不能敌。

“该皇兄了。”赵晏之又赢了。

“好你个臭小子,竟藏着这一手!”赵鸿之脖颈发红,指着赵晏之笑道,言毕端杯一饮而尽:“再来!”

婉柔轻扯赵晏之衣袖。

赵晏之一笑,道:“弟已不胜酒力,今日便到此为止吧。皇兄若还未尽兴,待秋猎之后,弟再陪兄长与容兄,一醉方休。”

不知何时,外头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雨打芭蕉,空气湿润而清冷,秋意浓厚。

大雍每两年举行一次秋猎。今年因事耽搁,时日延后,定在秋季之末,冬季来临之前。

不过几日了。

明朗看看赵鸿之,又看看容翡,知道他们的计划便定在秋猎之时。虽说赵鸿之方大势所归,颇有胜算,但不至最后一刻,谁又敢担保不出任何变数?

明朗蓦然紧张起来。

在这一刻,她更深的体会到了容翡曾经的顾虑,以及他肩负的重担。成则一人之下,败则万劫不复。

房内一寂,所有人都静下来。

容翡把玩着酒杯,放置案上,提壶自己斟满,举起,朝赵晏之道:“好。”

赵鸿之随之哈哈一笑:“好!到时定当一醉方休,尽兴而归!今日最后一杯,我敬你们,大家一起!”

于是众人举杯,为今日这场火锅盛宴划上尾声,同饮杯中酒。

送走众人,明朗陪容翡回小容园。

小雨已变细雨,细如毛尖,容翡撑一把油伞,罩在明朗头顶,自己则置身雨中。他今日喝的有点多,嘴唇红润,耳尖发热,冰凉的雨丝落在身上,倒舒服。

“子磐哥哥。”

“嗯?”

明朗欲言又止,终究忍不住问了:“会没事的吧。”

容翡停下脚步:“害怕吗?”

明朗摇摇头,诚实道:“不害怕。但有点担心。子磐哥哥,你会保护好自己的吧。”

虽知容翡和赵鸿之一定会布置妥当,应该不会亲自下场。但猎场中,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难免担心。

容翡没有说话,酒意让他眼尾微微发红,他一手撑伞,另一手拢了拢明朗的斗篷,凝视着她,抚上她的脸颊,指腹温暖如火,轻轻摩挲着明朗柔嫩雪白的肌肤。

“对不起。”他忽然这样说。

“什么?”明朗疑惑。

“你本可不用牵连进这种事……”也许因为喝了酒,今日容翡心绪难得有几分波动。他一直不谈婚事,便是不想牵连无辜女子。对明朗,也曾为她想好退路,万一失败,她终究是明家人,总能将她摘出去,保她平安。

然则情之一字,实难自控。

终究还是让她身陷其中,像今日般,为他担忧。

明朗起先疑惑,忽然明白了,笑起来,“我愿意。”

她忽然完全不担忧不紧张了。无论结果如何,反正她都会跟着他一起走下去。

“有福同当有难同享,不离不弃生死相随。”明朗轻声说,“子磐哥哥,我与夫人们,还有姝儿他们一起,在家中等你。”

“好。”

容翡握住明朗的手,两人十指相扣,于细雨中,并肩而行。

翌日,明朗前往落月楼,递出赵蕤之想要的东西。

此后几日,风平浪静。明朗能够感知到风雨欲来时的那种暗涌流动。但容府内谁也未提起这事,明朗便也不说。

所有人都在等,等那最后的暴风时刻。

顺王府内。

“准备的如何?”赵蕤之一脸阴鸷,问道。

“回殿下,城内已布置妥当,威德将军麾下军士明日便可抵达城外,只待殿下吩咐。”几名心腹站在厅内,朝赵蕤之回道。

一人略有迟疑,“殿下,为何忽然如此仓促行事。如今圣上并未决断……”

赵蕤之冷哼一声,从袖中掏出一物,扔到桌上。

几人上前一看,乃是一封手抄书信。

大意是:圣上旨意已收到,半月后,回京复命,届时再议储君之事。落款容国公印章。

几人登时色变。

“待容国公回来,一切便都晚了。”赵蕤之将书信捡起,在灯上烧了,目光阴沉。

心腹几人对视,心知肚明,圣上召容国公回来商议储君之事,其意不言而喻。难怪赵蕤之会按捺不住。然而他们与赵蕤之一样,皆不知,此信确抄自容翡书房案上那一封,容国公亲笔,然其中内容,却有所改动。

赵蕤之一直疑心圣上心中早有决定,与容国公私下有议,果真便验证了。

“此番行动,只可成功,不许失败!”赵蕤之咬牙道。

“是!”

赵蕤之眉头紧皱,再次与下属们确认过各方部署,心中仍焦虑难安,走来走去,末了,忽想起一事,叫住一人,低声吩咐几句。

那人领命而去。

赵蕤之望着那人背影,眼中闪过一抹狠厉。

秋风起。

秋猎之日。

檐下铜铃叮当一声,明朗披衣而起,听见熟悉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方慢慢出来。这是两人提前说好的。不必相送,只在家中等候,迎他归来。

门前躺着几只木芙蓉,以绸带扎成一束,花瓣上晨露滚动,散发清香。

明朗拾起,像往日般,带回房中,以净水花瓶供养。

待的天光大亮,明朗简单用了点早,便前往老夫人处。

明朗到时,容夫人和几房夫人也都到了,容殊儿容静儿还有容巧儿也都在,众人向容老夫人请过安,便坐下来,谁也未走。

御林军和大批侍卫随圣上去往郊外皇家猎场。城中守卫兵手持长矛,在街上走来走去。容国公府附近,更有几队兵士神情肃穆,腰畔配剑,驻守在四周。

容夫人等陪着老夫人说话,容静儿拿来女红,明朗便与容殊儿围过去,看着她做。容巧儿也仿佛感觉到了什么,今日格外乖巧,跟在几个姐姐身边,不吵不闹。

午时,众人都不大能吃得下饭,却还是一起用了些。

明朗只觉今日仿佛过的特别漫长,从未有过的漫长。每一刻每一时,都能数的见似的。

众人心照不宣,都在等。

今日天阴,午后却出了会儿太阳,紧接着又慢慢淡去。黄昏至,天际渐渐黯淡。

明朗看见容老夫人似乎松了一口气。

容夫人道:“天晚了,大家都回去歇下吧。今日,想必无事。”

明朗算算时辰,亦明白,这个时候,今日秋猎应该已经结束。至此时,没有任何消息传来,要么赵蕤之并未采取行动,要么已发动政变,却被镇压,消息封锁,还未传入京城之内。

如果赵蕤之得手,此刻恐怕容府已不得安宁。

明朗微微松一口气,没有消息,也便是最好的消息。当然,秋猎持续好几日,谁也不知赵蕤之何时动手,明日仍旧不能放松。

众人起身告退,正要离开时,却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什么事?”

管家急忙着人去看,然不待人去,所有人脸色巨变。

明朗心中猛震。

那是兵器相击,剑身相博之声。

脚步声纷沓而至,似有大批人马涌入府内,军士铁靴震动地面,铁甲相碰,簌簌做响,夹杂着府周守卫兵和守门人的惨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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