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雷沸腾,形成一片片雪亮的瀑布劈在鬼潮之中,抵消鬼潮的力量,而许大娘身上溢出怨气的速度甚至超过被阵雷抵消的速度。
这些怨气,全都是许大娘长久以来,帮那些怨念缠身的孩子魂魄净化之时,残留体内来不及化去的。
也正是因为这些怨气,她一年比一年变得丑陋,从曾经的凌天第一美人,成了如今五味斋的丑婆婆。
刺骨的阴风吹在风邪身上,强盛的怨气竟隐隐压灭金蝉蛊之光,逼得风邪不得不运功抵挡,赶忙操纵金蝉蛊撞向许大娘。
噗!噗!噗!
三只金蝉蛊撞进鬼潮时,尖利刺耳的鬼啸声瞬间爆开,伴随着金光不断腐蚀鬼潮,空气被鬼啸声掀起一阵阵涟漪,所过之处,万物皆被搅碎成粉,威力磅礴!
逐渐变得年轻的许大娘傲立于鬼潮之下,身上宽大的袍子凌风舞动,她挥动无数怨魂之体,如怒海狂涛冲向风邪。
鬼潮面积之庞大,以风邪的速度也难以躲开,他神色一肃,开始认真对战。
见此情况,花九稍稍收回目光,再次看向打得难分难舍的陈敬值和君攸宁。
脚下遍布死尸,每一具死尸都是君攸宁手中一件功效良多的法器。
他用死尸生前的法术攻击,用死尸的身体抵挡阵雷和陈敬值的剑招,还用死尸当作炸弹,源源不断的攻向陈敬值。
阵雷越来越密集,威势越来越惊人。
即便许大娘那边已经暂时可以不用管,随着陈敬值战况的激烈,辛世诚嘴角隐隐溢出血色,花九能感觉到他的经脉因为阵雷反噬,已经多处出现破损。
轰!
烈火耀日,陈敬值手中木剑‘咔嚓’断裂,他被反震之力击飞十几丈之远。
“陈夫子!”
花九不管不顾的冲上前去接住陈敬值,双手碰到他身体的霎那,磅礴的力量像一座山岳,狠狠的砸在她脆弱的身体上。
花九仰天喷出一口鲜血,被撞得一同朝后方飞去。
背后忽然被一个温热的手掌扶住,柔和的化去剩余力道,花九和陈敬值被辛世诚一起接到画卷上落定。
君攸宁目光复杂的看向花九,并未乘胜追击。
“狸花,你若此刻乖乖回来,过去的事情我既往不咎。”
花九看也不敢去看君攸宁,垂着头,身体微微颤抖,即便心里无数次的告诉自己没什么好怕的,可是三百年的恐惧积累在身体每一处,由不得她来控制。
肩膀一沉,花九抬头就见陈敬值的手按在她肩上,那张苍老的脸上没几分血色,还带着伤,“你放心,有老头我在,谁也不能带走你!”
“对,还有祖父在,你不用害怕。”
“辛老鬼……”陈敬值看向辛世诚,辛世诚浑身一颤。
花九听不懂他什么意思,却从陈敬值眼中看到一抹死志。
陈敬值刚一动,就被花九扯住了袖子,花九认真的看着陈敬值,“陈夫子,我想学剑,我想跟着你学剑!把你所有的剑术都教给我好不好?”
陈敬值定定看了花九半晌,忽然仰天大笑,“哈哈哈,老墨这下可要气死了,他的宝贝徒弟终于被我拐到手了哈哈哈,小花九你有眼光,不过要学我所有的剑术这是不可能的,我每个人只教一套。”
看到花九背在身后的开云剑,陈敬值将其抽出,“小花九,老头我现在就把我成名绝学《开云十三剑》教给你,我只教一遍,以你的悟性,足够了!”
说完,陈敬值持剑冲出,独留花九怅然若失的伸着那只拉扯他袖子的手。
烈烈风中,闪电照亮陈敬值沧桑的面容,手持开云剑的他,仿佛一下子找回年轻时的风采,双眼中迸射出不可磨灭的光辉,横臂挥剑间,带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激荡。
陈敬值一人杀入君攸宁操控的死尸群中,剑上气势凌厉一剑快过一剑,所带起的狂风也愈来愈强,有如海中怒涛一般,搅得死尸无法靠近。
“小花九,你记住了,开云剑最适合的是风系剑诀,你要将自己当作一阵清风,领悟风的意境和感觉,以风御剑,方得法门,记住了吗!”
花九拳头紧握,在画卷上站得直直的,眼角泪珠被狂风带走,她大声喊道:“我记住了夫子!”
陈敬值一笑,挥手斩灭两个死尸,剑锋上的气劲快速扩展,带起凛冽寒意,逼得君攸宁不得不退后些许。
花九站在后方,狂风吹乱她一头碎发,耳朵和脸颊都被劲风刮得生疼,就算她有一身铜皮,也挡不住那劲风像毫针一样无孔不入。
隐隐的,花九仿佛悟到了其中的意,风无形无质,却蕴含无边威力,可聚散开合。如针刺骨,杀入身体之后聚成利刃,从内而外的破坏。
嘭!
一具死尸从内爆开,那一瞬间她仿佛看到重新散开的剑意化为清风。
这套《开云十三剑》并非靠剑招的精巧而取胜,它靠的是自然之力的风,所以领悟风的意境比熟练十三招剑招更为重要。
辛世诚在旁边看着花九眼中那抹明悟之光,一腔自豪的同时也为陈敬值感到高兴,花九是可以将他成名绝学传承下去的人,他临了了,终于收到一个好徒弟,这么好的孙女,他真是舍不得啊!
陈敬值和君攸宁相斗的圈子越来越大,狂风如龙,卷起漫天云气,汹涌在百丈方圆之内。
置于这片狂风之中的君攸宁和一众死尸,就像滔天大浪中的小舟,被风浪搅动着无法操控己身。
狂风怒号!
轰隆!
电闪雷鸣,陈敬值双手持剑力斩而下,剑芒有如一条巨人手臂,掀起滔天巨浪,汹涌澎湃着将君攸宁和一众死尸全部吞没。
一人粗细的阵雷轰然而下,辛世诚脸色微变,直接将手中画笔抛出迎击上去。
画笔眨眼间被阵雷轰成渣滓,辛世诚喷出大口鲜血跌倒在画卷上,而阵雷余威仍旧朝着陈敬值劈去。
铮!
一道剑光从陈敬值丹田冲起,一把平凡无奇,布满铁锈的长剑挡住剩余阵雷,长剑身上也因此布满裂痕,随时都会崩碎。
那是他随着自己寿元殆尽,而慢慢腐朽的本命剑。
陈敬值身体晃了晃,感觉到君攸宁的气息仍旧未消失。
而远处,许大娘已经散尽一身怨气,带着视死如归的气势面对风邪。
头顶鬼潮汹涌,许大娘,或者此刻应该说许如清,即便满头花白之发,即便一身俗气紫袍,也难掩她那风华绝代的娇美,犹如开在黄泉路上的彼岸花,任凭弱水三千沉万物,我自盛放到天荒。
浩荡阴风之中,许如清脸上绽放一抹令人沉醉的笑容,婉转的声线也不复从前那般干哑。
“黑猫崽子,你就跟着老婆子我,一起下地狱吧!”
怎料话音刚落,仙城大地徒然一震,众人耳边顿时只余风声,还有那数不清的花苞炸裂声。
正午已到,烈血花,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