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还是很冷。
裴夕柠已经换上了干爽的衣物，身上也搭了一层毯子，可手还是冰冰凉。首尔的盛夏本应不至于此，怪就怪在她体质偏寒，还一时冲动便全身都泡了冷水。片场还有许多要交代的工作，尤其李马克扶她上来，被有心人传出去多少还是会引起非议，一时间公司带来的工作人员都不在身边，只有李马克跑去不知从哪给她打了杯热水：“喝了会好点吧。”
裴夕柠道了声谢谢，一边小口小口地喝着，一边皱眉：“这里信号不好。”
李马克在她椅子旁边蹲下，裴夕柠偏过手机，他看到信号只有一格，蜂窝数据都自动切回了3g，也跟着犯难：“啊，这怎么办……要给渽民打电话的对吧。”
“哦？哥怎么知道。”她有点诧异地看向李马克，注意到他此刻的姿势并不是很舒服：“哥要不要坐？”
“不了，你现在还很难受嘛，我刚刚是看不清屏幕才那样的。”他说着便站起身：“方才给渽民编辑了一条祝福，也是转了好久都没发出去，就想到了。渽民生日嘛。”
“对。”小腹又是一阵绞痛，她不由自主地弯了弯身子，讲话也有气无力。李马克端来的那杯最多算是温水，对她起不到太大的缓和作用，最好的结果就是提前跑上保姆车，结束这场行程回家休息。但是没能联系上罗渽民让她总是有种不安萦绕在心头，好像有些话是必须现在去说的，错过了便没有机会追回一般。
罗渽民好在意他生日的，在意围在他身边的每一个人是否真的都能留在他身边，是否能将爱与信任毫无保留地交给他上锁。裴夕柠觉得他们的锁头明显松动了，彼此又在察觉后不约而同地装傻。他强烈而汹涌的爱意，终究被分分合合折磨得没了最初的样子，莽撞和锐度慢慢降到最低，比所有人还要谨慎小心地在靠近她。
所以有些事要她来做，裴夕柠也要坚定地无条件迁就他。
“我去那边走走，检查一下信号。”她说着便将挤在腰上的毯子抽下来，强忍住小腹处传来的一阵阵疼痛，迎着李马克担忧的目光直起身，扯了一个虚弱的笑：“马克哥，等下睿姐他们来了帮我告下假啊，很快就能回来。”
“我陪你去吧。”
裴夕柠摇头：“诶呀，我又没到那种程度，而且就是绕着拍摄场地走一圈，没事的。而且马克哥，刚才很多工作人员已经看见你帮忙了啊，再单独一起走不合适了。”
“我陪你去。”李马克神色冷下来，语气不容置喙，是在她面前少有的强势：“他们要说就说去，那种时候我还要袖手旁观吗？还有夕柠你现在又在逞强，不舒服还非去折腾，如果非要去打电话，那我就必须要在旁边陪同。”
她自知理亏，见李马克正色，自然不再多作反驳，便吐了吐舌头：“那真的谢谢马克哥啦。”
只是也没走到离人群多远的地方，裴夕柠举着手机便收获了三格信号，立刻迫不及待地拨了罗渽民电话。李马克轻咳了一声准备回避，可彻底转身前余光瞥见她面色怔忪：“没通吗？”
“噢，没通。”裴夕柠又重新打了两次，仍旧没有应答，且像是对方极快地按掉了似的，不由得纳闷。罗渽民跟她讲过凌晨没什么事的，现在也不过是他生日开始的第十五分钟，若说有特殊情况没看手机的话，李马克跟她先前在kakao的生日祝福全在方才转出去了，对方甚至很快地已读，偏偏就是不接电话。
“夕柠你换号码了吗？”李马克也注意到了自己的kakaotalk消息已读，罗渽民甚至半分钟前还回了一句谢谢哥：“没有吧？”
“没啊。”裴夕柠被这突然的一出弄得摸不着头脑：“额……可能是他之前下的什么智能拦截的软件，把我电话拦了？不应该啊，那个怎么说也是从陌生来电里拦截吧。”
“我给他打个电话。”李马克见她唇色发白，代替她焦急起来，只想快些将这件事解决，不愿让裴夕柠再折腾：“啊，也没接呢……”
所幸第二次打过去终于有了回应，对面接通后闷闷地说了句“马克哥”便没了下文，李马克听着他的语气有些莫名：“哦渽民，生日快乐。你刚才有事情吗？夕柠要找你来着，现在方不方便通话？”
话筒那头默了一秒，然后干脆利落：“不方便。”
罗渽民在李马克面前向来是很乖的弟弟，即便有时候可能捉摸不透，大部分时间仍旧温和听话，对哥用这种语气讲话的次数屈指可数。李马克没料到他的回答，怔了一瞬看向目光希冀的裴夕柠，只觉得他有点无理取闹了：“不是和夕柠约定好了吗，消息也已读，不管出了什么问题也要说出来啊，夕柠现在……”
“马克哥，这不是我和夕柠的事情吗，你跟着着什么急。”罗渽民声音低下来，随着年龄增长越来越蛊人的气泡音响在李马克耳边，仍旧是令人听不出起伏的情绪，下一刻却语出惊人：“怎么了，难道马克哥你也喜欢夕柠？”
他在说什么？
李马克自问对裴夕柠是从不越距的感情，因为过多复杂的因素，他并没有过于显露，而这份珍爱原本就是无法比较、独一份的，又基于哥哥弟弟对他的信任，没人曾多过问。罗渽民状态明显不对，兴许是受了什么刺激才问出这么一句，可至少此时此刻，李马克能感受到，他是在真情实感地怀疑什么。
毕竟在感知上，罗渽民生来就生了一双比别人要敏锐的触角。
这一幕实在是过于戏剧，李马克握着手机定在原地哑然。某一刻闪过千万种思绪，却没有想象中第一次被戳破心事的慌乱，眼神飘了飘还是重新落回地上，同样不动声色地警告：“罗渽民，说胡话适可而止。”
“……”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控过火，罗渽民终究没再说什么浑话：“对不起马克哥。我跟李东赫打架了，待会马上要练习，我跟夕柠没时间通话了，你帮我转告一声。”
“你跟楷灿打架，认真的吗？”李马克诧异过后才意识到他直接迎着裴夕柠的视线脱口而出了，一时间没顾上同她解释：“等下，说清楚，你们到底怎么回事？”李东赫和罗渽民打架，那不变向等于李东赫单方面挨揍吗？两人从小打打闹闹地到现在，虽说摩擦从来没断过，却从没有真动手的时候。
更何况今天还是罗渽民生日，究竟多少魔幻的事集中在这一晚了。
被不明不白挂断电话之后的李马克，还没想好向裴夕柠交代的说辞，支支吾吾半天，脑海里还念着罗渽民那句“你也喜欢夕柠？”：“就是……他可能有点事吧，现在没空接电话。夕柠你今天晚点再去公司找他也来得及的，消息渽民已经看到了。”
他此时的表情就像一本摊开的书：“哥刚说东赫哥跟渽民哥打架？”
“他也没跟我说明白啊……”李马克这句是实话，顶着她灼灼的目光无奈叹气：“先让他们处理一下吧，渽民应该会跟你解释的。回去吧，我们走得再远他们就要找了。”
裴夕柠便点了点头，不再执着询问，让他略微放下心，就算那几个孩子闹了什么事，至少还有整理的余地。
若是这时候的李马克知道裴夕柠根本不准备回宿舍休息，而是直接改道去公司，肯定要心急火燎地多劝几句，哪怕不过是无用功。连周睿都纵容了她一年一次的任性，知道她泡过冷水后，盛夏里喝着保温杯里的水都百般不适，不是一样拿她没办法。
“渽民哥一年就过一次生日啊。”裴夕柠歇在后座，再次搬出她的理论，软声软气地解释：“还有就是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我都听到了，总不能不去看看吧。”
“你啊！”周睿回头，黑夜里少女的眼睛含了光，像取了整个首尔的夜景装在那双漂亮眼睛里似的，光是瞧着便令人心生欢喜：“随你便，不舒服的又不是我。上去跟渽民有话就说，我在车里等你，最多半小时啊。”
裴夕柠还意欲讨价还价，被她堵了回去：“休不休息了？你这样疼，晚上能不能睡着都不一定，还想折腾到几点啊？”
她卖乖地笑，小鸡啄米一般点头：“好的，好的，知道啦。谢谢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