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直到现在,他自己变成了砧板上的肉,任由若水宰割的时候,他才知道这个丫头的手段有多厉害。
他决定来个死不开口,大不了,就让这丫头一刀把自己杀了。
他现在很庆幸,自己的这副样子没有让主子瞧见,否则他还有什么脸去面对主子?
做为主子身边最信任的影卫,前来刺杀一个没有武功的小女子,不但没杀成人,反而失手落进对方手里,生死全由对方掌控,这不啻于他影卫生涯中的奇耻大辱!
他宁可死,也不愿意让这个消息传到主子的耳朵里。
“不想说,是吗?”若水见袁方把眼睛和嘴巴闭得紧紧的,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不由笑了笑。
“好吧,既然你不肯说,那就让我来说。”
若水在井台上坐了下来,双手抱膝,仰着头看向袁方,不紧不慢地道:“我想,咱们不是第一次见面吧?来永凌的这一路上,你处处抢在前头,费尽心思为我们安排食宿,真是辛苦你了,说起来我还没好好地谢谢你呢。”
袁方瞳孔猛然一缩,倒抽了口凉气。
他本来闭着眼睛,这时却不由自主地睁了开来,望了若水一眼,随后又紧紧闭了起来。
继续给她不闻不问!
“小姐,原来他是你朋友啊?那他为什么还要害你呢?”小杏闻言,忍不住插嘴道。
“是敌是友,是恩是仇,这事情本来就难说得紧。有时候,上一刻他是你的朋友,下一刻他就会变成你的敌人。所以,小杏你记住,永远不要去随便相信别人,因为出卖你的,往往就是你最信任的朋友,伤害你最深的,是你最在乎的人,能在你背后捅刀的,就是你最不提防的那个人。不过还好,我和这位大叔倒也算不上是熟识,更谈不上朋友,所以今天他反咬我一口,我倒是一点儿也不意外。”
“好,奴婢记住了,小姐,奴婢一定把您的话记得牢牢的,一个字也不敢忘。”小杏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你、你怎……”袁方忍了半天,终于没忍住,脱口说出两个字,随后又意识到什么,再次闭上了嘴。
若水的视线转向他,微笑道:“你想问我是怎么发现的,是吗?”
她小嘴一撇,不以为然地道:“这有何难?你以为你的易容改装很成功,我又从来没有见过你的面,所以无论如何也看不出来,对不对?好,那我就告诉你,事实上,你刚一露面,我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哪里不对劲?
袁方又忍不住想开口,嘴唇动了动,还是闭上了。
他自认为自己浑身上下绝对没有露出破绽的地方,这丫头怎么可能瞧出来?她一定是在诈自己,一定是!
“你的第一个破绽就是,味道!”
味道?什么味道?
袁方一个没忍住,偷偷吸了口气,却没发现什么异常,不由纳闷。
若水看都没看袁方,转头对小杏道:“小杏,你可闻到有一股怪味儿?”
“怪味儿?”小杏用力吸了吸鼻子,皱起了眉头,“小姐,你不说倒不觉得,你一提,倒真像是有股味道,很难闻,唔,骚臭骚臭的,就像是黄鼠狼身上的味儿。”
若水笑道:“你闻过黄鼠狼的味道?”
“当然闻到过啊,小姐,我家里养了好多好多只鸡,常常到半夜的时候,就有黄鼠狼前来偷鸡,第二天早上我去院子里,要是闻到骚臭味儿,准是黄鼠狼又来窜门了!”
一提起自己家里的事,小杏的两眼就灼灼放光。
“对了,就是这股味道,难道这里也有黄鼠狼?”她左闻闻,西闻闻,忽然凑到袁方身前,用力嗅了几下,叫道:
“是他,就是他,这股黄鼠狼的味道就是从他身上发出来的。”
她的小脸皱得像包子一样,一下子离得袁方远远的,满脸嫌弃的表情。
袁方恶狠狠地瞪向小杏。
他才不是黄鼠狼,他身上才没味!
这个满嘴胡说八道的臭丫头!
“不错,小杏你的鼻子很灵嘛,简直比猫的鼻子还好使,可惜的是,偏偏这头黄鼠狼闻不到自己身上的味道,想偷鸡还不遮掩一下,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出来,岂能不露出马脚?”
若水的话让袁方一个激灵。
难道自己身上真的有味道,所以才一现身就让这丫头嗅了出来?
但这不可能!
他跟在主子身边这么多年,就算他自己闻不到,难道主子也闻不到?
分明是这丫头要信口雌黄,污蔑于他!
“有些事情既然做了,迟早是会被别人发现的。我和小七每到一处,你都提前帮我们安排好食宿,当然你是用的本来面目,因为你知道我从来没有见过你的面,就算是被人知道了你的形貌也不碍事,可是你百密一疏,却忘了你身上有一样特别的东西,那就是你的黄鼠狼味儿!有几个掌柜的对我说,那个帮我们安排食宿的人,又矮又胖,而且身上还有一股怪味!”
若水的视线落在袁方的脸上,笑吟吟地打量着他,就像看到一只偷鸡被捕到的黄鼠狼。
她没有忽略袁方脸上的困惑,笑着解破了他心中的疑团。
“你肯定很奇怪,为什么你身上的味道你自己闻不到,可是我们却闻得到,其实说白了,一点也不稀奇,因为女人对味道天生就比男人敏感,而男人嘛,对于异味的感知往往比较迟钝,由此可见,你的主子,他一定是个男人!”
袁方的眼珠不知不觉瞪大了。
“嘻嘻,你一定在想我怎么知道的,很简单啊,”若水耸耸肩,“没有哪个女人愿意身边跟着一个散发着怪味道的男人,小杏,你愿意吗?”
“奴婢不愿意。”小杏马上摇头否认。
“嘻嘻,我也不愿意。”若水笑着转头对袁方道:“给你一个忠告,如果要想继续呆在你主子的身边办事,就把你身上的这股黄鼠狼味儿弄干净了,要不然,你主子就算暂时鼻子不灵光,还没嫌弃你,但迟早他也会发觉的。哦,对了,你这黄鼠狼味儿是病,得治!光靠洗澡是没用的,它有一个名称叫做:狐臭!我倒是有法子能帮你治好,不过就看你愿意不愿意配合了。”
什么狐臭!
他听都没听说过。
袁方眼角的肌肉开始抽动,暗暗地咬牙切齿。
不过让若水一说,他倒真开始闻到自己身上隐隐约约散发出了一种怪味道,尤其以腋下最为浓烈。
难道自己真的有病?这病叫狐臭?
若水笑了笑,又指着脚下道:“这就是你的第二个破绽!”
袁方的注意力已经不知不觉被若水带走了。
她的手往哪儿一指,他的视线就跟了过去。
她坐在井台边上,脚下是一片微湿的泥土地,零乱地印着些脚印。
袁方凝神看了片刻,顿时瞳孔一缩,暗骂自己。
该死!
自己只想到踩高跷增高,却忽略了踩了高跷的自己,根本没有脚印!
留在泥地上的,是一个个圆圆的木头印儿。
像他这等武功高强之人,就算是不用轻功,但周身的内力流动,脚下自然而然会比常人落足要轻。
他留在泥地上的这几个木头印儿都很浅。
“小杏,你见过走路没有留下脚印的人吗?”若水歪了歪头,看向小杏。
“没有脚印?”小杏吓了一跳,失声道:“那不是鬼吗?奴婢小时候听我娘讲故事,说鬼走路的时候都是没有脚印的,而且他们是一蹦一蹦的!”
“呵呵,这位大叔走路就没有脚印,难不成咱们大白天见鬼了不成?”若水眼角对着袁方一瞟,语气中满是揶揄。
袁方的脸顿时**辣的烧了起来。
百密一疏!
自己还真是百密一疏啊,居然露出这么大的破绽而不自知。
“鬼?他是鬼?”小杏看着地上的脚印,顿时哆嗦了起来,怕得直往若水身后缩,“他没脚印的,他是鬼,娘啊,真的大白天见鬼了!”
“小杏,别怕,瞧我给你变个戏法。”若水笑着站起来,拿起袁方扔在一旁的扁担,对准袁方的两条裤管用力挥了过去。
小杏忍不住一闭眼,心道太子妃好凶!
这一扁担怕不是要把那鬼的两条腿给砸断了?
只听到清脆的断裂声响起,却没听到那鬼呼痛的声音。
小杏双手捂脸,从指缝中偷瞧过去,顿时吃了一惊。
只见刚才那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肥胖男人不见了,却多了一个又矮又胖的家伙,活像一只矮南瓜,拍手笑道:“有趣!有趣!小姐,你的戏法变得真有意思,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是个矮子踩高跷,哈哈,他可真矮,居然比我还矮!”
她得意地拿手在袁方头顶比划了一下,才到自己胸前,更是乐得咯咯直笑。
袁方的肚子都快气破了,没了高跷,他站在地上,就连小杏都比他高出了一个头,他得仰起头来才能看到对方。
“臭小娘!给老子闭嘴!”他恶狠狠地骂道。
“你才臭!你是臭矮子,臭南瓜,臭黄鼠狼!”小杏对袁方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她现在一点不怕他了。
她发现,就算是再凶恶的敌人,在太子妃的面前,也会被治得服服帖帖的。
眼前这人不就是个最好的例子么?
那么凶神恶煞一样的家伙,现在居然动也不能动,任由自己打骂。
看到他脸上被自己抓出来的血痕,小杏就觉得一阵舒爽,这种感觉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