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知府大人了。”燕孤云也笑道,二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燕孤云便拔转马头,准备对着墨白的背影追去。
突然之间,他的目光一凝,好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样,笑容一下子冻结在了脸上,视线呆呆地看着前方。
侯知府好奇地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登时张大了嘴巴,满脸骇然。
只见远处,一抹身影像是鬼魅般,倏地进入了他的眼中,就像是地狱里来的幽魂,轻淡飘渺得只有淡淡的影子。
那人影来得好快,眨下眼的功夫,已经近在眼前。
侯知府这下子看清楚了来人的相貌五官,脸上的骇然变成了惊愕。
他赶紧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人,可他再仔细看时,发现自己并没有看错。
那是一张俊美得无可挑剔的脸,却带着一脸的肃杀之气,让人一见之下,不寒而栗。
老天哪,这、这不是恢复了本来面目的太子殿下吗?
太子殿下怎么会去而复返,而且还一脸的冷寒,那眼中嗖嗖冒出来的冷箭,几乎要把他射穿了一般。
他不会是又捉住了自己的什么错处,前来兴师问罪的吧?
侯知府心中发虚,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战战兢兢地道:“拜、拜、拜见太子殿下。”
小七倏地停下脚步,一伸手,拎着侯知府的衣领提了起来,咬着牙问道:“墨白呢?”
他眼角的肌肉隐隐跳动,声音像是从齿缝里逼出来一样,带着深深的恨意。
“墨、墨、墨……什么白?”侯知府被吓懵了,结结巴巴地重复了一句,才反应过来,太子殿下问的是墨大侠啊。
“在、在、在……那边,”他的舌头打结,话都说不清楚了,哆嗦着手指对着墨白远去的方向指着,“刚、刚、刚……刚才离开。”
小七目光一寒,脱手松开了侯知府的衣领,侯知府“哧溜”一下瘫到了地上。
太子殿下的表情实在是太吓人了,简直比那个姓墨折煞神还要可怕。
刚刚那一瞬间,侯知府觉得自己的心都不跳了。
万幸啊万幸,太子殿下要找麻烦的人不是自己,而是那个墨白。
“走了?”小七放眼望向侯知府所指的方向,墨白已经连人带马连个影子也看不见,他眼角一扫,突然看向一旁的燕孤云。
燕孤云心头陡生警觉,暗叫不妙,双腿用力一挟,胭脂雪得了命令,后蹄一蹬,身子腾跃而起,像离弦一箭般向前射出。
如果他早点反应过来,在远远看到小七的身影那一瞬间,就打马飞奔,以胭脂雪的脚力,小七的轻功就算再高,也不可能追得上他。
可是他看到小七那鬼魅般的身影,那轻忽飘渺的身法,一时竟然看呆了,浑然忘了逃跑这一事,更忘了自己就在不久之前,刚刚下毒手想要害了对方的妻子,对方正对自己恨之入骨。
等到他看到小七那不带善意的目光向自己射来,他才意识到不好,只是此时再跑,已经迟了。
“想走?有这么容易?”小七冷哼一声,足尖点地,身子腾空而起,像一只展翅的苍鹰搏击长空,对着马背上的燕孤云飞扑而去。
燕孤云正在没命价地打马奔逃,突然觉得身后多了一人,他猛然回头,只见小七修长挺拔的身躯正站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冷眼逼视着自己。
那胭脂雪奔跑如风,在这样的速度下,寻常人别说是站在马背,就算是骑在马上,都很有可能被甩下马来。
可是小七就那样随随便便地站着,却稳如泰山。
疾风吹得他的衣襟向后鼓荡而起,一袭黑衣在风中猎猎飞舞,像是从地狱里钻向来向他索命的恶神。
“你、你要做什么?”燕孤云脸色苍白,嗓子逼紧,声音喑哑,方才在凝露面前摆出的高高在上的气势荡然无存。
此时的他,就像是一个被吓坏了的小孩子。
没人注意得到,他的手暗暗地探入了怀里,向一样东西摸索过去。
所谓的害怕,只不过是他装出来的表象,不知道有多少人被他的这副表象给骗了过去。
他虽然只有十六岁,可是手下却染了不知道多少鲜血,斩下过不少成名英雄的头颅。
他岂会像他露在表面上的那样害怕胆怯?
可惜,他遇到的不是别人,偏偏是小七。
小七丝毫没有被他的表相所迷,他伸出手,“咯嚓”一声,就将燕孤云的右臂轻轻易易地卸了下来。
“啊!”燕孤云发出一声惨呼,登时从马背上滚了下来。
胭脂雪见主人突然落马,猛地顿住脚步,停在了燕孤云的身边。
小七轻飘飘地跃下马来,面无表情,一步一步地走向燕孤云。
燕孤云右臂剧痛,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珠滚了下来,可他紧紧地咬住嘴唇,几乎出血,就是不让自己呼痛出声。
他两眼愤恨地瞪向小七,没有半点示弱和屈服的意思。
大不了,他就一掌劈死自己,想让自己向他求饶,门都没有!
他燕孤云虽然失去了功力,可是他却没有失去他的傲骨和尊严!
小七的脚停在了他的面前,足尖在他的伤臂处轻轻一踢,燕孤云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
“要杀就杀,你折磨人,不是英雄好汉!”他嘶声叫道,眼珠血红。
“就你也配知道什么是英雄好汉!”小七一字一字地冷声道,“说,墨白去了哪儿!”
燕孤云心头掠过一抹疑云。
看小七这满脸煞气的样子,十足是像要寻十七师兄晦气的架势,十七师兄又哪里得罪他了?
难道是因为昨夜十七师兄为了自己留了下来,没有跟他们一起走吗?
那他也不至于变成这样一副要杀人的样子吧?
“不、知、道!”燕孤云把脖子一扭,硬气地答道。
不管对方找十七师兄是为了什么,他都不会向对方透露半个字!
哼,他准是为了那个女人来找师兄,那个女人……还真是贱人。
身边明明有了夫君,还要和自己的师兄纠缠不清,师兄明明都不要她了,她还不死心。
自己就是被活活地打死,也不能告诉对方师兄的行踪。
“很好。”小七冷冷地道,足尖又是一踢,正好踢中燕孤云的小腹。
燕孤云只觉得小腹上像是被刺入了万把尖刀,这些刀子的尖刀在他的小腹中翻绞着,绞得他的肠子都变成一寸寸地断掉了。
他疼得连牙都咬碎了,嘴角沁出血丝,在地上像条死鱼一样抽动着,翻滚着,可他就是强忍着,一声也不出。
他绝不屈服,绝不!
侯知府和凝露都吓呆了。
凝露在刚才还对燕孤云怕得要死,觉得这世上没有比燕孤云更可怕的人了,可是眨眼之间,她就发现,把自己折磨得要生要死的小恶魔,居然也被别人折磨得要生要死。
她看着倒在地上不停打滚的燕孤云,略带稚气的脸上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角却带着一抹鲜红,眼神凶狠,就像是一匹被打断了腿的狼,虽然没有了反击的能力,可是随时随地,它都在想着要咬人一口。
凝露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就在不久之前,她还对这名少年从心里怀着一丝旖旎的感激和柔情,毕竟,他是她第一个有过亲密接触的男子,他又帮她化解了难以言说的尴尬,她的心底已经对他起了柔情。
但就在刚才,燕孤云的冷漠和翻脸无情,已经彻底将她刚刚生长起来的温存扼杀在了萌芽里,她的心里对他,再也没有了一丝一毫的柔情,只有冰冷和淡漠。
看到燕孤云痛苦的模样,她不觉得心痛,反而有些淡淡的同情。
她的目光悄悄从燕孤云的身上移向他身旁的那个折磨得燕孤云狼狈不堪的男人。
她不敢正眼去瞧,只敢偷偷地看。
因为那个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和冰冷,实在是太可怕了。
她离得这么远,都浑身发抖,不知道是怕的,还是冻的。
他……真高啊!足足比她高了有两个头,她几乎要仰起脸来,才能够看清楚他的长相。
当小七的容颜映入她视线的时候,凝露觉得自己的呼吸都顿住了。
她的心像被一头小鹿狠狠地撞了一下,然后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
阳光从头顶直射下来,照在小七的面上身上,他虽然穿着一身的黑衣,可是却像一尊闪闪发光的神像,让人莫可逼视。
凝露忽然不敢再看,她迅速垂下了头,眼中不自觉地落下泪来。
一滴接着一滴,迅速打湿了她胸前的衣襟。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是感动?还是其他?
她只知道,她真的想好好地,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看到燕孤云的惨状,侯知府心下觉得不忍,他上前一步,想为对方开口求情,可转念一想,马上又把嘴巴闭得紧紧的。
对方可是太子殿下啊,是自己好不容易攀上的大靠山,他还真是傻了,居然会想为一个江湖上的草莽小子,去得罪太子殿下?
自己还是闭上了眼睛,关上了耳朵,当哑巴聋子好了。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才是明哲保身的为官之道。
“还是不肯说是吗?”小七见燕孤云疼得浑身抽搐,两眼翻白,几乎就要晕厥过去,倒也佩服他的硬气。
但越是这样,他就越是担心,这个该杀千万的墨白,自己要是见到了他,一定将他碎尸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