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打下来不但没有实惠,反倒会花很多钱。而大夏国库这些年南征北战下来,也确实是没钱了。
百姓日子好容易过得平稳红火、蒸蒸日上,他与阿昭又不想加赋。
“……”
庄青瞿认真思考了一下。
为今之计,最好的办法其实是派人出使北漠,堂堂正正送去新婚贺礼,顺带打探情报、看看那边的真实动向。
可能的话也敲打一下北漠王,看看能不能把这老不死的给敲醒,别让他犯浑。
但又有了一个新问题,派谁去。
礼部官员岚王脑中过了一遍,似乎都不是很合适。而苏栩的性格庄青瞿是了解的,情报能力不错,外交水准却过不去。
此去北漠之人,最好熟悉地形、八面玲珑随机应变,又能擅长不着痕迹地挖情报。
而真察觉有异的时候,又溜得飞快、珍爱生命能屈能伸。
庄青瞿这么想着倒是想到了一个人,一个近来很让他闹心的人。
夕阳无限好。
华都西市大理寺卿奚行检宅邸。
最近依旧春寒,但李花淡雅已经开满院落。
落花飘荡到小红狐狸的大尾巴上。奚行检一脸新奇摸着那毛绒顺滑的小东西,疑惑不解:“阿长你这狐狸,乖得像只家猫。”
徐子真则拿着一本名录在认真寻思:“近来大理寺缺人,工部也缺人,把阿长你补进去都是一句话。你在东市的旧宅子,奚卿与裴翳也已找人重新修葺……”
荀长微笑,抿了一口桃子酒:“不急,不急。”
“吾这几日,只想好好饮酒、睡睡大觉。宫中势必有人比吾更急,成天都红着眼睛盯着吾不放呢~”
……
岚王中午去见苏指挥使。
宴语凉在他走后,平心静气小睡了一会儿,又起来批了一两个时辰的折子、做了运动、围观了一会儿樱儿打笼络,转眼天都黑了岚王还没回来。
宴语凉:“???”
那位苏大人真就这么魅力非凡?
“云飞你去点绛宫,看看岚王做什么呢,就说朕喊他回来吃饭。”
云飞去了,又很快回来。说是岚王传话依旧在忙,让陛下自己先吃。
鹦鹉:“呱——阿昭笨蛋,阿昭笨蛋。”
文鸟:“叽叽叽叽叽!”
很好。
宴语凉保持围笑,大口吃梅子烧肉。
“这个苏指挥使,朕记得年岁也并没有很大。”
云飞近来在宫中往来,碰巧刚结识了几个乌衣卫的年轻人,刚听了不少八卦:“听闻苏指挥使年纪三十二三岁,正当年。”
三十二三确实正当年,只比奚卿大一点,正是男子最有味道的年纪。
“那该是妻儿成群、孩子遍地跑了吧?”
云飞:“这,倒是听闻苏指挥使他不知为何至今未娶,想必也是公事繁忙给耽搁了。”
宴语凉:“……”
真巧,朕二十八岁,同样“不知为何至今未娶”。
“能做到乌衣卫指挥使,必然也得十分的聪明英俊、器宇轩昂吧?”
那边樱儿都已经觉得不妙,在偷偷使眼色了,无奈云飞并未反应过来:“这,云飞其实也不曾得见过那位苏指挥使,但云飞听年轻些的锦衣卫都说,苏指挥使品貌过人、乃是乌衣卫之中的翘楚。”
宴语凉:“……”
锦裕帝别的事情记不得,倒是清楚记得岚王的乌衣卫全是一水笔挺英俊的少年郎。可不仅衣服漂亮,人也都一个个精神得很。
在那样一群俊美风流的少年之中还能是个中翘楚,该是什么样一个人?
那还得了?
锦裕帝吃着梅子。
嚼嚼嚼。成功地,酸了。
……
又过了一个时辰,岚王还不回来。
锦裕帝继续看折子,保持帝王优雅、保持帝王围笑,保持帝王的精神又勤勉。
还不回来!这是打算跟指挥使一起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了?
皇帝放下折子游荡到楚微宫宫门口。
他反正爬墙的野事儿都干过了,倒也不怕扒拉着门缝望眼欲穿的丢人。
结果。
这门!它根本!没有锁!
外面之前站得笔挺的一堆士兵守卫也没了。宴语凉完全不知道那些人究竟是什么时候撤走的。
所以朕其实早就自由了?
拽开宫门,锦裕帝依旧有点缓不过神。
他没什么优点,就一向支棱得特别快:“云飞来,快给朕喊一声。”
云飞不解,要喊什么?
宴语凉:“皇上起驾——”
自己给自己喊了一嗓子,就大咧咧地出门了。云飞樱儿赶紧跟上。
外头正是妥妥的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第36章 主仆开撕,朕没想到。
宴语凉虽说月黑风高夜出门游荡了,却并不知该去哪里。去御花园看了看花又去金銮殿瞧了一眼自己的龙椅,点绛宫那边始终灯火通明。
然而点绛宫去不得。
真闯去了,岂不是显得他很小气?岚王就罢了,绝不能让那苏指挥使看了笑话。
宴语凉毕竟脑子活泛。
转悠了两圈,夜里风凉,转悠明白了。
是他想多了。且不说他乃是大夏三百年来独树一帜力挽狂澜的圣明贤君,既只说他是天子这一条,也已有足够的本事魔高两尺他道高八丈!
狗到还朝以后自然江山在握美人在怀!区区指挥使何足畏惧?
如此想着,宴语凉又继续走,结果遇到一队巡逻经过的乌衣卫,带头人还一张熟悉面孔。
这不是之前那个夜闯宫闱,吱哇乱叫的少年乌衣卫吗?
卓子昂八百年轮值一回,迎面撞上狗皇帝!
他早上刚听了指挥使的那些话,此刻再看狗皇帝已再不是之前“岚王的玩物”和“抢钱狂魔”的刻板印象了。而是一个笑里藏刀、阴险狡诈的铁血君王。吓人人!
卓子昂跪下行礼时瑟瑟发抖。
宴语凉:“正好,你们起来。朕跟你们打听个事儿。”
遇得早不如遇得巧,这世上还有谁比乌衣卫更了解他们指挥使?
……
那晚庄青瞿与苏栩一直聊到深夜。
并非存心弄这么晚,只是北漠异动事关重大,岚王不免找了些信得过的官员过来研究。之后为表亲厚,又邀苏栩吃饭,饭桌上多聊了两句家常。
他就不该聊。
这一聊,苏栩便从“指挥使”变回了“自幼看着少爷长大的家仆”,循循教诲、叹息数落。
庄青瞿静静当耳旁风。
犹记当年北疆,他抱着浑身是血的宴语凉几乎都要疯了,苏栩还在耳边一遍一遍劝他机不可失要果断利落。他当时恨红了眼,换成别人敢这样只怕他一剑早砍过去了。
但苏栩毕竟是当年从尸山血海之中背回他爹的尸首的人,对庄氏恩重如山。
北漠那次牺牲惨烈,庄氏折进去的不仅全家老少,就连苏栩的爹也战死在了庄老将军身边。苏栩当时身受重伤,只能选择背一个人出来。
他最后背出来的是庄老将军,自己亲爹从此尸骨无存。如此忠仆,又让庄青瞿如何忍心驳斥他。
只能暗自宽解,全把此人当做一位唠叨的长辈,任由他说不听就是。
……
夜深,庄青瞿疲倦地回楚微宫时,蜡烛已经熄了一半。
他周身又有些发冷的征兆。
身体的疲累倒也罢了,心累才是真难受。
其实苏栩不劝他也清楚,他如今的所为,属下之中又何止一人两人对他失望透顶。乌衣卫、绿柳军,曾经明里暗里攀附讨好的人,谁不觉得他心慈手软功败垂成、鬼迷心窍自毁长城?
然而最可笑的就是,人人以为他要反。身边的人,皇帝的人,都不信他。
但他何曾觊觎过皇位?
一度想过也许直到哪天他死了盖棺定论,这世道才终能还他一个清白。可又唯恐流言四起,即便死了也要给他安一个谋逆不成的罪名。
罢了。
庄青瞿摇摇头,不想了。阿昭说得对,逝者已矣。既已重新来过前路似锦又何必……
他垂着清晖色的眸,静静往屋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