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随从小就是热性体质,火炉似的,这会他又在想事情,没及时发现冷气,等他回了神,发现女孩抱紧腿上的帆布袋,手脚蜷缩成一团,才知道车里的温度不对,登时爆了句粗口。
“暖风啊张伯,您开冷气干什么?”
张伯:“……”
他若有似无地瞥了眼后视镜:“是我老眼昏花了。”
江随找张伯要了手机,啪啪按着键盘玩儿贪吃蛇,倏然出声:“你不是挺横的吗,空调打错了不知道说?”
陈遇:“我以为你热。”
江随:“几月份了,我热?我有毛病吧啊?”
陈遇:“你脑门都是汗。”
江随手背一蹭,还真一手汗。
麻痹,怎么搞的。
手心也有一层,心跳还快得一逼,好像在跑马拉松。
江随皮笑肉不笑:“老子热,跟你冷有什么关系?你不是那什么,那什么不舒服吗?”
陈遇云淡风轻:“忍一忍就到了。”
江随被呛得火冒三丈,死鸭子嘴硬。
陈遇看向车窗,玻璃上爬满一条条水痕,像情人哭花了的脸。
c城的夜景水润模糊。
骑车的话,会风吹雨淋,但能穿小巷,走小路,现在应该快到家了。
坐汽车,要走大路,还得绕一下,每个红路灯都要等。
慢了。
陈遇把帆布袋往怀里一捞,手伸进去,捋了捋卷成筒的画边边。
这个小细节里尽是她对画的重视跟爱惜。
江随平时很喜欢玩贪吃蛇,这会不怎么能集中注意力,他玩了两把就关了,屈指在腿上敲点几下:“我明早能吃到灌汤包吗?”
“明早不行。”陈遇说,“下周吧。”
江随勾唇笑,很好说话的样子:“可以。”
陈遇惊讶少年竟然这么爽快,耳边就响起他理所当然的声音:“我要收利息。”
“……”
清廖的雨夜,堵车了。
车里温度很舒适,温暖着陈遇的每个毛孔,她没什么精神,打了几个哈欠,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江随先是用眼角看,而后偏了偏头,最后直接面向女孩。
“车是摇床吗?有什么好睡的。”
江随说完,肩上一沉,女孩柔软的发丝蹭上他脖子跟面颊,他仿佛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全身一震,猛地把她推开。
女孩往另一边倒去。
江随又想也不想地拽住她的手臂,将她拉了回来。
“搞什么……”
江随摆弄小木偶似的把女孩扶好,让她的后脑勺挨着座椅,他阖着眼帘呼出一口气,整个后背都湿了。
耳边传来了细微的呼噜声。
江随:“……”
真行。
江随再次宠幸起张伯的手机,下了个应用宝,打算找个游戏打发时间。
结果他愣是没找到一款能让他玩进去的游戏。
他丢掉手机,玩起女孩帆布袋上的考拉小挂件。
又旧又丑。
不知过了多久,张伯轻喊:“到了。”
江随降下车窗看看,雨小了很多,他把车窗升上去:“转一圈。”
末了问:“张伯,我这样是不是像霸道总裁?”
张伯沉吟道:“有点你父亲的风范。”
江随一阵恶寒:“那算了。”
张伯以为少年会把女同学推醒,没想到他又继续玩她包上的挂件,漫不经心地说了句。
“停着吧,等她醒。”
第10章
陈遇醒来发现车没在开,不知何时停了,她扭头看江随,眼神迷迷蒙蒙。
江随瞪着眼深呼吸,这他妈有点可爱啊我操。
陈遇打哈欠:“到我家了吗?”
语气是平时不曾有的绵软,毫无攻击性,也没防备。
江随一愣。
陈遇发出模糊鼻音:“嗯?”
“到了。”江随错开视线,不看她,半搭着眼说,“刚到。”
陈遇揉眼睛,刚睡醒,一点碎发贴着额角,她随意拨了拨,侧脸线条并不清冷疏离,显得十分乖顺柔美。
就连身上的气息都是温和的。
江随又吸口气,他往后仰了仰头,盯着车顶沉默几秒,把女孩快从腿上滑下去的帆布袋捞上来,往她怀里一塞。
“行了,别鸡妈妈孵小鸡似的坐着了,赶紧下去吧。”
陈遇大脑还迟钝着,没反应过来。
江随手在她眼前挥挥,打了个响指:“回魂。”
陈遇眨了下眼,睫毛刷子一般刷过虚空。
江随的喉头攒动,嗓音低低的,透着一丝莫名的沙哑:“他妈的你……”
话没说完,另一边的车门开了,陈遇抱着布袋下了车。
女孩给车里带进来一股冷意跟风雨,没留下什么只字片语,头也不回地撑着雨伞拐进巷子。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
江随半晌将视线从半开的车窗外收回来,扒扒后脑勺的头发,舌尖轻掠唇角,“嗤”了声:“小没良心的。”
俨然忘了是自己不耐烦地催人走的,金鱼的记忆。
车里寂静无声。
张伯在江家做了大半辈子的司机,向来遵守职业道德,该问的要斟酌着问,不该问的绝对不问,他启动车子,方向盘左打。
车很快消失在这一片老城区。
家里门头底下亮着灯,陈遇开门进去,护着帆布袋里的画,一路小跑进堂屋。
又一路小跑进卫生间。
裤子是干净的,没把江随家的车弄脏,陈遇长舒一口气,她冲完马桶出来,把大门拴上回堂屋。
左边房门突然从里面打开,陈父披着外套出现在门口,那儿的光线不明,显得他有些严肃。
“阿遇,送你回来的同学呢?”
陈遇检查画:“走了。”
陈父又问:“第几画室的?”
陈遇平平淡淡地回应:“第三画室。”
陈父的表情变了下:“那不是跟你一起的吗?”
陈遇从容道:“对。”
陈父顿了顿:“男的女的?”
陈遇道:“男的。”
陈父继续询问:“也是三中的学生?”
“不是,”陈遇摇摇头,“他是二中的。”
父女俩一番你问我答,是一贯的相处模式。
陈父问完了,发现女儿全程都不遮不掩,那应该没什么其他心思,他摆了下手:“早点睡吧。”
陈遇“嗯”了声,拎着帆布袋上楼,隐约听见母亲碎碎叨叨的声音。
“我让你问的都问了吗?孩子什么反应?”
“往里面去点。”
“问你话呢,孩子到底什么反应啊?”
“你这么想知道她什么反应,怎么不自己问?”
“我不好问呐。”
房里的灯开了,又关掉。
“有什么不好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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