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母忙低声道:“福晋,头胎本就辛苦些。俗话说得好,一回生、二回熟,等二胎三胎便不会这般受苦受罪了。”
听这话,咏絮一喜,忙问:“真的吗?!”
乳母连忙保证道:“奴才都生了四个儿女了,都是过来人了,岂会不懂这个。”说着,乳母又道:“不过福晋的身子还有些亏损,的确需要将养个一二年。”
咏絮点了点头,“不用你们啰嗦,我也得休息两年再说。这一旦怀上,到生下来,再加上做月子,一整年都得拘束辛苦着。我可不想立马再来第二个了!”说着,她冲着盈玥吐了吐舌头。
盈玥无语,你都是孩子的妈了,能不能别这么小女孩般?
额……好吧,咏絮才刚过十八周岁没几个月,在现代人的眼光里,可不就是个小女孩么。
还在奕纯身边有一堆乳母保姆伺候着,不需要咏絮操心照顾。
说话间,便到了镂月开云殿前。
想着数日前曲水阁捉奸事件,虽说是令贵妃和顺嫔的算计,但皇后……会不会迁怒到她头上呢?
一时心里有点拿不准。
不过李荣安很快就客气地出来,道:“皇后娘娘请十一福晋和定郡王福晋进殿。”
哦?倒是没有晾着她,是因为咏絮的缘故,还是皇后恩怨分明,根本没有迁怪她?
走进殿中,霍然见十二阿哥正立在皇后身侧。盈玥顿时了然了,皇后在自己儿子面前,总不好做出刻薄晚辈的举动,她当然要做个温柔良善的好母亲。
盈玥会做出这样的判断,是因为皇后看她的眼神明显有些不善的样子。
忙低下头,和咏絮一起规规矩矩磕头请了安。
皇后很快便叫了起,然后叫李荣安拿出一只金丝类似嵌东珠的如意项圈,赐给皇曾孙奕纯,算是见面礼。
咏絮替儿子接了赏,忙笑着道:“多谢皇后娘娘赏赐。”
咏絮从来不叫皇后为皇玛嬷,皇后也明显没有兴趣多出咏絮这恁大一外孙女,语气平淡得紧,像是对待外客一般。
咏絮又笑着对十二阿哥道:“十二舅舅成婚在即,恭喜了。”显然,这也只是场面话而已。咏絮和永璂的关系,可一直不太好。
果然,十二阿哥别过了头去,一副懒得理会咏絮的模样。
皇后见状,便忙表现出几分疲色:“本宫乏了,若没有别的事儿,你们就退下吧。”
咏絮与盈玥齐齐一喜,她俩当然也没兴趣陪着皇后唠嗑。
只不过十二阿哥却露出了黯然之色,忙道;“我送送你……们。”很显然,十二阿哥只是想送送盈玥而已,咏絮只是顺带捎带上的。
皇后蹙眉,露出不喜之色,却又不忍斥责儿子。
咏絮如何不知十二舅舅对月娘的小心思?当初那个可爱的填漆小母马,幸好她特意扣下了,便忙道:“十二舅舅素来体弱,外头日头可大得很,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便不必相送了。”
皇后原是本不喜欢咏絮这个丫头的,如今却对她露出了笑容,“咏絮嫁做人妇,果然是知道体贴人儿了。”夸赞了一句之后,皇后立刻对李荣安道:“你替十二阿哥送送她们吧。”
“嗻!”
在十二阿哥忧桑的目光中,李荣安已经客客气气引了盈玥与咏絮出殿门。
皇后立刻脸色一板,忍不住嗔怪道:“我的痴儿!你还要继续糊涂下去吗?!”
十二阿哥忙低下了头,委屈巴巴道:“皇额娘,我也没想怎样。她如今是十一哥的福晋了,我只是、只是……”
皇后当然晓得自己儿子不会做出违逆伦常之事,只不过光凭这份求之不得的情愫,便足以掉入旁人的陷阱中了!
皇后叹了口气:“之前曲水阁的事儿,还不够让你吸取教训吗?!你若再这样下去,早晚得害死她!”——其实皇后才不在意是否会害死十一福晋呢!关键是自己儿子也跟着一块倒霉!
十二阿哥小脸刷的白了。
皇后看在眼里,不禁一阵阵心疼,连忙拉着儿子的手道:“你若不想害死她,就得远着她。不管她出了什么事,你都不能过问、不能关心!哪怕有朝一日她遭了旁人陷害,你也不能施以援手,否则旁人怀疑你们之间不清不白!”
十二阿哥咬着嘴唇道:“我……十一哥是不是也怀疑富察氏了?所以才宠爱起从前不屑一顾的侍妾了?”
皇后淡淡道:“我哪里知道十一阿哥心里是怎么想的?我只知道,你若是在跟富察氏扯上关系,他们夫妻就得彻底失和了!”
十二阿哥脸上不禁透出愤怒,“可我跟她根本什么都没有!十一哥的疑心也太重了吧?!”
皇后正色道:“天底下的男人,在这上头,疑心都重!”
十二阿哥一时无言了。
皇后叹息着道:“永璂,你即将迎娶博尔济吉特氏入门。富察氏,你便只当不认识她这个人,这样对你、对她,都好。”
十二阿哥再度垂下了头,“我知道了,皇额娘。”
皇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第二五七章、五福晋的警告
离了镂月开云殿,咏絮打量着左右没有外人,这才拉着她的袖子问:“十二舅舅对你,还没死心吗?”
盈玥苦笑了,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都是有些执着的。
“你放心,皇后会让他死心的。”曲水阁的之事,虽然有惊无险,只不过也足够让皇后警惕了。皇后必定想尽办法让十二阿哥消了对她的心思,即使不能消了,也会苦口婆心让十二阿哥彻底与她疏远。
十二是个好孩子,他会听母亲的话的。
只要有了防备,曲水阁那样的算计,是不可复制的。
因此,盈玥并不十分担心十二阿哥的问题。
“那十一舅舅,对你还好吧?”咏絮忙巴巴问。
盈玥灿然一笑,“这个你就放心吧!”
见盈玥笑容朗朗如旧,咏絮不由松了一口气,这才道:“对了,有一件事,我想你一直都很关心吧?”
盈玥一愣:“什么?”
咏絮压低了声音道:“妙法庵出事了。”
盈玥一个激灵,妙法庵?顺容代发修行的妙法庵?她急忙问:“出什么事了?”
咏絮低语道:“是数日前刚刚发生的事儿,一辆往庵中运送蔬果的车突然翻了,结果里头竟然掉出不少鸡鸭鲜肉!”
妙法庵里竟然会被送进去荤腥肉食?!这个京郊有名的佛门清静之地,看样子是要不清净了!
咏絮目光逡巡了一眼四周,才继续道:“其实早先就有传闻说,妙法庵里那些修行的鳏寡妇妇孺往日都是珍馐不离口的,哪里受得住吃斋念佛的清苦日子?还说她们其实暗地里根本没有斋戒!一直都吃着妙法庵暗地里运送进来的荤腥呢!”
盈玥:其实长年累月吃素的确是挺叫人耐不住的,想吃点肉什么的,其实盈玥倒是可以理解。只可惜,这个时代的人可不会这么想!
佛门那是什么地方?佛祖跟前,竟然还吃荤用腥,那简直是亵渎佛祖!!
这对妙法庵而言,必定是一场艰难的公关危机。
作为一家吃荤用腥佛庵,只怕得费好大力气才能洗脱“污名”呢。
盈玥忙低声问:“那你可知道,顺容到底是怎么了?她已经大半年没来看望养在愉妃膝下的儿女了。我只听说她似乎是染病了。”
咏絮道:“我听说,她好像是腰上生了恶疮,也不知是真是假。”
盈玥心中喃喃,难不成真的只是病了?
她总觉得顺容的病情来得有些不太对劲。
咏絮忙道:“你若实在担心,改日我去瞧瞧便是了。”
盈玥忙摇头:“如今妙法庵已经不是佛门清静之地了,你还是远避着些,省得沾染上麻烦。”
咏絮“唔”了一声,道:“那我安排定王府的医官去瞧瞧吧。”
盈玥点了点头,这个倒是可以。但凡是郡王以上的府邸,都设有九品医官一职位,就跟太医似的,都是领朝廷的俸禄的。
如此,不消两日,咏絮便给了回音。
经过医官核实,荣王侧福晋周氏的确是染了恶疮,不过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因此医官只留了些上好的补药,便罢了。
听到这个消息,盈玥不但没有松一口气,反而隐隐觉得有几分山雨欲来之势。
妙法庵被泄露了受清规戒律、暗享用荤腥的污点,这点明显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揭穿的。
而幕后策划揭穿的,盈玥隐隐觉得正是五福晋西林觉罗氏。
只不过,一时半会儿却想不出,这样的举动,除了能给妙法庵添些麻烦之外,还有什么用处。莫非,五福晋是想借此,要求顺容回到荣王府?
不,只怕没那么简单。
“且等着看吧,应该很快就会浮出水面了。”盈玥嘴角一扬,喃喃自语。
这时候,陶卉打了帘子进来,屈膝一礼,近前附耳低声道:“福晋,您托公爷做的事儿,公爷已经布置好了,下回的大朝上,定会有人上折子弹劾。”
盈玥笑了,“这么快?”
陶卉道:“这对富察家而言,不过区区小事。公爷说,那厮在江浙贪敛成性,御史们早就想弹劾了,只是苦于没有证据,不敢贸然弹劾封疆大吏。”
盈玥淡淡道:“既然贪敛成性,就不愁找不到证据。”只不过是御史们远在京中,无从得到证据罢了。而富察家就不一样了,亲眷中在江浙任职的便有好几位呢!
盈玥伸了个懒腰,正想午睡一会儿。没想到却来了一位她想都没想到的客人!
“福晋,五福晋来了!”青杏急匆匆跑进来禀报。
盈玥当时就愣住了,半晌才回过神,“荣王福晋?她还在孝中呢!竟然进宫了,还跑到西园来找我?!”
这未免来得太突兀了些吧?
“请她进来吧。”如今西林觉罗氏可是她的嫂子,她总不能拒之门外吧?
因在居丧中,五福晋穿得十分素减,一喜浅青色暗纹的旗袍,旗头上毫无金玉点缀,只簪了两只乌木簪子,看上去倒像是寻常人家的妇人。
盈玥看得有些恍惚,从前的五福晋是何等喜爱明艳奢华,如今也……
忙客客气气请了她进殿,又叫人奉了好茶,“这是今春的狮峰龙井,也不晓得合不合五嫂的口味。”
五福晋优雅地端起了茶盏,淡淡睨了一眼那明澈的汤汁,“这样好的贡茶,五爷在世的时候,内务府都会巴巴孝敬上来。今年,我还是头一次喝到呢。”
今非昔比啊。
盈玥不知该如何说,说送她两斤?这好像有点炫富?只得讪讪笑了笑,忙吩咐青杏往冰缸里再多添些冰块,“这苦夏炎炎,五嫂怎么进宫来了?”
五福晋抿了一口茶,淡淡睨了盈玥一眼:“我一个居丧之人,按理说是不该来这里给十一弟妹添晦气的。”
盈玥急忙道:“怎么会呢?五嫂能来看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是吗?!”五福晋眉梢一挑,透着三分凛然,“我不敢奢求十一弟妹当我是自家人一般,只盼着十一弟妹不要与我作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