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
丁元的心里,只剩下这么一个念头。
她想也不想就拿身子去用力撞门,里面落了锁,似乎还有什么东西抵着,丁元把肩膀撞青了,门也依旧纹丝不动。
她心急如焚,要不是还有一点仅存的理智,都快要哭出来了。
“姑娘!姑娘!”她喊着,又用力撞了几下,里面打斗声没停止。
也没有人应她。
丁元一咬牙,飞奔下去找兄长。
等她带着丁和丁卯上来的时候,四号房的门已经倒在地上,学徒找来了管事,一脸愤怒指着他们说:“他们是来挑事的!”
压根就不是什么送老人过来看病!
房间一片狼藉,桌子椅子供病人休息的床都被毁的一干二净,茶杯茶壶碎在地上,平坦的墙面上还有一道刀剑划痕。
叶大夫被敲晕扔在了外面,那什么昏迷不醒的老人,和白楹,却消失不见。
丁卯冷着脸,把医馆事情交给丁和丁元处理。
没有把白楹看顾好已经是他们的过失,如果再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国师塔可不养废物!
丁卯眯起眼睛检查屋子打斗情况,发现其激烈程度,动手的人武功绝对不下于他。
桌椅脚被粉碎成末,一看就知道是有很强内力的人造成的。
丁卯弯下腰,手指抹过地上的白色粉末。
他闻了闻,手猛地捏成拳头!
这是让人昏迷的药粉!
丁卯快速转身,这件事上丁和丁元虽然有错,但他何尝不是疏忽了呢?
他就不该只留在外头,若是时时刻刻盯着白楹,也就不会出这档子事了。
丁卯培养的人已经分头去追了,他得先回去找轻风。
观察屋子里头的打斗情况,可以发现是有第二波人救走了白楹,否则只是一波人,压根就不会有打斗。
那么是谁呢?
谁武功这么厉害,又这么巧,救走了白楹?
白楹又有没有受伤,现在在哪,救她的人到底意欲何为?
丁卯将一连串的疑问压进肚子里,轻风身为国师塔管事,手里头有一个传了一百多年的巨大消息网。
如同蜘蛛网一般,把整个大煜都笼罩其中。
想知道白楹的线索,丁卯就必须得回去求助轻风。
……哪怕最后结果是被轻风揍。
出乎意料的,轻风得知这件事,沉下脸,却是没有指责,她有条不紊地让人去查那个晕倒在边上的老人是什么来历,那家医馆是谁名下的跟哪些人有关联,还有当时,动静这么大,白楹最后是被人谁带走的。
丁卯沉声道:“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我也跟着去找找线索吧。”
轻风淡淡道:“不用了。”
她眼神中是前所未有的冷漠,“你去禁闭室。我现在给大人写信,如果阿楹出了什么不可挽回的意外,你就自戕吧。”
自戕……
赶回来的丁和丁元刚好听见这句话,两人俱是心头一震,齐齐跪下来。
不辩解,不求饶,错了就错了。
丁卯一句话也没说,默默去了禁闭室。
禁闭室是前前前前的前任国师塔管事为了惩罚办事不力的人而造的,丁卯从被国师大人捡回来,到如今三十多年,还是头一回进去。
轻风的目光落在丁和丁元两人身上,她眸光闪了闪,淡淡道:“跪着吧。”
这两人和丁卯不一样,他们是白楹救回来的,轻风还是决定等白楹回来,由她决定如何处置。
想到白楹。
轻风在心里叹了口气。
国师塔所有人的一生,都奉献给了国师塔主人,他们生命的意义,是侍奉国师大人。
白楹是国师大人亲传弟子,国师塔下一任主人,如果她出了什么事……
谁都承担不起这个后果。
轻风捏了捏眉心,不再看跪在院子里的兄妹俩,转身回了屋子里头给国师大人写信。
现在只祈盼能快些将阿楹找回来。
至于向阿楹下手的人……轻风冷冷一笑,有胆子做,就得有那个心理准备,承受国师塔的怒火!
……
白楹不是被迷晕的,她是被一木棍打晕的。
昏昏沉沉,她睡了没多久,就被肩膀上的淤青给痛醒了。
白楹倒吸冷气,眼睛像是蒙了一层雾,一时之间都看不清是在哪儿。
她撑着软绵绵的床褥坐起来,每动一下肩膀就痛的不行,她没忍住“哎哟哎哟”地叫唤两声。
眨巴几下眼睛,白楹终于看清了周围。
是一个充满书香气息的女子房间。
房间不大,但却摆放着古朴典雅的书架,墙壁上挂着四幅春夏秋冬的画。
不知道为什么,白楹却感觉这里,没什么生活气息。
明明打扫的挺干净的。
白楹低头,肩膀一动,又是痛的龇牙。
她呼出一口浊气,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嗯,还好,就是有点褶皱。
小布袋里的东西一样也没少,她忍着肩膀上的肿痛,拿了一颗化瘀的丹药出来,左右看了看没水,就直接吞了下去。
丹药有点大颗,没水滋润,差点给白楹卡在喉咙里。
她沉重地叹气,想下床出去看看情况,又犹豫了一下,在想要不要喊人进来,不然就这样冒失走出去,有失礼貌。
纠结着,白楹干脆一边环顾四周,一边回想之前的事情。
半个时辰前,白楹跟着叶大夫上了楼,周围房间门半开半掩,不是哎呦哎呦叫痛声,就是气若游丝哭泣声,叶大夫早已见惯,他推开四号房的门,朝躺在床,上的老人走去。
白楹觉察到了空气中的冷凝,正回头,就见两个黑衣蒙面的男人手里拿着木棍,白楹还没来得及喊人,木棍就到了面前。
她下意识地抬手去接,身后忽然有人破窗而入,白楹亲眼看见黑衣蒙面人瞳孔一缩,手一抖,原本要砸在白楹脑袋上的木棍,偏移了位置,最后落在她的肩膀上。
力道是十成十的重,白楹瞬间飙出了眼泪花,还没叫出来,就痛晕过去。
后面醒来,她就出现在了这里。
也不知道谁救得她,是好心……还是另有图谋。
毕竟,在当时那种情况,谁会这么凑巧地破窗而入?
不是有预谋的……都不信好吧!
白楹想了想,还是决定下床。
弯腰穿鞋……啊靠靠靠弯腰也好痛啊!!!
生理泪水被逼出来,白楹强忍着,轻手轻脚走到门边上,她回头看了看,忽然发现书架边上还挂了一柄剑。
……真是突兀又怪异啊。
白楹收回目光,轻轻地把手放在了门把上,然后又放慢速度地开门。
入目,先是一个一抹墨色。
然后,白楹发现这是一个胸膛。
呃……“我的妈呀!!!”一声尖叫。
白楹被吓得倒退好几步差点一个趔趄摔地上,她懵逼地看着门外站着的男子,脑子没转过来。
傅南歧冷着一张俊脸,仿佛是来上门要债的。
白楹:“……你怎么在这?啊不对,你救的我?”
傅南歧的眼神非常冷漠,因为白楹的话,有平添几分嘲弄,“不然?傅云祁救的你?”
“……”不是,好端端的,怎么又提到傅云祁了。
白楹一颗心落地,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傅南歧,她就没什么怕的了,莫名的心安。
地上冰凉冰凉的,白楹肩膀疼,用不上劲,一时半会起不来,她苦着张脸,“大哥,能扶一把吗?”
傅南歧见她故意忽略他的话,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但到底还是上前,微微倾身,伸出了手。
白楹搭了上去,借着他的力,忍痛站起来。
她偷偷看傅南歧,状似无意问道:“将离哥哥,你受伤了吗?”
“没有。”他走出去,白楹也跟着走出去。
她这才知道,这是城外的一处院子。
忽然感觉傅南歧资产好多哦。
大佬不愧是大佬。
既然醒了,傅南歧带着白楹走到前院。
前院的院子里有一只小炉子,炉上煎着药。
白楹腹诽,难怪,老远就闻到了一股难闻的中药味。
这处宅院里似乎就只有他们两人。
这个猜想,在看见傅南歧面无表情地拿了块白布包住砂锅的柄,然后把煎好的药倒进碗中时,得到了验证。
白楹捏住鼻子,站在远远的。
这药……不会是给她煎的吧?
果不其然,傅南歧重重放下砂锅,见白楹站的老远,语气不太好:“过来。”
活像是要给她灌毒药的恶毒反派。
白楹小心翼翼,露出一个讨好的笑:“阿楹,阿楹吃过丹药了。”
傅南歧像是没听见,重复:“过来。”
这语气,好像她不过去,他就要过来亲自逮她。
识时务者为俊杰。
白楹想通,马上走过去。
碗是陶瓷的,白楹小心翼翼包着布捧在手心,才发现,这里的所有东西……好像都是几十年前的。
傅南歧见她迟迟不喝,皱了眉头,恶声恶气:“没毒!”
白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见他这副模样,莫名想笑。
关心她就关心呗,至于这样凶巴巴的吗?
还好她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不然换做其他人,早就在心里把这个脾气不好的男的来来回回骂个千八百遍了。
这样一想,她简直太善解人意了有没有?!
白楹苦着张脸把变温了的药咕嘟咕嘟喝了一干二净,这药太苦了!
白楹整张脸都皱起来,嘴巴里的味道苦的她不想开口说半个字。
傅南歧眼底有笑意划过,他探出手,握成拳的手屈伸开,布满掌纹的手心,静静地躺着一颗糖。
白楹呆呆地看着他的掌心。
这一瞬间,白楹不知道脑海里是什么想法。
她只是觉得……这个人,真的挺好的。
傅南歧等了半天,以为她不要,瞬间不耐烦起来,他捏紧,神情冷酷,就要把这颗糖扔掉。
白楹连忙抓住他的手,也不顾肩膀的疼痛了,快速掰开他的手指,把糖抢了出来。
拨开糖纸,囫囵吞枣一般把糖塞到嘴巴里。
白楹瞪他,甜味从舌上蔓延开,覆盖了苦味,如画般的眉眼不自觉弯了下来。
“谢谢将离哥哥。”她甜甜地说。
如果仔细看,就能发现傅南歧冷漠底下的别扭。
华贵人说的果然没错。
傅南歧从来没做过这些事情,他不习惯对人好,又怕被拒绝,他的骨子里刻着孤傲,以冷漠和恶劣筑起高高的城墙,习惯把所有人都挡在外面。
想想,真是又可怜,又可爱。
傅南歧面无表情地看着白楹,白楹也看着他,眉眼弯弯笑嘻嘻,还夸他:“将离哥哥,几天不见,你又好看了耶!”
这话是真心的。
傅南歧似乎就没有不好看过。
哪怕他在冷宫,身子消瘦单薄,穿着洗的发白的衣衫,也掩盖不了那种清傲孤姿,更掩盖不了拿绝色无双的容貌。
白楹也是遇见傅南歧后,才发现,可以用绝色来形容一个男子。
她笑嘻嘻看着傅南歧别过脸掩饰着那一抹不自然,哪怕他依旧冷脸,面无表情,白楹也能细心地发现他那些不易察觉的小情绪。
傅南歧把煎完的药渣倒在了院子里的杨树下。
白楹视力好,看到了几味消肿散瘀的药。
她扬起嘴角,觉得越看傅南歧,越觉得可爱。
她已经猜到,傅南歧恐怕是早就知道有人会在今天对她下手,如果不出意外,那根棍最后会落在她脑门上,就那力道,绝对敲的脑浆迸裂。
她直接毙命。
但傅南歧的出现,惊到了黑衣蒙面人,干扰到了他,让他动作偏移,力道也不如一开始那样汹汹。
白楹又叹气,她不知道自己惹到什么人了。
除了一个傅云岚,就好像没有其他人了吧?
白楹半天没想出结果,正要开口说回去,傅南歧就仿佛猜到了她要说的。
他在水桶里舀了一勺水,清洗着煎药的砂锅,头也不抬,“直走左拐再右拐,大门外有人会送你回国师塔。”
白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道:“你知道是谁吗?”
这话问的没头没尾,但傅南歧却听懂了。
里头冲洗干净了,他把擦砂锅的白布拧干,里里外外擦干。
不得不说,好看的人,哪怕在田里插秧,也是养眼的。
傅南歧回了两个字:“知道。”
白楹等了一下。
然后发现……这就没下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