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楹坐在凳子上,瞅了静太妃一眼。
静太妃没好气,道:“看什么看?读你的书去,现在去还能赶得上孙夫子的课。”
静太妃没再提话本子的事情。
白楹今日说话做事招待人都让她极为满意,比起怀阳郡主姚家丫头,也不遑多让,甚至在心智上,还要更胜她们一筹。
静太妃很满意,比起白楹越发的出色,话本子这点小事情,她就不想在追究了。
阿舒说的也对,白楹再怎么样也还是个孩子,正常人家里,也还是自由自在玩耍的年纪。
察觉到静太妃态度松缓,白楹转了转眼珠子,这是不再惩罚她的意思了?
可她还想趁这个机会,多休息几天的啊。
白楹揪了揪衣角,大着胆子问道:“阿楹还想再反省反省,不如今日就不去了吧?”
舒嬷嬷一个没忍住,手背抵着唇,笑出声。
“……”静太妃额角跳了跳,恨不得撇下世家贵女的优雅,把她拎起来抽屁股!
“你的小心思,一个都别想!”她咬着牙,手指门口,“出去,给我去学堂!”
亏她昨儿个还觉得关她几天让她长长记性,谁知道这就是个不思进取厚脸皮的!不让她去太学,她还求之不得!
“知道啦。”白楹撇了撇嘴,懒散地走出去。
看着白楹一副懒骨头的样子,静太妃的眼睛瞪得越发大,“没有外人在,她竟是一点都不懂规矩一点都不成样子了!”
随着相处,舒嬷嬷是完全把白楹当静太妃的孩子看待,她随口笑道:“这些日子楹丫头不太舒服,又没什么法子可医,不过就是稍稍懒散一些,依奴婢看,不是什么大事,您看,在外人面前,咱们楹丫头不是很好吗?”
这倒也是。
静太妃气消了点儿,“嗯”了一声,笑容也慢慢爬到脸上,“能和怀阳郡主她们交好,对她以后的路,肯定会有帮助。”
她拿不捏国师大人的想法,但国师大人将白楹交给她,还让她将其收为养女,养在身下,不就是想让她把白楹好好培养成一个合格的世家贵女吗?
生活在皇宫,还去太学读书,不仅认识的都是非富即贵之人,而且学到的东西也多。
这种环境下,哪怕是个傻子,也知道该怎么说话,怎么做事,不会轻易被他人欺了去。
日后长大,身后是霍家,洛家这等名门望族,又和怀阳郡主等人交好,岂会寻不到一门好亲事?
静太妃眼中蕴着笑意,想到白楹给她瞧洛妃赠她的暖玉,她就已经肯定,白楹是真正入了洛家的眼。
这小丫头的运气可真是好,且表面看着傻傻笨笨,乖的不得了,实际上聪明剔透,就连季原先生,都动了想收她作关门学生的心思。
越想,静太妃嘴角的笑容弧度就越大,她朝舒嬷嬷道:“今日做些枣泥糕吧,放勺蜜,她喜欢。”
舒嬷嬷笑着点点头,小姐就是嘴硬心软。
……
白楹到了学堂,刚好是休息时间。
怀阳郡主惊喜道:“原以为你会休息,没想到来了!”
“来什么来,关在房里不是很好。”傅云岚冷冷道,看向白楹的目光是毫不掩饰的讨厌。
白楹懒得理她,对着怀阳郡主笑了一笑,轻声道:“太妃看阿楹还能坚持听课,便让阿楹来了。”
姚依依忍不住道:“静太妃对你也太苛刻了吧。”
白楹一脸的纯善,道:“太妃都是为了阿楹好,阿楹知道怀阳郡主和姚小姐也是欢心阿楹,阿楹真的很感激。”
“也没什么的。”姚依依不好意思道,“你饿吗,要不要吃点东西?我带了蛋酥。”
傅云岚看着她们几人友好相处,都不理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又闹又怒又有点委屈。
白楹就是个祸害,晦气得很,谁跟她在一起,谁都要倒霉,怀阳之前帮了她,不是连累自己两次了吗?
怎么一点儿记性都不长的?
自降身份,和白楹一个贱民去玩,也不怕让人笑话!
傅云岚瞪着白楹,恨不得把她瞪出个洞来。
但有之前的教训在先,她已经不会冲动行事了。
孙嘉迎担忧地看着傅云岚,小声道:“嘉迎永远站在公主这一边,公主不要生气不要难过。”
傅云岚闷声道:“本公主才不会难过!”
孙嘉迎立马高兴起来,道:“公主才是最好的,她们要和白楹玩就让她们玩吧!”
“对!吃到苦头就知道了!”傅云岚哼道。
方小意低着头坐在座位上不说话,她哪哪都好像融不进去,嫡公主不喜欢她,不爱和她说话,怀阳郡主也是……
她又做错了什么?
她难道比白楹还差劲吗?
接下来几天,虽然身体依旧不太舒服,但白楹过得极为舒坦。
休息天的时候,她带上看完了的话本子,同静太妃舒嬷嬷说了一声,便要去寿康宫找怀阳郡主还书。
她们约好了,怀阳郡主昨天睡在寿康宫中,今日刚好可以找白楹一起玩。
临出门前,静太妃想起什么,叮嘱道:“今日空远大师被太后传进宫现在可能还在寿康宫中,他与国师大人向来不合,你仔细些,不过想来他也不会为难你一个小姑娘。”
白楹记在心里。
这次她是一个人去的寿康宫,太后对她还算是有好感,哪怕没有静太妃和洛妃,态度也依旧同之前一样。
太后身边的苏嬷嬷一听白楹是来找怀阳郡主,便带她去了侧殿。
主殿太后再同空远大师说话,白楹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还是不要打扰到他们为好。
怀阳郡主正在学刺绣,手指都千疮百孔了,眼泪珠子不停掉,可就是绣不好。
苏嬷嬷心疼道:“郡主千金之躯,不学这些也没事的。”
“那怎么行?”怀阳郡主擦掉眼泪,看见苏嬷嬷身后的白楹,忍不住笑道,“你来啦!我都忘记去找你了,可不要怪我啊。”
白楹抿唇一笑,将话本子还给她,“郡主有事要忙,阿楹都看到了,又怎么会怪郡主。”
苏嬷嬷退了下去,怀阳郡主拉着白楹面对面坐下,想起方才一脸泪痕,就觉得丢人到家了。
她还想把手放身后去,白楹已经看到了,“呀”了一声,抓了怀阳郡主的手,眸中满满当当是心疼,“怎么这么不小心呢,这么多血,得有多疼啊。”
白楹简直感同身受!她刚学的时候,绣花针都掉了好几次,线都穿不进,更别说老是扎到手指头。
光是想想就是一把辛酸泪。
怀阳郡主愣了一下,手还在白楹那,不知道为何,白楹说出的话,表露出的心疼,在她感觉,要比苏嬷嬷真实许多。
一句“得有多疼啊”让怀阳郡主心下一片动容。
其实也就是一点点血珠,跟穿针的孔一般,但白楹这样,不知怎的,她心里那点儿难过就没了。
怀阳郡主任由白楹抓着她的手,小声解释道:“我之前从未学过刺绣,连针都不会拿,可慢慢长大,日后是要说亲的,虽然我是郡主,可女孩子会的,我都想学会。”
说着笑得很不好意思,“我太笨了,在这方面都没怎么天赋,让你见笑了。”
“郡主哪里笨啦?”白楹真切道,“阿楹前些日子也学了这个,连线都穿不进,那才是笨呢!手指头比郡主还要惨,郡主今天是第一天绣吗?已经很棒啦!”
“真的吗?”怀阳郡主高兴道,“阿楹你真好!”
然后两个人一起探讨怎么绣花,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等怀阳郡主成功绣出了半片小叶子的时候,她非常兴奋地跑出去,“外祖母!你看怀阳!”
白楹也跟着走了出去。
结果发现空远大师竟然还没有走!
白楹给太后行礼问安,乖乖巧巧站在一边,那只叫娇娇看见白楹,欢快地叫了一声,飞到她身上,叽叽喳喳唱着歌儿。
空远大师一身袈裟,慈悲面相,手握佛串。
不论怎么看都仿佛感觉他在笑,空远大师的身上有一种让人很舒服的气质,在他面前,你会放松情绪,宁静致远。
白楹提着心逼自己移开目光。
她刚才竟然盯着他看了最少有一分钟!
和国师大人是完全不同的人。
“阿楹你来!”上头怀阳郡主喊她。
白楹乖乖上前,她身上的娇娇纹丝不动,却停止了唱歌。
哼!它才不要给别人唱歌听!
太后慈蔼地看着两个小姑娘,听怀阳郡主说是白楹教了她如何刺绣,脸上的笑容越发和善,她夸了白楹几句,目光落在娇娇身上,心里头都不免吃醋。
每次见了白楹,娇娇就像是看见什么似的往她身上黏。
她养了这么多年,都没有这样的待遇。
不过也可以看出小姑娘心地善良,有个有福气的孩子。
不然以娇娇的脾性,又怎么会这么喜欢一个人。
太后朝一旁站着的空远大师看了一眼,想到他说的话,眉头不免蹙起,语气也淡了下来,“空远大师若还有要事在身,便先去忙吧。”
空远大师拨弄着佛串,道:“阿弥陀佛,贫僧此次只为一件事下山,关乎国运,事情重大,贫僧不敢掉以轻心。”
他没忍住,又不着痕迹看了怀阳郡主下面的白楹一眼。
原来是这个丫头!
原来是这个丫头!
心里掀起惊涛骇浪,空远大师又泛起疑惑,这丫头,怎么会和冷宫那位有瓜葛?
看着不像是胆大包天的呀……
冷宫那位,是海水不可斗量,而这个小丫头,真是人不可貌相了。
越看,空远大师越觉得有夫妻相。
他的话让太后暗生不满,先不说他的话真假。
单说国运,事关国运才下山,旁的事情却从来不管不顾,亏的世人敬重他!
一想到国师大人做出的贡献,太后看白楹的目光又多了几分慈爱。
太后道:“哀家今日传召大师,听大师一说,心里已经明白了。但事情重大,哀家要和皇上慎重考虑考虑,空远大师先回去吧。”
这话比先前说的要直接许多,空远大师也不是厚脸皮的人,事情慢慢图之,不可太过急切。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这个道理空远大师比谁都明白,他弯了一弯,道:“阿弥陀佛,贫僧告退。”
空远大师一走,怀阳郡主又兴致勃勃地说起来。
等白楹能离开的时候,娇娇还分外不舍地黏在她身上,不肯走开。
白楹只好软声软语哄着娇娇,哄的鸟儿欢快地叫不停,方才离开她肩上。
心里松了一口气,白楹走出寿康宫,途经御花园,却看见空远大师脚步极慢地走着,可看着不像是赏风景,倒是是在等人。
白楹不想多生事端,能不撞上就不撞上,大不了她绕远路回去还不行吗?
正当她转身的时候,空远大师叫住了她:“小姑娘留步。”
不是叫我,不是叫我。
白楹装作听不见,走了几步。
空远大师瞠目结舌,只好又喊了一声,“白姑娘留步!”
在寿康宫的时候,他听到了太后喊小姑娘白什么的。
白什么的小姑娘:“……”只好停下来。
她简直要醉了!看着道貌岸然慈悲面相,没想到是这么小心眼。
大人的事情,能不能不要牵扯到小孩子?
有本事找国师大人去啊!
心里这么想,白楹却转过身一脸疑惑纯良,“啊,大师叫阿楹,可是有什么事情吗?”
此刻御花园中没什么人,空远大师慈悲笑道:“我观姑娘面相,妙不可言,姑娘可有……”
白楹瞪大眼睛道:“我不做尼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