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西沉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被雨水淋湿了大半,深邃的眉眼轮廓,在周围黯淡的光影下,增添了几分神秘和漠然,将他整个人衬显得更加的落拓不羁。
“我以为这是你想要的结果。”
陆潇潇咬了咬唇,湿漉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他,“顾总,我还这么年轻,不想就那么认命,如果你觉得我太有手段和心机,想让我尝点苦头,变得更悲惨……”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无比清晰,“那么……愿赌服输,我没有怨言。”
顾西沉那双沉黑的眸子盯着她看了几秒钟,突地笑了,“我倒想听听,你还有什么筹码?”
窗外的车流已经开始缓慢的向前移动,车笛声不时响起,却又碍于这黑社会似的打架场景,纷纷绕行。
小白早已从挥揍的人群中抽身离去,去开那辆被顾西沉停放在路边,开着双闪的黑色世爵车子。
陆潇潇刚要回答顾西沉的问题,小白就驾驶着车子,停在了黑色的七人商务车旁边,推开车门下车,并迅速的撑伞走过来,恭敬的说了一句,“长官,您身份特殊,先离开这里吧。”
傅青山低低的嗯了一声,头也没回的对后排座的顾西沉说了一句,“她受了惊吓,后面的事情你处理。”
“我知道。”
傅青山没再说话,抱着娇小的女人就下了车,苍劲有力的长腿迈了几个大步,就靠近了一旁的黑色世爵车子,他先是弯腰把女人抱放进去,自己才跟着坐进去,雨滴不断的从伞旁飘过来,将他的裤腿全部打湿,难得的狼狈。
那个样子的傅青山,温柔又深情,哪里像是传说中不近人情,手腕铁血的将领?
几秒以后,黑色世爵车子便消失在了重重的雨幕中。
顾西沉慢慢的收回视线,一双长腿在狭窄的后排座的空隙中几乎无处安放,铁臂自然而然的搭在了椅背上,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包围圈,让陆潇潇一时坐立难安。
“说话,现在没人了。”
顾西沉突然开口说话,吓得陆潇潇抖了一下,“我……我从头到脚全天然,就连指甲都会定期保养,不瞒顾总,陆家养我,就是为了让我长大以后商政联姻,扩大陆家在林城的影响力和地位。”
“所以,我从很小就开始用牛奶洗澡,皮肤很嫩很白,也学过很多年的舞蹈,比一般的女人身体都要柔软……”
说到这里,她微微停顿了一下,隔了几秒,才像是豁出去一般说道,“听说,男人都是视觉动物,而我柔软的身段在床上……和男人的契合度又很高,不管跟了谁,都会欲罢不能。”
顾西沉黑沉似水的眸光斜睨着他,一只大手突然放在她白嫩的腿上,“冬天穿露腿的短裙,你不冷?”
陆潇潇没敢让自己露怯,“你喜欢吗?”
他答非所问,“美的东西谁都喜欢。”
“那……你想要我吗?”
这句话几乎脱口而出,像是在心里酝酿了很久很久,连脑袋都没过,而听在别人的耳朵里,和深情的告白无异,就像她已经暗恋了他很久很久。
因为有爱,才会靠近。
不然……她嫁给谁都一样,只有他是例外和特别。
她察觉到他徒然变得锐利的眸光,赶紧慌乱的纠正,“我是说,你……能娶我吗?”
“娶我的那些钱我会还给你,顾太太的位置我也会还给你,只要你把我从陆家的泥潭里拉出来,可以吗?”
男人的大手干燥温热,落在她冰凉的肌肤上,有些灼人。
他的脸上几乎没有表情,甚至连不悦都没有,她又实在猜不出来他的想法,一丝一毫都猜不出来,这一秒钟,简直是冰火两重天的身心折磨。
顾西沉没说话,锐利的视线稍稍偏移,落在了他大手所覆盖的那双白嫩腿上,“我没有喜欢的女人,顾太太是谁都无所谓……”
说到这里,他微微的停顿了一下,大手开始在她的腿上游移,“只是……你欲擒故纵算计我的事情……”他接着又看向她,“该怎么算呢?”
陆潇潇下意识的否认,“我没有啊……”
后面的话,她还没有说完,尖细的下颌骨便被男人的大手攥住,那张过分英俊的脸瞬间就放大在了她的眼前,呼吸压抑,“陆小姐千万别天真的跟我说,你从来都没有勾引我的想法,这世界上可没有那么的“巧合”。”
陆潇潇被迫迎视他森冷的眸光,字字句句,说得缓慢,“顾先生,我的筹码就这么多。”
“哦?”
男人挑了挑眉,声音含笑,“陆小姐,你知不知道每天往我身上扑过来的女人有多少?比你娇贵,比你身体柔软,比你保养的好的女人,大有人在,并不是只有你。”
他朝着她白皙的脸吐出一口热气,“你要是这么说,可就真的一点胜算都没有了。”
可……她只剩下了这副身体,其他的,一无所有。
她还能给他什么?什么都给不了。
他应该比她还清楚她的现状,会这么说,也只不过是为了欣赏她的难堪狼狈,还有……为难,来满足他高高在上的恶趣味。
就像他说的,她先算计了他的事情该怎么算?
本来就是她的妄想,是这个结果,她也不算冤枉。
至少,她努力的挣扎过,这就够了。
陆潇潇忍着痛,从他的大手里抽出自己的下颌骨,眉眼满是落寞,“好,我明白顾先生的意思了。”
她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又朝着他笑了笑,“顾总,林大千金那么同情我的遭遇,我也不想再通过她解决这件事情,所以我们打个商量可以吗?”
顾西沉没说话,眸光沉黑如水,但却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今晚……林大千金除了受到点惊吓,算是毫发无伤,想必顾总也会因为她对我的同情,而卖给我一个人情,从而原谅我,不与我计较。”
她微微的叹息了一声,感慨似的说道,“既然顾总拒绝了我,我就不挣扎了,或许从被我的亲生父母以两万块的价格卖给陆家开始,牺牲美貌和身体就是我的命,我现在终于认命了。”
说着,她就从旁边的手包里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嘟声响了两下,对方就接了起来,“潇潇。”
“嗯,你帮我安排吧,就今晚。”
对面的男声有些迟疑,“你想好了吗?”
“嗯,早就想好了,挂了。”
陆潇潇切断手机通讯后,还是笑着说道,“顾总,我晚上还有个约会,就不陪你多聊了,我先走啦,拜拜啦。”
她刚要站起身,顾西沉就说了一句,“我看起来像是那么有风度的男人?”
“那……顾总想让我拿什么还?”
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意思明显,用她唯一能还的东西,身体。
陆潇潇也没扭捏,伸手就拉下碎花长裙的肩带,露出了圆润好看的肩膀,她还要继续往下脱,男人笑了笑,“你觉得这种地方我会有兴致?”
她咬了咬唇,眉间一片豫色,“那……明晚行不行,今晚我还有事。”
“说说是什么事,我看看能不能宽容你一晚。”
陆潇潇没敢撒谎,“我托我朋友在兰调帮我拍卖初夜,一晚上换一千万,这样的话……他们也许会同意我嫁个家世普通点的男人,年龄不会特别大,不会女人成堆,也不会在那方面有别的不良嗜好,就是……什么都刚刚好的那种。”
“这种条件的男人……说白了点,不就是个窝囊废吗?”他的脸上都是笑意,却丝毫不达眼底,波澜不惊的表情,“陆小姐的喜好,还真的是让人刮目相看啊。”
陆潇潇的脸又白了一些,却语气谄媚的附和着他,“嗯,对顾总这样的天之骄子来说,那种条件的男人确实是窝囊废。”
话落,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安静了大概半分钟,最后还是陆潇潇沉不住气,“顾总,一千万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你对我没有兴趣,就只是单纯的看不惯,那我的第一次给了哪个男人,也都没所谓的,对吧?”
顾西沉没说话,而是从裤袋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根后迅速的点燃,接着就凑到嘴边深吸了一口,那双沉黑如夜的眸子,在薄薄的一层烟雾后,几乎看不到情绪。
“这又是一次欲擒故纵?”
陆潇潇举起右手发誓,“顾总,我可以对天发誓,这次如果我再对你抱有什么侥幸的歪念头,就让我永远脱离不了陆家,不得好死。”
他隔着青白色的烟雾看向她,好几秒后才低淡的说了一句,“行,你走吧。”
陆潇潇放下右手,真心实意的感谢他,“真的很感谢你,顾总,你放心,我一定会消失的很彻底。”
说完,她就从车子里走了下去。
风雨有些大,她很快就被淋成了落汤鸡,路过的出租车见她浑身被雨淋透,都不肯停车怕她弄脏座椅。
实在拦不到车,她没有办法,只好看准机会冲到了一辆显示空载的出租车前,刹车声划破雨夜,司机打开车窗开始了难听的咒骂。
陆潇潇赶紧跑过去,给了他将近十倍的车资,然后利落的用英语说了一句,“麻烦你,送我到兰调。”
司机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她手中的钱,摆了摆手,示意她上车。
她连连道谢,赶紧拉开车门坐上去,全程都没敢往黑色商务车那边看过去。
不过细想想也没什么关系,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在他的面前难堪狼狈了。
这世界上,就是有一种人,你怎么努力也够不到他。
过去是,现在是,以后也会是。
有温热的液体汹涌落下,她伸手抹掉脸上的泪,告诉自己,一切终于要结束了。
再见了,她的青春。
再见了,顾西沉……
……
同一时间,黑色世爵车里。
林嫣从上车以后就没说过话,也不许他靠近,只是一个人安安静静的趴在车窗旁边,看着道路上密集的车流,城市的霓虹灯影,和天空不断坠落的雨滴。
傅青山的视线始终没有从她的身上移开过,忍了又忍,还是靠了过去,伸出一双铁臂,把她揽抱在了怀里,声音压得很低,“嫣儿,还有哪里难受吗?”
林嫣摇了摇头,还没有开始挣扎,放在手包里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
她低下头,把手机从手包里拿出来,就看到了亮起的屏幕上,显示有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
手指触点了一下,短信的内容就呈现在了眼前。
“林嫣,谢谢你今晚帮了我,我确实是故意这样做的。因为我知道顾西沉和傅青山的私交不错,他俩都在米兰的情况下,肯定会经常见面,如果我能得到你的同情,那么也算在顾西沉那里多了一分胜算。”
“但显然我失败了,顾西沉他对我没有兴趣,当然也不会帮我。”
“我准备卖掉初夜。一夜换来一千万以后,陆家会高看我一眼,至少能让我选个称心如意的男人嫁,家世也可以不用那么好,你也知道的,我名声不太好,家世好的男人也看不上我,我也不想嫁进去找罪受。”
“傅青山肯定特别生气,你不要跟他说我是女人不容易这种话,他不会相信我了,一定认为我在演戏,你们也难免争吵,但因为我这种人争吵实在不值得。”
“你那么聪明,即便对我满心的同情,也不会再跟我交朋友,我也没敢奢望过,刚刚太匆忙没来得及好好说声感谢,就想着发条长一点的短信,来表达我对你的谢意。”
“其实呢,我也想过死,但是我死不起,我还有外公外婆要照顾,还有生病的弟弟需要钱,人各有命,这就是我的命,不要看不起我。”
“后会无期。”
“——陆潇潇”
傅青山也跟着她一起看完了陆潇潇的短信,皱眉说了一句,“嫣儿,你不该管她。”
林嫣又深深的看了一眼短信内容,低声问道,“傅青山,顾西沉为什么不肯帮她?”
“一旦惹上这种女人,就会麻烦不断,是个正常有理智的男人,都不会帮她。”
林嫣没再抗拒他的怀抱,一双美目继续看向车窗外,“可顾西沉看她的眼神不一样,我以为他会帮她。”
傅青山沉默了两秒钟,“嫣儿,顾西沉的商业版图逐年扩大,虽然他不需要女方的家世背景做衬托,但如果女方的家世背景一流,可以为他的商业帝国锦上添花,他又何乐不为呢?”
“况且……他还没有寂寞到一个陆潇潇,就能让他神魂颠倒的地步。”
林嫣没再说话,比刚刚更沉默了。
傅青山知道她在想什么,又说了一句,“如果你想让我出手帮她,我会帮,但你以后必须离她远一点。”
“不用了,我能帮她一回,帮不了她第二回,就像她说的,人各有命,这也许就是她的命。”
傅青山皱了皱眉,没再说话。
雨势又大了一些,敲打在车顶,发出沉闷的声音,让人特别的心烦意乱。
……
陆潇潇打车来到兰调后,迅速的和朋友秦歌会合,并换上了秦歌早就准备好的薄纱长裙。
她刚刚去洗手间顺便把脸上的浓妆卸了,素颜很显小,穿着一身白色的薄纱长裙,显得仙气飘飘,又清新脱俗,特别的不食人间烟火。
用秦歌的评价就是,“连我这个从来都不把你当女人来看的男人,都觉得你美得惊艳脱俗,以此判断,我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是个男人看了都移不开视线,保证一千万顺利到手。”
陆潇潇笑了笑,说了句,“但愿如此。”
现在时间还很早,离秦歌跟对方约定好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她怕一会紧张,就坐到吧台前,管酒保要了两杯烈酒。
秦歌本来不想让她喝,但一想到她即将和陌生男人做交易,也就没有阻止,任由她喝了。
陆潇潇的酒量不好,喝了两杯就醉了,但她醉酒不爱闹,还是安安静静的样子,只是没什么生气儿,见谁都是空洞的笑,根本看不到她的身上有那么多的无奈和不幸。
秦歌给她买了醒酒药,她喝了以后,恢复了几分清醒,时间也差不多到了。
她从吧椅上下来,拥抱了一下秦歌,“秦哥,祝福我吧,今晚以后我就能新生了。”
“潇潇,你……真的不惦记顾西沉了?”
陆潇潇松开她,很坚定的摇了摇头,“顾西沉那种男人是我惦记就能惦记的上的吗?他今晚放了我,已经算是给了我天大的面子,我看起来有那么不想活了吗?还敢去招惹他?”
“那……你把女人最宝贵的东西都卖了,以后该怎么办?”
陆潇潇捏了捏他的脸,“我的秦哥,那可是一千万啊,而且,一层膜一千万只不过是一个交易,再说,这都什么年代了,那种事情还分什么宝贵不宝贵?想给谁就给谁喽!”
“可是……”
陆潇潇伸手打断了他的话,“好了,我亲爱的秦哥哥,你就等着我胜利的消息吧!”
说着,就踩着高跟鞋往包房的方向走了过去,刚刚走出两步,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嘱咐了他一句,“明早你来的时候,别忘了给我带避孕药,我可不想年纪轻轻就当妈。”
秦歌挥了挥手,“知道了。”
陆潇潇抛了个飞吻过去,“爱你哦。”
而刚刚的那一切,也都被二楼的两个男人尽收在了眼底。
傅青山把林嫣送回去以后,就和顾西沉来到兰调,美其名曰是来笑话顾西沉的,但顾西沉怎么可能不知道他赶来,是因为林嫣希望他能出手帮陆潇潇,即便她嘴上说不用帮,但她心里一定非常希望他这么做,他不想让她失望。
“陆潇潇的私生活乱成这样,居然还留着初夜,这跟世界十大未解之谜一样,令人觉得神奇。”
顾西沉抽着烟,一双沉黑的眸子,在手上明明灭灭的烟火中,显得特别的深邃,几乎一眼看不到尽头,“你的语气,好像有点幸灾乐祸。”
“哦?”
傅青山挑了挑眉,“你的意思是说,我还得哭天抢地的广而告之一下,陆潇潇今晚打算卖掉初夜?”
顾西沉又烦躁的抽了一口手中的香烟,“少他妈在那阴阳怪调,不想帮就赶紧滚,在这废什么话?”
傅青山的心情很好,连他说话的语气都不计较了,“我记得某人不是已经明确的表示对陆潇潇这个女人没有兴趣了么?还拒绝了人家的请求,怎么这会儿就成一副被人当众戴了绿帽子的孬种样?顾总,说好的剧情可不是这样的。”
顾西沉瞥了他一眼,随后挥了挥手,他缩在角落里的私人秘书就走了过来,恭敬的说了一声,“顾总。”
“警察局一会突击检查扫-黄联系好了吗?”
女秘书点了点头,“已经联系好了,五分钟以后到这里。”
顾西沉将手中的烟头凑到嘴边深吸了一口,“嗯,去吧。”
傅青山唇角的笑容扩的更大了,“哟,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顾总这是演得哪一出啊?破了人家姑娘的欲擒故纵后,自己又欲擒故纵上了。”
“这样她才能有点记性。”
傅青山点了点头,表示理解,随后就站起身,系上了西服的纽扣,“既然已经不需要我了,那我就先回去了,林嫣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顾西沉抬头看了一眼晦暗灯影下的高大男人,不忘回讽,“贺骁庭还真是能沉得住气,我就不相信他一点端倪都看不出来。”
“看出来也好,没看出来也罢,他不是我的对手。”
他的话,和他的人一样,高高在上的令人畏惧,却也让人莫名的信服。
“哦?”顾西沉挑了挑眉,“贺骁庭出身意大利第一财阀世家,又韬光养晦了二十年,这样的人没点城府和野心,能走到今天?你别太高估你自己,也别太小瞧他,我还是那句话,你和他硬碰硬,胜算不是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