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静秋皱眉:“那他们去哪儿化验的?”
曹医生说:“这我就不知道了,人家信不过我们这小医院,不是去北京就是去省城,一年有大半年不在我们这儿,就是控制住了,才会回来住一段时间,据说还是因为孩子想家才回来的。”
他说着又指兰静秋手里的复印纸:“这上边记得是真的吗?”
兰静秋指指自己帽子上的警徽:“你怎么不问问这是不是真的呢?”
曹医生苦笑:“真没想到啊,乔老板居然是人贩子!那乔木森怎么办?他还有钱治病吗?他现在的病全靠药养着,才不至于恶化,万一停止治疗很快会转为三期甚至是四期。”
洛生海问:“你的意思是说,他这个病要不就得靠药养一辈子,要不然就得换肝?”
曹医生叹口气:“理论上来说是这样,但肝移植现在国内没人敢做了,去国外也不一定能做啊,再说不光花费多,出国也麻烦。”
兰静秋问:“那乔木森现在的身体状况能坐车去凤安吗?”
“其实是没问题的,他只是家里不差钱,家人又担心他,所以一不舒服就入院,做为癌症患者心情愉悦有时候比药还重要,但这孩子心事很重,时不时地就胸闷病灶疼痛,所以大部分时间住在医院里。”
兰静秋问清楚乔木森的病情,心里的疑惑更多了,她跟洛生海没再回病房,已经不早了,怎么说乔木森也是病人。
两人又问了小珊几句,这姑娘根本一问三不知,都不知道为什么让她写那些字。
兰静秋判断,她应该是真不知道乔家是干什么的。
她忍不住问:“你姥姥姥爷跟你提过你爸妈吗?”
小珊眸子马上暗了下来,摇摇头:“有一次我问过,他们说我妈跟着野男人跑了,叫我把森森的爸妈当爸妈。”
她说完看看四周,又小声说:“后来我自己打听过,听街坊邻居说是我大姨死了,我姥姥姥爷想叫我妈嫁给森森爸,结果我妈不乐意,偷着怀上了我,后来生完又跟着另一个人跑了。”
小珊苦恼地道:“我其实挺想找我妈的,但我怕惹我姥姥姥爷生气。”
“那是他们亲生女儿,也许之前发生过冲突,但父母亲情是割不断的,他们也许也想找到你妈妈呢。”
“不是的,我有次提过想发寻人启事找我妈,我姥爷就骂我白眼狼,说养我这么大有什么用,是不是跟我妈一样想着跑。”
兰静秋见小姑娘眼圈都红了,不忍心再问,让她先回了病房。
洛生海说:“这也太奇怪了吧,哪有亲爸亲妈不想女儿的。”
“不只这点奇怪,这对父母把大女儿嫁给乔平原,大女儿死后,又逼小女儿嫁,这个小珊甚至有可能是乔平原的孩子,这不是更奇怪,乔平原有什么好的?当时也还没钱吧,为什么非得让女儿嫁他?”
两人都觉得奇怪极了,要不是因为天晚了,今天就得去会会这对老夫妻。
乔所长把两人接到招待所,饭已经准备好了,他说:“我也不多问了,有什么需要我们配合的你们就说,放心,上次的情况绝对不会再发生了。”
兰静秋问起那对老夫妻,“您知道他们为什么非要把女儿嫁给乔平原吗?甚至不惜跟二女儿翻脸?”
乔所长摇摇头:“这我倒是没打听过,这都快二十年了吧,谁知道他们当时怎么想的,没准是看乔平原成分好。”
兰静秋听到成分两字,再想想时间,觉得还真有这个可能。
等乔所长走了,洛生海跟她说:“这老夫妻的所作所为也许是跟当时的社会环境脱不开关系,但这个乔木森的反应有点出人意料啊。”
兰静秋说:“是啊,他居然还主动要求跟咱们去凤安,那就带他过去吧,医生不是都说他现在没什么事吗?”
“可以把刚才的曹医生一起带去,免得他路上一颠簸再难受起来。”
兰静秋叹口气:“我原以为是张丽想脱身,可乔木森也在把罪名往他爸身上推,难不成是这母子两个商量好的?想把乔平原跟他的小老婆送进去?可他们没了经济来源,乔木森的病怎么办?”
洛生海也觉得乔木森没有看起来这么简单,他看看表:“早点睡吧,明天先去乔家见见乔平原的父母跟前岳父岳母,然后带乔木森回凤安去,总会查清楚的。”
兰静秋道:“还得查一下乔木森就诊过的所有医院,看看有没有哪个医院敢做肝移植手术。”?
第190章 大义灭亲
兰静秋回了房间, 正准备洗漱休息,她昨晚一整晚没睡,早困了, 打算洗个澡赶紧补觉, 哪想到刚脱了外套就有人敲门。
她还以为是洛生海,难不成又想到什么了, 必须晚上去查?
兰静秋赶紧过去开门, 门外居然是招待所的女服务员,这姑娘笑盈盈地说:“是兰同志吗?你同事说你手受伤了,让我来看看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没有。”
说着她还举举手上的药箱,“顺便帮你换下药。”
同事?洛生海吗?
兰静秋没想到他这么细心,就是她自己都快忘了手上的伤了,只有碰到的时候疼的那一下才记起来。
她也没客气, 让这姑娘进来给换药, 结果这姑娘见她要洗澡, 先帮着她调好了洗澡水,“兰同志, 别不好意思, 我就在外边待着, 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你就喊我,地滑, 你手又不方便,我得等着你洗好了给你换了药再走。”
兰静秋见此, 只好打仗一个洗了个澡, 出来了人家还帮着收拾了卫生间, 生怕她再去厕所会滑倒。然后又给她擦头发换药, 兰静秋拿出钱包,想给点钱吧,好像不太合适,可不给吧,有点过意不去。
给钱吧,一块钱好像太少,五块钱又有点多,倒不是兰静秋舍不得,主要是现在这物价,自己一个公职人员这么大方不太好。
等人家给她包扎好,她说:“今天太谢谢你了,本想明天请你吃饭,但我怕太忙没这个时间,等我回去给你寄点我们那儿的特产吧,你喜欢吃甜的还是咸的?”
这姑娘爽朗地一笑:“用不着,刚才你同事给我五块钱,让我照顾好你,明天你们要是不走的话,我还过来给你换药,赶紧休息吧,明天早上我过来叫你起床。”
这姑娘笑得很甜,五块钱可不是个小数目,别说一早一晚了,就是贴身照顾都行啊。
兰静秋愣住,“洛队给你五块钱,叫你照顾好我?”
“对啊,他不叫我跟你说,不过我拿这么多钱也挺不好意思的,哈哈,都是顺手的事,可他硬要给。”这姑娘觉得洛生海喜欢兰静秋,甚至可能是一对,人家给了五块钱,自然要说出来,让女孩知道啊。
“行了,你赶紧休息吧,明天我再过来,有什么事你朝楼道口那边喊两声,值班的都能听见。”
这姑娘走了,兰静秋还有点愣神,洛生海掏钱让人照顾她,这也太贴心了吧,难道……
兰静秋晃晃头,一定是刚才洗澡脑子进水了,不能乱想,这一定是同事情。对,洛队就是这种婆婆妈妈的性子,估计谁跟他出差都会被他照顾的周周到到。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在餐厅见面,兰静秋先掏出五块钱来递过去:“谢了啊,洛队,等忙完了案子我请你吃饭。”
洛生海皱眉:“我找的那姑娘看着挺靠谱的,她居然跟你说了?”
兰静秋见他不接,就把钱放到他手边:“肯定说了啊,我说你够大方的,我昨天还想着给人家钱,人家会不会不高兴,咱们国家也没有小费一说啊。又怕给多了不好给少了不好,你上去就是五块钱,够豪爽的,不过这钱花得值,那姑娘太贴心了,比医院的护工都强。”
“出门在外,不能舍不得花钱,你手上的伤怎么也得七八天才能沾水,还是小心点好。”
兰静秋看了他脸上的伤一眼,发现已经结痂了,暗褐色的伤疤倒是更把洛生海衬托出了几份硬汉之气,不过他做的事还是婆婆妈妈,见兰静秋往豆腐脑里加辣椒油,就赶紧推开桌上的辣椒罐子:“那么大一片伤,还是吃清淡点好得快。”
兰静秋撇撇嘴,接受了他的好意。
正吃着呢,乔所长就来了,陪着兰静秋他们吃了早饭,还说:“我跟你们一块过去吧,乔平原家就在医院附近,买的是居民的自建房,两层的小楼。”
“乔平原老家在哪儿?”兰静秋问。
“跟我一个镇上的,就在清水县东郊。”
洛生海道:“现在乔平原是犯罪嫌疑人,我建议把他这两处地方都彻查一遍。”
兰静秋也说:“是啊,他在省城的院子我们都打电话让那边查了,还得仔细查,他在凤安的房子里,账本是在杂物堆的酒瓶里找到的,小孩衣服埋在水缸下边。”
乔所长点头应道:“好,我这就安排人去他家老院子查。”
等到了乔家时,已经八点多了,门口坐着俩大爷,应该是刚吃过饭,正要摆棋盘。
乔所长指着有胡子的那位说:“这是刘大爷,小珊的姥爷。”
说完他问刘大爷:“我乔大爷还有大娘她们呢?在屋吗?”
刘大爷精气神还挺足,看起来跟乔所长也熟,他点点头:“老乔能去哪儿啊,肯定搁家里呢,干啥?有人找平子啊?他不在家!”
兰静秋看看洛生海:“分开问吧。”
“好!”
乔所长把两人叫远了点,小声说:“乔平原的事要不要跟他们说?刘大爷身体倒是不错,我怕乔大爷跟乔大娘受不了啊。”
兰静秋叹口气:“可他们迟早得知道啊,瞒得住吗?”
乔所长也无奈道:“这倒是。”
他看看前边,突然说:“前边就是街道居委会,要不把刘大爷跟刘大娘叫去那边问,乔家老两口出门都不方便,就在家里问吧,把他们请到乔大爷躺着的那屋,我顺便安排人先在别的房间搜查。”
兰静秋突然懂了,她看了眼留着山羊胡,精神健硕的刘大爷,对两人说:“我们一直猜为什么乔平原会养着前岳父岳母,其实很简单,这是劳力啊。他爸瘫着,他妈瞎了,都得有人伺候,张丽一个人伺候老两口还得照顾孩子明显忙不过来。”
洛生海也笑了:“没错,我们一开始听到这事时,就先入为主,觉得这两位老人家是需要人照顾的,觉得乔平原这事做得仁义,还真没准他就是想要两个免费劳力。”
乔所长现在觉得乔平原再爆出什么事来,他都不可能惊讶了,叹道:“还真是,刘家这老两口身体真不错,一直是他们照顾乔家老两口,不过大家总觉得他们俩孤苦伶仃的,还带个外孙女,都是乔平原养着,就觉得他心善仗义。”
兰静秋说:“都见到人了,问问就清楚了。”
于是洛生海跟当地的民警一起陪着刘大爷刘大娘去居委会,兰静秋留下来问乔家老两口。
乔大爷高位截瘫,是坐不起来的,只能天天躺在床上,翻个身就算运动了,所以他的房间是阳光最好的那间,不用出屋就能晒到太阳。
兰静秋本来想分开审,可看着乔大娘这颤颤巍巍摸索着要给她倒茶的样子,她叹口气,这两位老人就算坐一块也不会串供,干脆一起问吧。
于是她把乔大娘扶进乔大爷的卧室,乔所长早就拿到了通缉令,跟乔大爷说了一声就开始搜查起来。
乔大爷没听懂乔所长的意思,趴在炕上问呢:“什么茶?你找什么东西?让老刘头给你找啊,老刘头呢?”
兰静秋叹口气:“老人家,乔所长说的是搜查令。”
她说得很慢,还有点犹豫,是不是找个医生过来侯着再跟两位老人说这事,或者直接把两位老人接到医院去。
哪想到乔大娘一听搜查令,摸索茶叶的手就停了下来,她声音颤抖着问:“你们把我家平子给抓了?”
兰静秋看着她那满脸的皱纹和空洞的眼,无奈道:“没错,乔平原犯了法,已经被拘禁了。”
床上的乔大爷愣住了,看着兰静秋,焦急地问:“你说什么?我家平子被抓了?他犯了什么事?”
乔大娘却擦了下鼻子,咬牙说:“好,抓得好!”
兰静秋刚要解释,一听这话,她愣了,这是亲妈吗?居然觉悟这么高,大义灭亲吗?
“您知道他干的事?”
“我猜到了,当时我们还住在镇上,他带了个陌生的孩子回来,我问他是谁家的他也不肯说,后来就说卖了多少钱,能给森森化疗了,我说你不能干这缺德事,会遭报应的。”
老人家擦着眼泪,兰静秋发现盲人哭起来好像更让人难受。
她很同情这两位老人,但也不得不说:“他不听你的话,你可以报警的,当时如果能让他改邪归正,判刑不会太长。”
乔大娘哭得更伤心了:“我要报警了,这一大家子喝西北风啊!警察同志,他认了帮着把孩子找回来就行了吧,也不是多大的过错。”
兰静秋瞬间收回了她的同情心,这一家子真是奇葩,居然说拐卖儿童不是多大的过错。
“看来咱们国家还得加强普法啊。”她只说了这一句,没说乔平原做为头目会被判死刑,免得再把两老人吓到,那就更问不出什么来了。
乔大爷拍着床板:“你们说什么呢?什么孩子?我问为什么要抓我儿子。警察同志,我是不懂法,可我们不会去干坏事啊,我儿子虽然是做生意的,但向来老实,还给县里做了不少好事,为什么要抓他。”
“老头子,别说了,你当他做什么生意能赚来这么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