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庄头的腮帮子都笑得快酸了, “最后一件事,就是子阳江码头的那个铺子——”
“什么,子阳江?你们在子阳江码头有个铺子?”闻若青收回眼光, 打断他问道。
“是啊,姑爷不知道么?”
“嗯哼,”闻若青清了清嗓子,正了正面色, “当然知道, 这不事多一时忘了嘛。说吧,子阳江码头的铺子怎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那边实在有些偏僻,直到现在还没人来租, 正好前几天有中人过来问我, 说有人想买,如今的市价比咱们当初买的时候高了一点,您看是不是转卖出去?”
“嗯,也不着急, 既是要卖, 肯定就要卖个好价钱才是, 具体在什么地方?”
“就在子阳江码头西岸, 渡口前那棵大槐树下有一排青瓦房, 东边打头的一间就是。”任庄头赶紧道。
闻若青点点头, “那地方是有点偏僻,这样吧, 你再等一两天, 若是有人出更高的价钱, 你就卖了吧。”
任庄头自然是说好, 闻若青又问:“还有事儿没有?”
“暂时没有了。”
“好,那你有什么事没有?”闻若青看向一边安安静静坐着的木桩。
他锋利的眼光一射过来,那种武人身上不经意散发出的逼人气势便让木桩心下一阵紧张,结结巴巴地说:“没,没什么事,对了,帐,账本姑爷要,要看吗?”
闻若青摆摆手,“不看了,既没事,那我就走了。”
“姑爷慢走!”任庄头赶紧低头哈腰地送闻若青下楼,笑容满面地带着木桩回铺子里去了,一路上心里还想着:要是往后都是姑爷来就好了,真是人不可貌相,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好说话,而且比大小姐爽快多了!
闻若青出了聚贤茶楼,心下还有些小得意。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替她解决了这么多的事,真不知她以前一天都在忙些啥。不过她手下到底都是些什么人啊?那任庄头一看就是没什么主见的样子,另外那个叫木桩的更是过分,木讷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也难怪她操心。
他回了衙门,后院里闻竣按他的吩咐,把从其他几个兵马司调来的人进行了整编,现正在训话,他看了片刻,使了个眼色把闻竣叫到一边。
“子阳江码头西岸,渡口那棵槐树下有排青瓦房,你去安排一下,让人出面把东边打头那间铺子买下来。要快。”
“咦,那不正是先头看好的那间吗?前几天就托了中人去问,可那卖方迟迟不答复,说是没经主人同意不敢卖,我们都重新看了一处。” 闻竣道。
“就买这间,再去谈一谈,”闻若青道,想了想又叮嘱他,“记得买的时候比市价多出三成的价钱。”
“为什么呀?”闻竣很是不解。
“叫你去办就赶快去办,哪这么多为什么!”
下午闻若青领了北城、东城的兵马司指挥使田柄和宋晔从北门出去,在城外晃了一圈,正巧发现了强盗们逃跑中留下的一点蛛丝马迹,田柄还在树林里发现了一堆火焚后的痕迹,在一堆灰烬里刨出了两粒珍珠。
“这一定是那伙强盗不小心掉落下来的,” 他很是激动地说,“看来这伙盗贼是从这儿跑的没错了!”
闻若青点点头,“再去前面看看吧。”
几人一路慢慢搜查着,就到了子阳江边,对岸一带水田沟渠延伸出去,直到林木葱郁的丘陵边上。
田柄道:“那一带有不少田庄,要不要过去看看?”
“先不忙,你去查查那些田庄都是什么人家的,这里过去不远就是子阳江码头,先去那边瞧瞧。”
三人调转马头,沿着江边行了一会儿,就见前面一个小小码头,停着五六只乌篷渡船,两三只货船正在岸边卸货,来往的人并不多,一棵槐树底下支了几个茶摊子和小食摊子,后面一排青瓦房都是铺子,各色粮油生活用品都有卖,只是稀稀拉拉没几个人。
闻若青便对宋晔道:“派几个机灵点的人在这里守着,注意下附近的可疑人物,尤其是从对面来的,另外想法找那些商户打听下,看最近有没有采买大宗粮油的。”
宋晔应了,几人见时辰不早了,便打马回城。
回去的路上,大家闲聊之时说到最近的两桩新鲜消息。
一是九皇子一月后大婚,王妃听说是翰林院掌院学士之女许芊羽。
二是怀阳王的继妃人选也定了,乃吏部尚书的嫡三女李雯妍。
进了城闻若青先告辞而去,宋晔等他走了,就跟田柄抱怨说:“咱们兵马司人人都要来踩一脚,上有锦衣卫,下有京兆府,个个都来指使咱们做事,吃苦受累不说,还出不了头,现在倒好,一个平级的中城指挥使也来指手画脚的,这日子还怎么过?”
田柄赶紧劝他:“宋兄可不要这样说,闻大人虽与咱们平级,但人家老子是谁?他兄长是谁?他吩咐咱们做的事可不能马虎,早日抓到盗贼也好早日了事,宋兄说是不是?”
宋晔便没说话了。
闻若青回了中城兵马司衙门,叫了闻竣一起回家。
“事情都办妥了?”
“办妥了,铺子钥匙已经拿到手,就是地契得等人家主人签了字再寻个时间去官府盖印,”闻竣笑道,“真是大水冲倒了龙王庙,六爷怎么不说是少夫人的铺子?怪不得要多出三成呢。”
闻若青瞥了他一眼,“就你家少夫人那脾性,不多三成她会同意卖么?回去不许多嘴!”
“您就放心吧,我的嘴可是很严的!”闻竣笑嘻嘻的。
“让他们尽快把铺子开起来,也方便行事。我已让兵马司的人去码头上做些查访,找到线索后可以略微透露些给他们。”
“知道了六爷!”
这晚尹沉壁仍然在老太君屋里守着,老太君烧退下后,开始有些咳嗽,谢霜又请了曾太医过来换了药方。
翌日清晨闻若青练完刀法,在院子里等了一会儿,果然不久就见尹沉壁急匆匆地进了院门。
清晨霜白苍冷,玉露深寒,缕缕金风吹得落叶飘零,深浓秋意中,她的脸显得有点憔悴,眼下也有淡淡的乌青。
“老太君怎样了?”闻若青迟疑一会儿,还是先问了老祖宗的情况。
“昨夜咳得有些厉害,不过受了风寒向来如此,六爷不必太过担心。”尹沉壁温言道。
“嗯,老太君身子要紧,不过你也该注意着,休息不好很容易过了病气,那可就更麻烦了,老太君房里又不是没有丫头婆子。”
尹沉壁慢慢往楼上走,“老太君屋里的妈妈都上了年纪,经不起,丫头们又不见得事事周到……对了,”她停下脚步,“昨天六爷帮我去见了任庄头没有?”
闻若青走在她身边,没回答,只抛给她一个“那是自然”的眼神。
尹沉壁笑道:“他没说什么吧。”
两人已到了房间门口,闻若青推开门,轻描淡写地说:“说了几件小事,我都替你处理了。”
“什么?”尹沉壁怀疑自己听错了,站在门边瞧着他,“你是说,你都替我处理了?”
闻若青有点不高兴了,“怎么,你还信不过我?不就你们那骡子巷粮铺的事么,拿几个主意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笑道,“我是奇怪,不知道六爷什么时候转了性子?”以往他一听她说起这些就不耐烦,她又不是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闻若青大言不惭地说。
“是是是,知道你很能干,就是没想到这些庶务你也很在行。”她随口吹捧他。
“当然,我会的很多。”他加重语气说。
他既说是小事,想来是些无关紧要的杂事,她也就没再问,正好这时丫头端了水进来,她便去了净室洗漱。
出来见他还坐在窗下没走,她有点意外:“你怎么还没走?”
“这不还有事没说完嘛。”
尹沉壁洗了脸,精神略好了些,在他身边坐下,“你说。”
“你们铺子里那管账的,就是叫木桩那个,我看实在有些迟钝,你若找不出伶俐点的人来帮你管事,我倒是可以给你派一个。”
“真的?”尹沉壁眼睛一亮,这事儿她苦恼很久了,上次木桩做的帐她看过了,实在不成样子,但一时之间又没有其他人选,任庄头虽能做账,但毕竟等铺子走上正轨,他还是得回到庄子里去支应着庄里的事务。
这时丫头上了茶过来,闻若青自己过去从桌上拿起来,喝了一口又放下。
“我如今既长住长桦院,霁风院里的人就不用那么多了,以往大哥五哥成婚后,之前院里的人除了从军的,都陆陆续续跟了外头的管事,你若是觉得行,今儿等我下值回来,你抽个空,跟我到霁风院里挑个人。”
尹沉壁迟疑不定:“六爷院里的人自然是好,可是我那里是个什么样子,你也知道,怕没人愿意去吧!”
“也不见得,你把情况仔细跟他们说了,让他们自己决定便是。”闻若青微微一笑:“别看闻家产业多,但这些年来家里出去的人也不少,想要在外头谋个好差事已经很难了,我院里这些小子们出去后,更是不好出头。你那里现下虽简陋,但若过去,等日后做起来便是铁定的大掌柜,说一不二的,只怕有的是人想去。”
尹沉壁还是觉得不太妥当,“我那里庙小粥少,也开不出多的月例,要不还是算了吧。”
“你瞧你,就是怕出多了钱是吧?”闻若青哼了一声,“你怎么就这么鼠目寸光?”
尹沉壁也没恼,仔细想了一想,笑着说:“那我就听六爷的。”
他坐在窗下,随意地翻着书,瞄她一眼,道,“以后你有什么为难的事,尽管告诉我,我会帮你处理的。”
她挺高兴的,也拿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好啊,现下紧要的就是我表妹的事,你不会忘了吧?”
他看着她手中自己喝过一口的那盏茶,心不在焉地说:“我怎么会忘?老太君生辰那天跟文宣约了去他府上喝茶,就是后天晚上,到时你和我一起去。”
很好,很好。同喝一盏茶,而且没跟他拌嘴的时候,称呼也从“您”变成了“你”。
两人闲聊了几句,闻若青回了西次间换衣服。
床上的被褥是新换过的,室内的起居用品和衣物都归置得井井有条,整洁舒适,没有一点多余的摆设和装饰,是他的喜好。
不过这间屋子,他是不想再住了,冷冷清清的,夜半醒来时都没个人说两句话,多无趣啊。
刚成婚那会儿她不想和他圆房,把他打发来了西次间,他也没什么意见,结果这一住就住到了现在。这事他虽不好勉强她,可据他的观察,她现下应该也挺亲近他,喜欢他的,就算她不好意思直接开口,给点暗示也成,他不一直都在留意她的暗示吗?
好吧,看来总等她的暗示是不成的,要等她有所表示,恐怕一桌子的饭菜都凉透了。
男人嘛,还是应该给自己创造一下机会的,女人到底还是比较羞涩,得体谅体谅。
不过太唐突也不好,还是要讲究点策略方法。
他打定了主意,出了房门,到凝辉院探望祖母。
江氏和谢霜都在,正在和老太君说五少夫人苏慕之回家的事。
苏慕之如今怀胎已三月有余,胎像很好,已在预备着往京都这边来,边关目前局势紧张,闻若丹抽不出身,便安排他手下一个叫陆绍的军官随行,听说苏慕之随从行李众多,满满装了十几辆车,几乎要半个营的兵马护送。
闻老太君一听,咳得更厉害了,闻若青忙上前给祖母捶背,老太君缓了一缓,摆摆手道:“她干脆别回来了!”
江氏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娘说哪里话,慕之自是要回来生孩子的,边关那种地方,吃又吃不好,睡也睡不稳,再说马上就要过冬了,听说那儿冬天的风跟刀子似的,她怀着身子,哪里经受得住!”
老太君瞪了她一样,“回来就回来,排场弄得这么大做什么?咳咳……可见别人说她的事都不是空穴来风,这孩子,以前在府里时还好,怎么出去两年,竟给枫默宠得不知天高地厚了。”
江氏不以为然,“慕之平常是娇气一点,可她这不是肚里还有个人嘛,一路上穷山恶水的,少了人服侍可怎么行?再说别人说都说了,左右名声也都传了出去,这时候再节俭,又哪里有人看得到?何苦委屈自己,白担了名头?”
老太君被她的歪理哽得,气得话都说不出来。
闻若青倒是早收到边关过来的信,心道五嫂这样已经是减了不少了,若不是父亲再三叮嘱,恐怕还会更铺张。他还知道,其实五嫂很不愿意离开五哥回京都来,只是父亲自一个多月前回了西北大营,便着手整顿军营里的浪费之风,而且很是严厉地杖责了五哥,天天在五哥的云峰营里镇着,五嫂不自在,这才决定回来。
他尽管心下也不喜欢他五嫂这作风,但也觉得这时候多点人也好,谨慎些没错,便笑着道:“五嫂回来是大事,又怀着咱们闻家的骨血,是该多点人伺候,这样五哥也安心些。回头我跟七弟说一声,让他早点到青州去接。”
“我儿说得有理,就这么办。”江氏喜滋滋的。
苏慕之的母亲和江氏是手帕之交,她嫁过来后也很得江氏欢心,两婆媳很多地方都很投缘,苏慕之娇俏伶俐,嘴儿也很甜,一家子都挺喜欢她,尽管有时候会觉得她有点缠人。
老太君哼了一声,也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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