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北正将行李一件件拎到车上。顾影拿着手机站在一旁给苏扬打电话。
期间，他的视线看过来，她竟然莫名觉得心虚。不敢对上他的眼，只侧了侧身，用背对着他。
时间太早的缘故，苏扬还没有完全清醒。听到顾影在电话里说要和燕北提前离开，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没苏打时。
“你和姐夫先走，那我姐呢？”他从地上坐起身来，混沌的抚了抚额。但还是第一刻想到苏染。
“……她可能睡着还没醒吧？”顾影不太确定。
“怎么你们要突然离开？”苏扬越发觉得奇怪。
顾影局促得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若是自己留下来，让苏扬看到脸上的伤痕，她也是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正无措时，手机突然被一只大掌抽走。她错愕的回身，燕北瞥了她一眼，握着手机，镇定而淡然的替她找了个借口：“公司里临时有事，我们要尽快赶回去。等苏染醒了，你再带她一起回来。”
干脆利落的交代完，燕北没有再多说，直接将电话挂了。转身将手机抛回给顾影，“上车！”
就这样简单的交代，没有问题吗？顾影表示很怀疑。
…………………………
另一边。
听到燕北的解释，苏扬顿了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
燕北把小影带走了，而把苏染晾在这里了？
突然想起昨天在泡温泉池他和自己说的那些话，心一惊，一下子就从地上爬起来，边套上外套，边匆匆往楼下走。
“姐！”
“……”没有声音回答他。
他呼吸收紧，有种不好的预感。
“苏染！”嗓音不由得扬高许多，睡意全无。
“……”可是，整个别墅，依然很安静。
心下担心，一个脚步跨好几个阶梯。径自冲到厅里的时候，见到沙发坐着的身影，他这才长松口气。
还好……
至少，她还在。
“怎么坐在这儿不吭声？”他缓步走近。
直到靠得很近了，才隐隐发觉她的情绪似乎不对。
她正呆呆的坐在那，双眸无神的盯着地板，连他走近了她也不曾察觉。周身，好似聚集着一团阴霾，将她隔离。
呼吸收紧，苏扬轻轻扣住她的肩，试探的推了推她，“姐？”
她这才猛然惊醒。抬头，眼神慢慢集中，终于有了焦点。
“苏扬……”她低唤一声，嗓音已经哽咽。下一秒，整个人委屈的投入苏扬怀里。
无助、伤心的情绪倾巢而出。
他，身体僵住。
怀里，柔软的身体伴着DIOR的香水味，让他有些晃神。
这样的拥抱，是他做梦都会想的。
垂在身侧的手，迟疑了下，才轻轻落在她背上，还有些僵硬。嗓音却温柔似水，“怎么了？哭什么？”
“他要和我分手……苏扬，他为了顾影要和我分手！”悲切的啜泣，眼泪，‘唰唰’淌在他颈窝里。
那灼热的液体，打在他皮肤上，一颗一颗像是烙在他心上，闷疼闷疼。
他早料到的。
所以……
听到这话，并不意外。
“这……也许并不是一件坏事。”一下一下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抚她。既然不爱，分手对彼此都公平。
“我爱他……你最清楚，我有多爱他……苏扬，帮帮我！帮我，好不好？”只有在苏扬面前，骄傲的她才会这样失控。那一声声破碎的哽咽和央求，都叫苏扬心碎。
他将她牢牢抱紧，心痛的问：“我要怎么帮你？苏染，要怎么帮你，你才会开心？”
如果他能替她痛，他也愿意……
“拜托你，帮我留住顾影……”苏染含泪的眸子恳求的看着他，“把她留在你身边，不要让她也爱上燕北！拜托你，苏扬！”
苏扬怔愣的看着她，心里还是不可避免的泛起失落和阵痛。
他很想告诉她，感情这种东西，不是谁能控制的。就好像……他对她，连自己都把握不了……
他也很想告诉她，爱情更是勉强不来的。就比如，即便是勉强，她也不会爱上自己……
可是……
看着那痛彻心扉的泪颜，这些话，他一字不落的噎下。而后，只是轻缓的点头，“好，我帮你……试试看。”
至于……
能不能成功，他并不能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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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一路往市区开。
车上的两个人都不曾和对方说话。想起昨晚的事，顾影依旧觉得尴尬，只将脸转到窗外，看着一掠而过的风景。
到了市区后，燕北正打算将车直接开到她家。
途中，她却说：“在前面那个路口，你就把我放下吧。”
“不回家？”燕北瞥她一眼。
“嗯……”顾影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上的伤，“我随便找个地方住下就好。”
燕北挑眉，“怕不好交代？”
她没说话，答案不置可否。这幅样子回去，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和家里人解释。顾烟不当场发飙才怪。
“我会让律师过去处理这件事，伤人的人很快会找出来。你想怎么处理？”燕北没有停车，视线专注的落在前方的路况上，问她。
“算了，我不想在这种事上纠缠，都过去了。”比起脸上的伤，其实更叫她难以接受的是那一声声诋毁和诬蔑。
“打算把这个哑巴亏噎下去？”燕北似乎无法认同。
“退一步海阔天空，我妈教的。”
他嗤了一声，“中庸之道已经不适合现在这个社会。我会让律师照程序处理。”
顾影撇撇嘴，不再发表意见。根本就已经有了决定，干嘛还要‘民.主’似的问自己？
“诶，去哪？就停在这儿吧，这里离公司近，我住两天方便上班。”看到路边划过的家庭连锁酒店，顾影忙示意他停下。
“去我那。”将车门落下锁，他语气平平的说出让她错愕的三个字。
“去你那？”她是听错了吗？
“嗯，这两天就住我那。”燕北再次点头确认，神色泰然。
女孩子住什么酒店？安全隐患太大。
“不行，你放我下车。”顾影立刻拒绝他的提议。酒店安全隐患大？不，在她看来，住他那儿安全隐患才更大。
尤其……
经过昨晚之后……
“……”燕北索性不理会她，只径自开着车。顾影急起来，侧身去掰车门。
“别白费力气。”早知道她会是这样的反应。
顾影看着他自若的神情，有些郁闷。
“你明知道我根本不会住你那……”就算现在把她带去了，她回头又会拎着行李自己跑出来，所以现在这不是做无用功吗？
燕北侧过目来，凝神看着她纠结的小脸，薄唇微抿，“我说过昨晚的事不会再发生。昨晚……只是个意外。”
小脸当下涨得通红。
扭过脸去，她嘴硬，“就算是这样……那也不可以……”
无缘无故留宿在一个单身男人家里，这种事怎么说都说不过去。
看着她倔强而羞红的小脸，燕北不再逗她。
“安心住那吧，这几天我不会在。”
“嗯？”他要去哪？
“出差。”
出差？
顾影身为秘书，但还真不知道他有这个行程。这段时间，他的行程表直接都交给了童宁，根本不曾过她的手。
“那……你什么时候走？”
“马上。”遇上红灯，他将车停下，侧身睨她。“现在你也没什么拒绝的理由，就当是帮我看房子。”
顾影看了他一眼，“我是不想麻烦你……”
总之，她的意思就是要和他把关系撇得清清楚楚就对了。
燕北面色不佳，“不是想申调吗？我回来时，没有在书房的桌上看到那张申请，那就过期不候。”
顾影没好气的瞪他。又拿这件事来威胁自己！偏偏，她还不得不妥协。
不满的瘪瘪嘴，她索性不再说话，反正，他霸道得根本就没有想要听她的意见。
“这才乖。”燕北满意的赞许，眼底有浅浅的笑痕。
简单的三个字，暧昧得像情人间的情话。她本就烧红的小脸，现在越发灼热。
……………………………………
第二次来燕北的家里，她的局促一点都没有比第一次少。
她站在玄关处发呆的时候，燕北锁上门，由后推了推她肩膀，“愣着干什么？进去。”
“哦……”她拉着行李进去。
他推开一间客房的门，安排，“行李放这儿，这几天你就住这里。”
“……好。”她再次点头，乖乖的进去。因为在别人的地盘上，她半分不敢造次。
燕北看了眼她的黑眼圈，微微皱眉，“去睡会儿吧。”
看来，昨晚睡眠不佳的不只有自己。
“嗯。”她送他出房间，走到门口的时候，想起什么又问：“对了，你大概什么时候走？”
“晚上8点的飞机。有事？”
她摇头，“没事。那你忙吧。”
没再说什么，她将门带上了。掏出手机来给母亲打了电话，只说自己是临时被安排去出差。
靳澜惜知道自然没有怀疑，只再三叮嘱她出行注意安全。
打完电话，她换了衣服，将疲倦的自己抛在柔软的丝绒床上。床单很柔软，带着洗衣液清爽的味道。
躺在那，看着天花板，她忍不住幻想……
这张床，苏染，大概也睡过的吧？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一想，心里莫名变得有些不舒服。
摇头，将这些不适的情绪摇走。她蜷缩着身子，抱个抱枕酣然入睡
…………………………。
再醒来的时候，撩开窗帘，外面的天色竟然已经有些暗了。
她居然一觉睡了这么长的时间。在陌生的床上，她竟然也能睡得这样安心，这还真有些匪夷所思。
捞过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
想起燕北8点的飞机，她匆匆忙忙从床上下来，头发披散着也顾不得抓起来。
现在开始给他做晚饭，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出了卧室，整个公寓里却异常安静，根本不像是有人在的样子。
“燕总？”站在厅里环顾一圈，暗沉沉的空间，连灯都没开。
屋子里并没有人回答她。
看样子，现在他已经去机场了……
连一声道别都没有。
孤零零的站在那，顾影莫名的有些失落。
“站在这里发什么呆？”突然，一道声音从天而降。
一抹不自觉的惊喜，自心头划过。
“你还没走？”
顾影扬起头来，就看到他正弯身在阁楼上，只探出半个头来。
“时间还早。”燕北看了眼腕表，才踩着钢筋楼梯下来，手里拿了份资料。又看她一眼，“刚刚你是不是在叫我？有事？”
“啊……是有事。”失落的心情一扫而空，她的情绪微微上扬了一点。“我有点饿了，所以想问问能不能借用一下你的厨房。”
燕北已经站定在她跟前。
此刻的他，换了一身商务装。挺拔的身形被修身的衬衫勾勒得宛若雕刻一样完美，气质清爽凛然。
将手里的资料随时搁下，才说：“厨房不是问题，不过，冰箱是空的。”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我带你出去吃。”燕北的视线从她穿着睡衣的身上飘过，眸色略深，却只是淡瞥开视线，“你去换身衣服。”
被他这一瞧，顾影才想起自己现在的穿着。
好在，她的睡衣和她人一样，有些保守，是粉色的小碎花上衣和短裤。
其实是再正常不过的穿着。有时候陪母亲出去散步的时候，她甚至都穿着这套睡衣。
可是，他的眼神……干嘛那么闪烁？那么不自在？
顾影当然不敢问，只转身回了卧室。
“笨女人！”看着那背影，燕北低喃一声。这小笨蛋一定不知道自己那露在空气里像花瓣一样娇嫩的双腿，到底有多性感，多容易让男人想入.非.非。
………………
没等几分钟，顾影换了一套衣服出来。
“你这边最近的是哪家超市？大概要多久？”她边问，边将手绕到脑后，将发丝娴熟的束在脑后。
“5分钟的车程。现在去超市干什么？”
“我去买点东西把冰箱填满，然后开始做晚饭。”她转头看他，沉吟了下才说：“我做饭很快，要不……你吃了晚饭再去机场？应该不会耽误时间。”
飞机上的东西，难以下咽。
燕北挑眉，抓过车钥匙，“走吧，我送你过去。”
有人给他做饭，他求之不得。而且……上次喝过她熬的粥之后，他已经开始恋上那样的味道。
…………………………
他送到她到超市门口。
“你就在车里等我吧，我很快就出来。”她推开车门率先下车。
她知道，大部分男人都不喜欢和女人逛超市。女人挑东西多半仔细又磨蹭，男人粗大神经很少受得了。
可是父亲却不是。她的记忆中，小时候父亲每回都会陪着母亲逛街。人多的时候，总是将母亲搂得紧紧的护在胸前，生怕被人撞上。每回见到那样的画面，她们两姐妹就在后头偷笑。
也是因为深受父母影响，所以她从小到大最梦想的事是可以挽着男朋友的手逛一次超市。只是，好可惜，她和苏扬一直都没有这样的机会。
这个点，超市里正是高峰期。
想着燕北的飞机，她也不敢磨蹭，赶紧推着推车往调料区走。
麻油、酱油、黄油，还有醋……
她微仰头，看着头顶上仅剩的一瓶陈醋。踮起脚尖，艰难的伸手去够。
手指才碰到瓶身，忽然，身后横伸出来的一只手已经抢先一步将醋拿走。
“诶，那是我先看上……”
本打算努力为自己争取一下，一转头，见到那只手的主人，不由得讶然，“你怎么来了？”
“停好车就进来了。”
燕北将醋搁在推车里，粗略的扫了一眼，“还有什么需要买的？”
“油盐味精这些家里都有吗？”
家？
燕北眉头微扬。他发现他喜欢她这个用词。那套单身公寓，因为冷冷清清，他从不曾当那是个家，顶多是个暂时的住所罢了。
现在听起来……
用‘家’这个字眼，似乎还不错。
“还有吗？”见他不吭声，顾影又转头问了一句。
“唔……也许都过期了。”燕北也不确定，“我往常只煮面，基本用不到那些东西。”
顾影利落的将那些基本的东西扫进推车里，还不忘嘟囔：“泡面那些都是没什么营养的，你应该少吃点。工作量那么大，只吃这个一准被身体拖垮掉。”
燕北不吭声，只深目凝向她。她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说得过多，忙不自在的低下头去，状似无意的撩了撩颊边的发丝，“现在去买蔬菜。得快一点了，一会结账还要排队。”
刚要去够推车，燕北已经先一步将推车握着了手里。又将她拉到里侧，两个人并肩往蔬菜区走。
两个人一时又无话了。
他就在身侧，即使是在超市这样各种气味混合的地方，他清爽的气息也还是盖不住，独特、好闻。她低着头，看着推车上他漂亮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脑海里，不自觉的将这个画面和父母当时的画面纠缠在一起。
“是不是要这个？”
“不是？那这个呢？”
“那些要不要也买一点？”
他指着蔬菜区，一个个仔细问她。觑着他难得这样有耐心的样子，顾影忍不住走神。
燕北……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为何……独独是他们这样纠缠在一起？
“发什么呆？赶紧去排队。”燕北扯了扯她。她这才回神，小脸莫名发红，赶紧点头自己先跑到了结账区。
他推着笨重的推车过来，她忙往后退一步，让他先进到队伍中。
没注意到身后，身子不其然撞上一个直冲而来的货运推车。车上全是重重的货物，脆弱的腰部当下受到重创，顾影痛得拧眉，小脸都白了。
燕北转头见到这一幕，心一拧，伸手就将她带进了怀里。
推货运车的人还在连连道歉，顾影直装作轻松的样子摇头。
燕北的脸色却一点都轻松不起来。
“撞哪里了？”他才一走神，她就出了这种事。
“唔……没关系，一会儿就好了。”他们离得很近，顾影的脸几乎都擦在他的衬衫上。很努力将腰杆绷直，可那儿还是痛。
看样子，腰上肯定要免不得一块淤青了。
“是不是撞腰上了？”他眉心皱得紧紧的。什么叫没关系？刚刚她那脸色是没关系吗？
“嗯……”她只好点头。
下一秒，他的举动，让她惊愕得连呼吸都屏住了。
他一手揽住她的肩，让她整个人靠在他胸膛前，一手烙在她腰上。
“是不是这儿？”俯首，气息无意的全拂在了她耳上。
她口干舌燥，身体发软。
“不……不是那儿。”
“那这里？”他的手，再往左边移动了一点。
“也……不是……”天，为什么她的声音，变得这么软？这么颤？
“这里吗？嗯？”他难得这样的有耐心。
“……嗯。”
终于找到了地方，不用再被他肆意‘折磨’。
他掌心覆在她腰上，替她摁揉着伤处，力道恰到好处。
“痛吗？”他垂目问她。
眼神认真、专注。
这样的动作，在他们之间，明明……很暧昧，而且，还有一些小小的情.色味道。可是，他浑然不觉，不带一丝丝的挑.逗，只是单纯的替她按着伤处。
一股暖流，从他掌心的位置，一寸一寸漫进她的心尖儿。
心，前所未有的软，连她原本的坚强都被软化了。
只咬着唇，靠在他胸口上，实话实说：“嗯……有一点痛。”
“以后出来当心点。”他叮嘱，嗓音浑厚。
“……嗯。”她乖巧的应。
他的手掌，宽厚结实，那么有力，像是可以将她所有的痛楚都拂掉。
侧目，看到周围陌生人朝他们投射过来的含笑且羡慕的眼神，她俏脸一红，心有些乱。
“小姑娘，你这男朋友可是真疼你啊。回头得让我闺女也找这样儿的！”排在他们前面的大妈正在买单，还不忘笑着打趣。
顾影张张粉唇，想解释什么，可是……
该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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