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颜听得一怔,店子才开张一个月,虽说生意极好,但是,与她理想中的规模还差得远了,寿王世子妃曾经就有意与她合伙儿做生意,她先前还是有那想法的,不过,现在的想法就不一样了,润肤霜的方子她是劳劳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产品的供应也是她一家独有,合作可以,只是方式上,可就要改上一改了。
自去厂子里的路上又折返回来,素颜带上青竹和紫绸迎到了二门,要让陈妈妈去把长安居的水榭收拾出来,六月里的天,大毒日头的,几位夫人顶着烈日来了,少不到,要在水榭里歇歇汗。
东王妃带着寿王世子妃还有明英郡主一起来了,让素颜意外的,竟然还有中山侯夫人和司徒敏,这让素颜好生诧异,远远看着那一群锦衣翠环的夫人小姐,被更大一群丫环婆子簇拥着正由方妈妈迎着往垂花门而来,她微怔了怔,便微笑着迎了上去。
“叶夫人,我们可是听说你这园子里的头的桃子都熟了,特意来讨个新鲜果子吃的,来得突然,你不会把我们赶走吧。”寿子世子妃性子最是爽朗大方,远远的就大声说道。
司徒敏手里打着一把小花纸伞遮着阳,一手拿了帕子当扇子扇着,小脸红扑扑的,看来是极热了,秀眉微蹙着,只是一看到素颜时,一双眼睛黑亮了起来,也接了寿王世子妃的话头道:
“素颜姐姐也真是的,说好了要请我们到府里头去赏耍的,我可是实心听进了她的话,结果,二月里的说的话,这到六月里也没来人下贴子,我可是真在家里等得急了,要不是东王妃说起,我们还真不知道姐姐自个儿躲到这香山别院里来享清静了呢,倒是把我们这些个小姐妹们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吧。”
这话素颜的确是说过的,一是叶成绍去了两淮后,她心里老惦记着,实在是没心情去开宴会宴客,这二嘛,她也着实是忙不过来,厂子才建,才开始生产,又去张罗着开店,哪有时间去招待客人,好在这几天,厂子里的生产和店里的生意也都步进了正轨,她也正想歇上一歇,没想到,那些贵人们就不请自来了。
不过,司徒敏这话也说得几位王妃侯夫人们的脸上都理直气壮了来,原本不打招呼就闯了来,她们都还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太突然,也有点不合礼数,但司徒敏这话里既透着熟络亲蜜,又让她们有了突闯的借口,气氛也立即更为轻松了起来。
素颜连连致歉,先向东王妃行礼,又向中山侯行礼,中山侯打扮得很素净清爽,天气热,她只是穿了件薄衫,外面套了件纱质的半臂,眼神柔柔的看着素颜,拉了素颜的手道:
“你这孩子,几个月不见,怎么黑了,瘦了?听说你开了家胭脂铺子?傻孩子,宁伯侯府还少了你的嚼用不成?看把自己操劳的。”
侯夫的声音轻软温和,像个最慈和的长辈,素颜听得心里暖暖的,也反握着侯夫人的手道:
“没呢,就是太闲得慌了,自个找点事情作作,打发时间罢了,伯母,我这个样子您不觉得更健康了么?”
边说话,边把一众人往水榭迎,东王妃神情端庄闲雅,进来后,很自然地打量着别院里的布景橘构造,走了一歇,看了一歇后,眼里便露出了然的神情来,传说,果然不是空穴来风啊,这个园子,竟是比起自家的那个别院建造得还要华丽精致一些,是上面的那位补偿叶成绍的吧。
长安居水榭建造在荷花湖边上,一面临水,三面都被高大茂密的香樟树环绕,幽静而清亮,湖面荷香阵阵,接连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抬眼看去,阳光下,湖面上的莲叶泛着浓碧而又润泽的光晕,一朵朵清莲,参左不齐,错落有致,果然景色宜人,寿王世子妃不住的又叹又嗔道:
“太不像话了,太不像话了,这么好的一湖荷花,也没说请咱们来开个赏荷会,吃点莲子,真真是个小器人啊。”
明英也是笑着说道:“可不是么?先头我也了贴子请她去我家去玩,她也给推了呢,原来,是自家有这么好个去处,哪里还看得上别家的园子呢。”
素颜被她们一人一句说得怪不自在,一个劲的道歉道:“哪里有的事,实在是这阵子忙,不得闲,早就想你们了,难得你们都没有忘了我,都肯来看我,我心里可是欢喜得紧呢,正好,难得来一趟,今儿晚上就都歇在我这里了,谁也不许走。”
东王妃倒底稳重端方,笑着睃了眼明英,对素颜道:“你别听她们的,原是我请她们过来玩儿,她们几个一来,没看到你,就找我闹呢,我就自作主张,将她们全带来了,侯夫人是太想你了,我也就一并起了来。我那边备了饭,一会子都去我那园子里吃去。”
怪不得,来得这么齐备呢,素颜听了心里若有所思,这几个人里头,除了中山侯夫人应该没存什么别的心思,其他的,怕都是被自己的那胭脂铺子吸引来的,湿粉的需求量大,但自己的供应也是很充足的,寿王世子妃几个原虽是知道自己是会制香脂的,但不过以为小打小闹,如今见做大了,怕是眼红了,想来探个究竟呢。
“那感情好,今儿我也跟着搭福,去您家里讨顿饭吃,晚上再到我这里来玩儿,月下赏荷,也是一道美景哦。”素颜从善如流地说道。
东王妃听了很高兴,抬眼看了看四周,越发觉得这园子的构建就是皇家园林的格调,东王府的园子虽然也大,但王府园子有王府的规制,很多地方是有限制的,比如,那廊柱子,能雕花,却不能刻五爪金龙,窗棱上的画凤,也只能是三尾等等,这些规制一旦愈越,便有谋逆之嫌的,而她在叶成绍这园子里看到的,廊柱上盘绕着的,还真是五爪金龙,这让她震惊的同时,对素颜更怀了一分小心。
几人在水榭里坐着说了一气话,水榭里,凉风习习,水光粼粼,方妈妈又让人备上了冰镇的瓜果,大家吃得很开心,素颜还特地让素丽做了拌了沙糖的各色水果来给大家吃,酸甜爽品,明英吃得眼都眯了,笑道:
“素颜姐姐,就你新鲜花样儿最多,也不知道你哪里就来了那么多的奇思妙想,我们吃果子,最多就是洗净了切成块儿,偏你就知道用糖绊了,加上奶酪,真真好吃得紧呢,你说,你那脑袋瓜子里,还装着些什么呢?”
寿王世子妃吃完水晶碗里的最后一品水果沙拉,也跟着说道:“可不是,你那胭脂铺子里的生意啊,让我看着就眼热,湿粉可真好用呢,你瞧见没,我今儿就用的你的温粉,大热天的,若是还用以前那干粉,这会子脸上怕是被汗一流,早成大花脸儿了。”
东王妃和中山侯夫人也是相视一笑,手里拿着纱绢制的团扇扇着,并不说话,却是同时眼神熠熠地看着素颜。
该来的总是要来,素颜笑着对明英道:“我闲来无聊时,想着花样儿来让日子过得有趣些呢,妹妹若是喜欢,我教你怎么做这吃食,原还有一种吃法呢,我一并教了你可好?”却是不谈那湿粉的事。
明英温柔的一笑,欢喜地点了头道:“那自然好,我等着姐姐教我哦。”
寿王世子妃哪里肯依,听了便斜了眼睛看着素颜道:“好啊,你教她怎么做吃食,又教了王妃做瑜伽操,那么我呢,你教我什么?我可是财迷,叶夫人教我个发财的路子吧。”
这话一出,明英和司徒敏的眼睛都亮了,中山侯夫人却是关切地看着素颜,寿王世子妃的这个要求要说也是过了些,朋友关系再好,也没有将自己的看家本领教出去共享的,将心比心,换了谁也不愿意做这样的事。
素颜听了却是微微一笑,并没有推拒,只是挑了眉看着寿王世子妃道:“早就想跟世嫂说这事呢,原是应了世嫂的,要与你一道做生意,如今我那铺子才起来,做的那些个东西又全是新品,原本是怕没人喜欢,会销不出去的,不成想,反响还不错,小赚了一笔,我这路子探通了,一个人,也做不来那么多生意,分些给世嫂也不错的。”
寿王世子妃听得大喜过望,她原也就这么一说,料想素颜是不会应的,如今一听有戏,兴致便是更好了,大笑道:“听听,这丫头可真是大方,两位婶婶都在,还有两位妹妹作证,今儿我可就是厚了脸皮也要把你许的这个好处讨会去。”
东王妃听得脸一沉,寿王世子妃这也逼得太紧了些,像是不相信素颜的话似的,又太猴急了些,弄得好像她们几个到这园子里来,全是为了抢素颜财经似的,中山侯夫人担忧地看着素颜,忍不住便说道:
“孩子,你最近又黑又瘦的,就是太操心那铺子了吧,怎么就不知道好生顾着自个儿的身子,你看,都是公卿之下,家道殷实,家里有男人们在外头争家业呢,哪里就要你这妇道人家这么着劳心劳力了。”
这话便是在怪寿王世子妃了,明着是在疼爱素颜,暗着便是告诉寿王世子妃,人家为了这点子成果付出了很多的心血,没有人能够坐享其成的,更不能因为人家有了好处,便太眼热,也更是提醒寿王世子妃她亲王嗣妇的身份。
寿王世子妃听得脸色一黯,讪讪地看了中山侯夫人一眼,虽然心中怪中山侯夫人多事,但嘴上却是笑道:“可不是么,叶夫人也是太操劳了些,我们看着都心疼呢,听说你那铺子里的东西都是供不应求,你一家也做不来那么多生意呀,不若分些出来,大家伙儿都帮帮你。”
这话东王妃都觉得有些听不下去了,谁知道做生意巴不得东西越紧俏就越好,一个铺子小了,人家不会再开一家么?只是那钱赚得也着实让人眼热,东王妃倒是无所谓,冷傲晨已经与素颜签了一大笔生意,首先就占了先机,但是,陈王妃和寿王妃几个可是半点香火气也没沾到,自然想法就与她不同。
东王妃无奈地笑了笑,看了寿王世子妃一眼道:“你呀,不是说好久没跟素颜说过话儿了么?别一来就钻钱眼子里头去了,不是说也要学学瑜伽操么?一会子到了晚饭前,让素颜再教教,咱们一块儿学学。”
寿王世子妃原也是个灵透的心肝,一见几个年长的都对她有了意见,便也不再追着素颜说那生意上的事,也兴致很高地说要学做操。
素颜感激地看了眼东王妃和中山侯夫人,却是让紫绸去将自家生产的产品拿了一套过来,打开让她们试用,和品评,寿王世子妃一看那套产品,眼都直了,就是那整个一套的粉盒子都是奇特得很,既精致又有趣,她爱不释手的啧啧称奇,心思更是活络了起来。
素颜虽然也给她们这些个贵妇闺秀们送过一些试用品,但她从没见过整套的,便是中山侯夫人那稳静淡然的性子,见了这一整套的化妆品,也是眼睛都亮了,女人哪怕到了七老八十岁的时候,也是爱美的,又听素颜一一介绍,那个盒子里装的是打底的粉,哪个瓶子里的是保湿的,哪个是净面的,哪个是扶肤养颜的,一时大家听了全都说要买一套回去,又说要多带些回去给家里的亲戚做礼物。
素颜却是让紫绸将东西收到一边去,笑着对在坐的几位夫人小姐们道:
“其实世子妃才说的也是没错,我也没想到这东西这么受欢迎,如今在京里的销路是打开了,但我一家铺子也着实做不来这么多的生意,要再开铺子,我也没那么多精力和人手去打理,原就想着要跟几伯母和嫂嫂妹妹们合作的。”
寿王世子妃听得眼里闪着火苗儿,炽热地看着素颜,嘴里嘻嘻笑道:“看吧,看吧,我就知道她不是那吃独食的,以她这纯善的性子,肯定会分些汤汤水水给我们这些人喝喝的,侯夫人,您家侯爷可是皇上跟前儿最得力的,我家那位,虽说是得了个亲王世子位子,但没个实职,光那点子实禄米,怎么抵得住家里的花销,上百口子的人要吃要吃,又要讲究亲王府的体面,哪哪都是要用钱,您可别怪我俗气,只往钱眼子里钻,我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素颜倒觉得这世子妃的性子爽直可爱,这种话要换了别人是断不会拿在外头说的,堂堂寿亲王,身份何等的尊贵,世子妃却在外头哭穷,丢得可是寿王府的体面,可她却是肯直爽地说出来,这种人倒是简单直接得很,比起那些心里想要,口里却不明说,一味地绕弯子,耍手段暗中算计的,可是要好打交道得多了。
东王妃听了也是掩嘴直笑,拿手戳世子妃的脑门子,嗔道:“就你胡说,一会子看我不回去告诉你家王妃去。”
世子妃一听,眼都红了,急了眼就拉住东王妃的手直摇晃:“你去说,去说,我原就没说半点子假话,我不怕呢。”说是不怕,其实声音都有点虚了。
素颜笑着替她解了围道:“世嫂家里也应该有几个胭脂铺子吧。”
“可不是么?原先生意还过得去,这一个月来,自从你家的铺子开了,我那可是门可罗雀,无人问津了,你呀,把我们可是挤得没饭吃了,我能不急吗?”寿王世子妃半点也不藏着掖着,那话直得就能一下通肠眼儿了。
其实素颜担心的正是这个,她也调查过,京城里头,开着胭脂铺子的就有好几家亲王郡王府,自家的铺子生意做得太好,定然是会要影响到他们的财路的,长久下去,人家知道了是自家的产业,钱是赚了,却是会引得人家的仇怨来,不但帮不到叶成绍,反而会因此给他竖敌,不如改变经营方式,自己少赚点,大家都分一杯羹,不只是消除了他们对自家的敌意,由此还可以通过这一方式将很多并不站在叶成绍这一边的力量绑在一起,将来,这些人,就算不帮叶成绍,也应该不会站到他的对立面去。
于是笑道:“好嫂子,你别急,我得了好处,怎么也不能忘了嫂子不是,我那小铺子一家一天也只能做那么几笔生意,多了也忙不过来,我这产品还分了好几种呢,嫂子家的铺子应该在城西吧,那边的客人要往城东来买也不太方便,我这里的货,以后就提供一部份给嫂子了。”
寿王世子妃听得大喜,“那好,咱们可是一言为定了,你这里只要出新货,可要供一部份给我。”
明英听着也凑热闹,样子却是含羞带娇:“我那嫁妆铺子里,也有个做脂粉的,在城北呢,姐姐可不能厚此薄彼,有世嫂的,也要有我们的。”
“成,成,大家见者有份可好?咱们就搞个脂粉加盟店,你们的铺子里的货都在我这里拿,但是产品的品名都得用我这里的商标。我负责生产供货,你们负责销售就成。”素颜笑着拉了中山侯夫人一起说道。
大家还是第一次听说商标的事情,素颜又拿了盒产品,将那瓶底刻的字号给她们看,说道:“以后,你们的胭脂可都是玉颜斋出品了,不管包装如可改变,玉颜斋几个字是一定要刻在瓶底的,不管销往哪里去,客人只要见到玉颜斋出品,就知道是咱们店里的东西,用着,也能放心一些。”
几位夫人和小姐们都是心灵机巧的,一听这话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寿王世子妃首先反应过来:“那要是别家也在瓶底刻这字号,装假货卖怎么办?那不是会坏了玉颜斋的名头去?”
“嗯,所以啊,咱们这瓶子底下都是有编号的,出产日期,出产批号都有,只要按着这个编号查,肯定能看出是不是玉颜斋的东西。”
素颜笑盈盈的解释了几句,她第一次觉得,古人不认识阿拉伯数字真好,瓶底的编号只有她自己和厂子里少数几个人懂得意思,那些想造假的,便是照着样子印上去,也不明白其中之一,同样的编号只要出现重复的,就能看得出来是假货,条码她没法子设计,也更同法子检验,但是,就用数字,也能好好的防伪,再说了,她将京里头权势最大的几家都联合起来了,大家为了共同的利益,只要发现有人仿冒,就凭这几家人家的势力,那造假的人怕是光冒头,就会被掐死去。
谁有那胆子同时挑点京城里的几个亲王府,侯爵府的尊严?
司徒敏也听得跃跃欲试,只是,她自己也知道,护国侯夫人与素颜关系闹得很僵,如今司徒兰的婚事也因为大皇子而闹黄了,虽然,护国侯拼死力争,没让司徒兰嫁给大皇子,但是,如今京里还有哪一家敢要这个和离了一次,又被大皇子盯上的女子?
她要想再嫁一个好人家,除非大皇子死了,大皇子一日不死,她就一日不敢再议亲,如此拖上几年,青春不再,红颜老去,那便更是嫁不出去了。
护国侯夫人如今在家仍是深恨素颜,总觉得是蓝素颜抢了司徒兰的幸福,所以,莫说与素颜合作开铺子,便是在家里提一提素颜的名字,也会被护国侯夫人骂死。
想着自家与素颜这形同水火的情形,司徒敏便是再想要赚钱,也不敢掺合了,只好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眼里尽是遗憾。
素颜也知道因着司徒兰的事,自己与护国侯府再能调和,也不强求,只是一门心思跟寿王世子妃,中山侯夫人,还有明英几个说着那加盟的条款,和方式,努力让她们接受自己的经营方式,当然,现代的那种加盟费,她是不敢跟这几位收的。
只是,这几位每一个家里都是有好几个庄子,园子的,家里四季各色的奇花可是不少,素颜供货给她们的同时,又将她们府里的四季花都订下,收购,这样,又解决了一部分的原材料问题。
原鲜花抵货款,在坐的几位都眼睛发亮了,家里的园子每年养护,消费可要花不少银子,那园子就是个奢侈品,只出不进,以前那花败了,花瓣掉了就掉了,除了当景看,半分用处也没有,还得让人清扫费力,这会子还能卖钱,谁能不心动?
素颜又很快与她们签下了买花的协议,解决了一部份原材料,她心情大好,大家又坐着说了一气话,除了司徒敏,就连中山侯夫人也与素颜签了这加明盟合同,算得上是皆大欢喜。
到了午饭前,东王妃便请了大家一同去东王府别院。
素颜带着素丽还有紫绸,青竹几个一同去了东王府别院。
吃饭时,东王世子并不在府里,司徒敏便闷闷不乐的,素颜以为她是没有与自己做成生意,所以心里难受,便可劲的逗她说话,司徒敏也是个直性子的,说过几句后,便也放开了心思,跟着素丽素颜几个闹了一阵,到了伴晚,素颜又邀请大家到自家园子里去用晚餐,月下赏荷,这原是大家伙儿都说好了的,自然也不推辞,一大堆子人又在丫环婆子的簇拥下,回了香山别院。
刚出门,便遇到自城里回来的东王世子冷傲晨,他身边赫然站着上官明昊,素颜心中一怔,上官明昊不是跟着叶成绍一同去治河了吗?他怎么回来了,还出现在这里?
她静静站在自家马车前,看着东王世子和上官明昊更在向东王妃和中山侯夫人行礼,说话,太阳正像一个巨大的红球,慢慢的躲进云层里,渐渐西沉,天边晚霞铺陈,美丽得就像一片火红的织锦,素颜的心却是沉沉的,有点提不起劲来,每日里忙忙碌碌的过着,她尽量让自己的无暇去想念叶成绍,可是,乍一见到与他有关的人出现,四个月的思念便如潮水般涌上了心头。
想念他嘻皮笑脸的在她面前耍赖打混的样子,想念他挨骂时,垂着头,一副老实挨训,却在看到她消了气原谅他后,又得意的翘起嘴角的模样,更是想念他抱紧她,不停地在耳边轻轻唤着:素颜,素颜,那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回荡,最近的梦里,总像是能听到他的呼唤一般……从来不知道,思念会是如此地难熬,甜蜜,又辛酸,很奇怪的味道。
上官明昊也晒黑了,原本白净的肤色显得更加健康阳光,仍是温润如玉的潇洒模样,只是眼神里透着一股坚毅,多了一层成熟韵味,这样的男子,更吸人眼球,若是走到大街上去,怕是又要迷倒一大片花季少女了。
明英和司徒敏见了他就上前来向他问好,他温雅的与她们两个说话,目光,却是不时的飘向素颜这边,素颜淡淡的对他点了点头,他也微笑着向素颜示意,并没有走过来。
中山侯夫人似乎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忙问道:“昊儿,你不是要淮安么?怎么突然回来了?”
上官明昊听了又看了素颜一眼,安慰中山侯夫人道:“儿子回京来办差的,过几日又要回去,如今淮河已经开始涨水,幸得早前做好准备,开了好几条河道,河水分流了一部份入资河,缓解了淮河的压力,河堤也加固了,应该今年是不会受灾了,只是……”
素颜静静的倾听着上官明昊的话,听得他所说的与叶成绍来信说差不多,心里很是踏实,他们在两淮取得了一定的成绩,她也替他高兴,那个只是两字,却是让她的心又揪了些来,忍不住看向上官明昊。
上官明昊正好也看过来,两眼目光相遇,上官明昊心头一颤,眼神一阵深凝,灼亮如星,但随即便黯淡下去,唇边带着一丝苦笑,接着说道:“只是如今天气太热,两岸发生了疫情,叶大人和郁大人每天都奔波于百姓的安置点里,施药施粥,又发放粮种,春耕没来得及种,但秋种却是不难延误,儿子是回来召集医生的,那边缺医少药,人手也不够,得尽快向皇上禀报,增派军队过去,安抚难民,并控制灾情。”
他大可不必跟中山侯夫人说得如此祥细,毕竟这是朝中大事,与一群妇人说这么多,也不太合规矩,但是,她眼里的担忧,思念那样的强烈,那样的明显,那样的不加掩饰,若是不是他有自知之明,他几乎以为,她是在想念他,片刻的狂喜过后,他很快就冷静下来。
他知道,她是在担心那个男人,在思念那个男人,这个认知让他心痛,让他嫉妒欲狂,但却更是舍不得她眼里的那一抹泪意,不忍看她因紧张而微微颤抖的双唇,所以,他说得很祥细,说得也很真实,更是说得很委婉,只愿她不要忧虑才好,她瘦了,样子更加沉静恬淡了,是太思念那个男人,所以才会瘦的吗?他的心,一阵酸涩泛苦……
“有疫情?天啊,成绍哥哥不会也染上吧,明昊哥哥,你一定要小心啊,你们不要太深入到染病的百姓里去,发些药就好了,不然,自己的染上了可不得了。”司徒敏紧张的拉住上官明昊的手说道。她性子单纯直接,想什么就说什么,可这话一出,中山侯夫人也跟着紧张了起来,拉住上官明昊道:
“是啊,昊儿,你不是医官,只管治好河就好了,那些疫情自户部和兵部的人去管,还有地方府衙……”
上官明昊微微一笑,安慰中山侯夫人道:“无事的,娘,儿子会注意的,疫情如今还不是很严重,儿子的身体您还不知道吗?强劲着呢。”
他虽然说得轻松,但在场的人都听出了凶险来,这一次跟着去治河的,好几个都是世家子弟,在京城就没怎么吃过苦的,去锻炼是很重要,但是,弄得坏了身子丢了命那可不行。
中山侯夫人的声音都颤抖了起来:“昊儿,你别去了,办完这趟差事后,你就留在京里吧,娘去跟你爹爹说去。”
大灾过后,最怕的就是疫情,现在的医疗条件太差,很多消毒措施也跟不上,去年大水时,那些灾民就没有好好的安置,以至于到今年他们的生活条件仍然很差,身体底子被拖了一年,抵抗力也下降了,所以,才会发生疫情,叶成绍不懂医,又是那不怕死的性子……素颜的心顿时就揪了起来,他总是只报喜,不报忧,这会子也不知道会不会顾着自己的身子,知道不知道要如何防役……若真染上了……
她不敢往下想了,只是怔怔的看着上官明昊,但愿从他口里得出一点更有用的信息。
“叶大人身体很好,他没事,只是,郁三公子有些不太好,他身体底子太弱了……”上官明天微微一笑,静静地看着素颜,虽然叶成绍的名字在他心里是根刺,他很不想提及,但是,他怕她会冲动,会因为太担心而不顾一切就去了淮河,别人都只道她是温婉端庄的性子,只有他知道,她就是只辣椒,一只大但妄为,什么都能做得出来的辣椒,所以,他赶紧的安慰着她,告诉她,那个男人一切安好。
可是他的话音未落,就听得一声惊呼,素丽一听郁三公子的身子不好,眼睛一红,就要哭出来了,素颜忙将素丽抱在怀里,开了口:
“明昊哥,郁三公子他……他还好吧。”
她是第一次肯叫他明昊哥,以前,就算他们是未婚夫妻时,她也不肯这么喊他的,她看他的眼神从来就是带着不屑,还有一丝的鄙夷,她怪他太花心,怪他不专情,怪他优柔寡断,呵呵……如今她的眼神变了,有欣赏,也有赞同,但却没有了他想要的那一丝丝的情意,不屑时,也至少是带着酸味的不屑,肯怪他,说明她还对他存有期待,现在,好像只有友谊了,像是看一个最普通的朋友一样看着他,那声明昊哥也唤得自然而顺口,就好像光才司徒敏一样……
“还好,只是偶尔会患些感冒,倒是个很拼命的男子,三妹妹没有看错人。”上官明昊笑着安慰素丽道。
“走吧,走吧,肚子都饿了,叶夫人啊,你可不能一听到有成绍那小子的消息,就挪不动脚了,你可是今天的东主呢,说了要请我们看荷花的,走,一道去,明昊,傲晨,你们两个也跟着我们一起去吃叶夫人的沙啦水果去。”寿王世子感觉气氛有些沉闷,忙插浑打科,拉了明英就要上马车。
冷傲晨一直静静地注视着素颜,见她神情低落,便笑道:“世嫂有好东西吃,怎么能够少了我和明昊兄的呢?世嫂不怪我们不请自来吧。”
素颜展颜一笑道:“就怕请不到两位呢,明昊哥,今天算是我给你接风洗尘,一会子得了空,给我说说那边的情况吧。”
她的明昊哥还叫得真顺溜,以前两人可是从不说话的,她根本就不肯多看上官明昊一眼的,冷傲晨对某个女子的变化直摇头,为了打听叶成绍的消息,她还真是拿得起,放得下,也不怕又扰了上官明昊的心。
素颜肯如朋友一般的大大方方的同自己谈话,上官明昊也很开心,比起以前对他漠然视之要进步多了,便笑着点头道:“大妹妹要问话,我自是知无不言的。”
中山侯夫人听了,却是微微的叹了一口气,担忧地看了上官明昊一眼,默默地上了车。
知子莫若母,她真的很希望上官明昊能从与素颜的那段感情里走出来,所以,她在四处张罗着给他说亲,他哪个都看不上,只是在提到宁伯侯的叶文静时,沉默了一下,她便以为,他对叶文静是不同的,如今想来,怕还是因着素颜的缘故吧,这傻孩子啊……
多了东王世子和上官明昊,晚餐吃得更加尽兴了,素颜给大家备的菜也很我特色,除了传统的北方菜外,她前世是出生在南方,并且很爱吃辣,也懂得做些家乡小菜,今天,她特意给大家做了一道酸菜鱼,剁椒双色鱼头,臭桂鱼,都是很开胃的,大家吃惯了山珍海味,对这种带着乡土气息的南方菜觉得新奇得很。
东王世了吃得文雅,但到后来,却是辣得一身是汗,不停的灌水,看得一旁的素丽直掩嘴笑,他却一副老神在在的,明明很怕辣,还是将司徒敏恶作剧夹在他碗里的一大块鱼吃了个干干净净。
末了,俊脸被辣得红通通的,那线条优美略显刚毅的双唇也越发艳丽了,却是对素颜道:“世嫂,明天再煮这鱼头吃,明儿我同明昊兄亲自去钓。”
素颜听得头大,还是很大方的点了头道:“好啊,明天我再多放点辣子进去,让世子吃得过瘾。”
东王妃听了呵呵笑道:“也好,这小子在蜀地住了好些年,就是吃不惯辣的,在你这里多吃几次,回了蜀地后,我们府里也能常吃川菜了。”
吃完饭,大家便都去水榭纳凉,明英便提议要表演节目助兴,东王世子和上官明昊立即赞同,东王妃最是喜欢小素丽那一手剪窗花的绝活,笑着说上回没看过瘾,让她又剪来。
大家正兴高采烈的吃着冰镇水果,听着明英最先弹的一首《蝶恋花》。
就听得水榭外头有吵闹声,素颜忙让青竹去看,不多时,青竹回来,附在她耳边道:“大少奶奶,银燕姑娘抓到一个奸细,那人鬼鬼祟祟潜到后面厂子里去,被捉了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