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在永平侯府上看戏,夏若雪的话,让李月娥这几天一直坐立不安。夏若雪说在湖州见到了绣儿,怎么可能?绣儿一个丫鬟,在被各个城池通缉之下跑到了湖州,并且碰见夏若雪,这是有多巧合。
因为心事重重,李月娥一夜未眠,她虽手里有人命,但是这次不同,被她借刀杀人害死的人,是吏部尚书的嫡女林苗月,若是此事传出去,她就算最后能洗清罪名,也决计没好果子吃。
“小姐,您看起来有些不舒服,是不是病了?”
画眉让小丫头打了帘子,她端着茶点进门,见自家小姐托着腮,挂着大大的黑眼圈,脸色苍白,吓了一跳,正月里若是被过了病气,象征来年都会病体缠身。
前几天宫宴,李月娥得罪了御史夫人吕氏,被连番开炮,而自家夫人回府之后,找到老爷告状,小姐被罚到佛堂去抄写经书,这个年都没过好。
李月娥心里嫉恨吕氏,全部转移到莫颜身上,在永平侯府上她不断地找麻烦,都被莫颜躲过去,那时候,李月娥才彻底明白,莫颜不是曾经被她掌控的那个草包。
“恩,是不太舒服。”
李月娥恹恹地没精神,对晚上的花灯会也没了兴致。她之前派人给袁小将军送信,等了多天,才收到回信,他比较忙,不能陪着她一起看花灯,信中让她忍耐一些,等日后定亲,就可以时常在一起。
绣儿一事不解决,李月娥始终觉得有个隐患在其中,心里不踏实,她眉头轻蹙,一脸忧思,看起来如风雨中的小白花,让人不禁起了同情的心思。
“小姐,不如奴婢服侍您歇下吧。”
画眉刚在外面归来,听说今年的花灯节,皇上会出宫和万民同欢,这种热闹喜庆的事,百年难遇,若是李月娥不出门,她只能陪着在府上。
这两天,温度明显回升,院子中的积雪已经融化,房檐上时常低落水滴子,如下雨一般,虽然还是有些湿冷,却比前几日冰天雪地要好多了。
“画眉,我睡不着,陪着我说说话吧。”
人一旦有了弱点,就变得脆弱不堪,李月娥觉得,袁焕之就是她的弱点,她疯狂的想要得到他,甚至愿意付出一切,只要能得到,做什么她都愿意。
以前,在御史府上,李月娥去找莫颜,经常看到莫颜偷偷地写袁焕之的名字,然后夹在书里,那时候李月娥总是嘲笑莫颜,没脑子的人倾慕一个男子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而她李月娥不同,她会用一切手段,只为得到。
后来,李月娥经常在莫颜那边听到袁焕之的消息,等她反应归来,已经晚了,情根深种,到了非袁焕之不嫁的地步。护国将军府夫人李氏和自家有亲戚欢喜,李月娥嫁过去,能得到照顾,日子会好过一些。
“小姐,您有心事吧,不如说出来,万一奴婢能帮您解忧呢。”
画眉为李月娥倒上一杯茶,她心中有数,能让自家小姐茶饭不思的,只有袁小将军而已,莫颜被赐婚南平王,自家小姐当时很是轻松,少了一个强劲的竞争对手。
窗户开着,进来一股清新的风,杂揉着雪水融化的气味,是那么清明。李月娥站起身,快步来到窗前,深吸一口气,决定还是实话实话,一个秘密隐藏在心里,太憋闷,而且画眉也是知情人和策划者。
“什么?夏小姐知道绣儿的下落?不会是诓您的吧?”
画眉紧皱眉头,在想此事的可能性,退一步说,万一真的被夏若雪知情,却没拆穿自家小姐,很简单,她有自己的目的,这算是用来威胁的借口,可以说,对方掌握她们的把柄。
“应该不会。”
李月娥摇摇头,她不是没想到这个可能性,后来觉得不太可能,夏若雪不会无缘无故提起绣儿,若不笃定她在其中作梗,任何人也不会把林苗月的死联系在她身上。
把柄落到夏若雪的手里,注定要被利用,而夏若雪是个贪婪的人,李月娥以为若是做了她的枪,必定会没完没了,永远不会到头。
“小姐,您也不用过分担心,夏若雪既然见到了绣儿,又没说,将来事情捅出去,她也有包庇之嫌。”
画眉不愧是稳重的大丫鬟,很快找到其中的关键。夏若雪现在可以利用此时做文章,殊不知自己已经被带进去,若是不傻,就不会揭露出去。
“画眉,被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想开了。”
李月娥回过头,面上有了笑意,她刚才脑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对了,是夏若雪的丫鬟春情!
“上次去永平侯府上听戏,听陈婆子说,夏若雪在湖州丢了丫鬟,你说这是为何?春情又没有干杀人放火之事,为什么冒着被抓丢到大西北做苦力的危险也要逃跑呢?莫不是无意中发现了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得不说,李月娥真相了,而画眉这么一思量,觉得自家小姐说的相当有道理。不过湖州距离京都遥远,此番前去派人调查,短时间回不来。
“南边的赈灾物资还没送完,爹爹上次还和娘说起这事,这次咱们派人安插其中。”
李月娥有着很强的好奇心,夏若雪真的掌握到证据,藏起来绣儿,那么她也得有个准备,以此来作为交换条件。
“画眉,上次夏若雪为了吊我胃口,说了一半,我应该怎么办?”
这方面,李月娥没了主意,当时她没想让绣儿下毒药,而是准备了绝育粉,在最后关头,画眉出现,给她出了主意,若想一劳永逸,最好的办法是弄死林苗月,李月娥鬼迷心窍,偷换了药粉。
得知林苗月暴毙的消息,李月娥一度非常心虚,夹着尾巴做人,正好赶上皇后娘娘薨逝,她着实老实了好一段日子。好不容易才从梦魇中走出来,夏若雪又给了她当头一棒。
“她既然不说明白,咱们就装糊涂,上赶着的不是买卖,这是得她求您。”
夏若雪之所以提出来,必定是有求于人,画眉想,一定和皇上赐婚的事情有关系,别人没看出来,李月娥心里门清,夏若雪的目标是南平王妃那个位置,一不小心,被最看不起的草包表妹抢先。
“看来以后不能小瞧莫颜,没准她一直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把咱们都耍了。”
李月娥抿了口茶水,心里琢磨和赵桂花再次联合的机会有多大。此事都怪她,那会沉浸在和袁小将军相识相知的喜悦中,以为赵桂花没了利用价值,正好趁此机会一脚踢开,是她大意了。
被画眉宽慰几句,李月娥有了困意,她打了一个呵欠,再次躺回到床榻上,既然袁小将军晚上没时间,她就约赵梦音一起,那个赵梦音墙头草,谁说几句好话就跟谁走,完全没有自己的主见和节操,不过越是这种没脑子的人,越好掌控。
这边,李月娥解决了心中的烦恼,而在御史府上,一家人聚集在前厅,正在对莫颜晚上的衣裙进行挑选。刚才南平王府的管家亲自上门,送了两大箱子衣裙和各式各样的珠宝,莫中臣眼珠子都直了。
“太好了,王爷回来了!”
吕氏拍手叫好,一脸欣慰。在大越,定亲的女子和成亲后几乎没有区别,因为若是解除婚约,这女子基本也嫁不出去了,所以对定亲的女子比较宽容,可以和未婚夫一起携手同游。
“正月十五,喜庆的日子,最好穿大红色。”
爷奶上了年岁,最喜欢颜色鲜艳的衣裙,而莫玉不同,觉得红色在今日穿不太稳妥,她喜欢其中一套嫩黄色的,穿上去更能体现少女的柔美。
东西多了,挑花眼,莫颜有选择困难症,她最喜欢一套湖水蓝的袄裙,因为在腰带处,缀了一颗硕大的珍珠,看起来很是高贵典雅。
“就穿这身米白的衣裙吧,正好和王爷的衣衫相配。”
最后,还是靠吕氏拍板,衣裙上可以素淡一点,但是首饰上不能亏欠,上次额间的紫色宝石的坠子戴上,头上斜插一支凤头的步摇,既庄重,又俏皮,两者搭配一起,出奇的和谐。
莫颜被摆弄了一个时辰,从衣衫,首饰到鞋子,都被从头换了个彻底。万俟玉翎准备的物件太多,这么一次送上门的,比有些人家的聘礼还要贵重,弄得莫中臣和吕氏慌了手脚,而家人不清楚京都是什么情况,只觉得未来南平王妃是自家的亲人,很奇妙,他们大开眼界。
“颜颜,年后李嬷嬷就来咱们府上,到时候你要做好准备。”
吕氏故作严肃地教育几句,转过头又催促她,“酉时你和王爷出门,京都热闹,你们就多转悠一会儿,王爷清冷,话不多,你就老实点,别惹他烦心。”
“娘,您明明知道女儿是个话唠。”
莫颜吐了吐舌头,做了一个鬼脸,当初就是因为聒噪,被“赏”了一枚玉佩,谁知道竟然大有来头,可以自由出入南平王府,以后她得去看看,南平王府在京都人眼中,一直很神秘。
“所以啊,你赶紧去厨房学做点心去!”
吕氏站起身,命丫鬟婆子收拾箱笼,这些都是莫颜的东西,需要单独开一个库房,南平王送的礼物谁也不敢拿,一件不少地在箱子里放着。
“娘,这和我学做点心有什么关系?”
莫颜打了一个呵欠,昨夜练功到很晚,早上天不亮被挖起来,一家人七嘴八舌讨论到现在,为了见南平王一面,爷奶甚至愿意躲到前院的角落,让莫颜勾引出南平王,这样自家人能看一眼。
“当然有关系。”
吕氏用手点了点莫颜的额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你第一次和王爷出门,总要送点回礼吧,咱们府上又没有拿得出手的物件!”
“对啊,颜颜,听你娘的。”
莫中臣一听说不用花多少银子回礼,立刻举双手赞成,他摸了摸胡子,“到时候你和王爷在马车上,你若是想聒噪,就用点心堵上嘴,岂不是很好!”
“爹……”
莫颜脸色通红地跺了跺脚,这一家都是啥人啊!她用手捂住脸,深深地觉得没办法见人,或许是前世的工作每天面对尸体,有些孤寂,穿越而来之后,莫颜就成了话唠,不说话憋着难受。
“好了,你赶紧去吧。”
吕氏推了莫颜一下,让她赶紧去厨房做点心。时间不多,都是靠府上的厨娘帮忙,莫颜想了想,见自家的食材有限,最后决定还是做最简单的红豆酥和杏仁条。
因为是要送给南平王,府上厨娘不敢怠慢,用料足足是以前的二倍,莫颜就是象征性地用手和面,厨娘一边做,她在一边吃,其实只要舍得用料,自家的点心做的也很不错。
“小姐,我们小姐让奴婢送了一个食盒过来。”
来的人是陈英身边的小丫鬟,时常到御史府上跑腿,和莫颜比较熟悉。正好厨房做的点心很多,莫颜包给陈英一些,大言不惭地说是她亲手所做,并且给了小丫鬟抓了一把铜子儿打赏。
陈英送来两只桂花鸭,前几天二人闲聊,莫颜曾经提过,全家人都爱吃,这不陈英记在心上,特地让丫鬟过来送鸭子。莫颜把其中的两只鸭腿留给二哥莫轻雨,以安慰他不能出门看热闹的痛苦。
“颜颜,今日晚上,昌平坊更热闹了,不如去看看斗鸡和耍猴。”
莫轻雨啃着鸭腿,不住地点头,陈国公府上的桂花鸭,味道就是正宗,上次只有一个小鸭腿,他根本没吃过瘾。最近在床上养伤,想吃的太多了,可惜都是辛辣刺激之物,小妹莫颜不让他吃。
“二哥,斗鸡耍猴哪天不能看,今日是为了看花灯,斗灯而去。”
莫颜再次打了一个呵欠,困得眼泪流出来了,再不让她睡觉,恐怕晚上都不会有精神看花灯。
“朱雀南街的花灯质量最好,但是多少有些匠气。”
两边的花灯每年都是差不多的模样,没有任何的创新,高手在民间,不如去城北大街附近走走,京都有一条护城河,很多小姐们会在河边放花灯,街边还有舞狮子的队伍。
莫轻雨越想越难受,这种热闹一年就一次,错过之后再等又是一年,但是他知道自己目前的情况,只得忍耐,等他好之后,定会明着找袁焕之打一架,专门往脸上招呼,先毁容,看他呲牙咧嘴的模样怎么装温润。
二哥是个京都通,在京都的花街柳巷,正月十五还有花魁竞拍初夜的活动,这次不知道新头牌胡桃会被哪个纨绔子弟夺走初夜了。
莫颜听二哥念叨一会儿,眼瞅着到午时,她上床安睡,对于晚上看热闹,第一次无比期待。
华灯初上,在家人的监督之下,莫颜被打扮得多了几分成熟,她的面庞上被吕氏亲自上妆擦粉,理由是,皇叔已经二十一了,莫颜年纪小,看着不太搭配,所以涂上脂粉会显得妩媚。
“颜颜,你就别喝那么多茶水,到时候街道上人山人海,你连个方便的地方都没有。”
莫颜囧了囧,放下了茶杯,她绞着小手帕,一脸纠结,自从和万俟玉翎定亲之后,她好像不是爹娘亲生的,这个也不行,那个也不让。
酉时正,府上点上了红灯笼,万俟玉翎的马车来的很准时,于是乎,莫颜招呼出万俟玉翎,给潜伏在四周的家人匆匆看了一眼,她这才上了马车。
“这是你做的灯笼?”
万俟玉翎打量了莫颜一眼,眼中的兴味一闪而逝,再次变得古井无波,莫颜正在对着她的得意之作摇头晃脑,忽略皇叔眼中的的波动。
“恩,怎么样?我这是创新。”
莫颜照着前世万圣节做了一个南瓜鬼脸的灯笼,因为她真的很懒,上次在街上碰见户部侍郎千金,那个染发坊的忠实粉丝,对方做了一个百鸟朝凤灯,听说光是准备材料就要三个月。
“还不错。”
万俟玉翎简单回答,他从小几下面的抽屉,取出了围棋,摆上棋盘,莫颜一看,立刻放弃灯笼,坐到他的对面,“来,咱们杀上几局!”
“时间有限,最多能杀一局。”
万俟玉翎看了一眼车窗边上的沙漏,等一会儿,在京都的城中禁止马车,因为皇上万俟御风多半会出现在某个地方,有马车出现并不安全,很可能暗藏危险,也会造成道路拥堵。
“哈哈,这么说我水平进步了,要是之前,都够你赢我好几局了。”
莫颜摸了摸鼻子,显得很是谦虚,万俟玉翎闻言抬头,眉毛好看的挑起,言语犀利地道,“不是你的水平进步,是你悔棋的招数增多。”
悔棋就悔棋,偏生要找那么多的借口,“我脑子一片空白,手不听使唤,下错了位置”,“我激动了”“我光顾看你的美色,又下错了”“咦,我明明下这里,怎么变了?”,诸如此类耍赖的手段,层出不穷。
“咳咳,我是初学者,初学。”
重要的事情重复三遍,万俟玉翎无奈,对待这种人,只能让她不停悔棋,他倒是想知道,除此之外,她还能有什么借口悔棋。
“抱歉抱歉,我突然想起个问题,你带了银子没有?”
莫颜趁着万俟玉翎愣神的功夫,把手下的棋子来个乾坤大挪移。听说一般都是小厮身上带银子,以前,万俟玉翎有李德不离左右,现在那厮在南边赈灾,剩下皇叔孤家寡人。
“我带着你,你带着钱。”
银子那么俗气的东西,带着有什么用,带点银票多好,轻便省事。再说在大越的一亩三分地,有人敢找他要银子?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咳咳咳!”
莫颜心道,这句应该是她的台词吧,今夜摆摊卖东西的应有尽有,想要买买买,必须腰包鼓,很不幸的,莫颜出门之时忘记带荷包。
“可是一会儿肯定会饿,你不会带我吃霸王餐吧?”
莫颜手抖了一下,再次悔棋,二人在棋盘上你来我往,万俟玉翎表现出强大的耐心,他甚至能猜到莫颜如何悔棋,然后用白子全方位堵死黑子的退路,杀她个片甲不留。
“那又如何?”
莫颜见万俟玉翎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心里有一万头草泥马在狂奔,这是搜刮民膏啊,堂堂大越的南平王,出门吃饭不带银子,像话吗?不过她还没吃过霸王餐,突然有了小小的兴奋。
几个回合,以莫颜的完败告终,她转身移动到马车的车窗处,南平王的马车外观朴素,内置奢华,就连窗户都藏有玄机,下面铺着厚厚的毛毯,踩上松软,很是舒适,马车的车厢比较高,上面有能装衣物的柜子。
莫颜打开车窗,窗外的街道上,百姓们人来人往,众人提着灯笼,幸福的微笑,偶尔看到新奇的款式,彼此互相点评,不管认识还不认识的,大家都能说上几句话。
小娃们的笑声格外的欢快,遇见卖零嘴的货郎走过,缠着大人要吃的。正月十五,是年里的最后一天,甭管有钱没钱,都不差这一口吃的,小娃们得偿所愿,心满意足。
在酒楼二层的雅间,黑压压地全是脑袋,正在向下张望,一般大户人家有老人和娃子,怕在喧闹的街道上冲撞走失,所以会单独找视野好的酒楼包场,当然,价格不菲。
“你没用晚膳?”
万俟玉翎看着莫颜一直盯着酒楼,以为她是饿了,“不如叫几样小菜,先在马车上用,一会儿下了马车之后,人就多了。”
酒楼这会家家爆满,虽然是强势回归,万俟玉翎还是讨厌人多的地方,今日能带着莫颜出门看灯,实属破例,当时暗一得到消息之后,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用过了,我就是随便说说。”
莫颜只吃个半饱,留着肚子,想要在花灯节上吃点小吃,当时她自己算计的不错,忘记了身边人是那个有洁癖的高冷皇叔,估计一会儿吃小吃这事是没戏了。
大酒楼做出的菜色香味俱全,味道也好,总吃会觉得千篇一律,莫颜还是喜欢百姓人家的吃食,味道正宗,地道,还原食物的本来面目,而不像皇宫之中御厨做的菜品,根本看不出食材,就是一根萝卜,也能精雕细琢成一条龙,那味道可想而知,再精致,也是一股子萝卜味。
前方是内城的区域,车马禁行。万俟玉翎先下了马车,然后站在一旁等待莫颜。二人并肩走在朱雀大街上,这个时候,出来很多官家小姐,有些并没见过大越的神秘王爷,但是她们是认识莫颜的,纷纷过来打招呼。
“颜颜,这位该不会是……”
一身白衣,面容清冷,容颜绝世,这不是战神南平王还能是谁!众位小姐们羞红了脸颊,站在二人的身前,堵住去路,这让莫颜很不爽,当着她的面,对她的未婚夫暗送秋波,是可忍孰不可忍。
“让让,让让。”
莫颜伸出一只小手,挡在万俟玉翎的身前,呈保护的姿态,居高临下地道,“今儿是花灯节,不用下跪了,都堵在这里看什么?”
如此直接,让众位小姐尴尬得很,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大越的南平王并不常出没在各种场合,京都传闻,都是人们添油加醋编排的,所以这些小姐们虽然知道南平王出众,却不知道能风华绝代到如此地步,光是那双如雪山之巅的圣水洗过的双眸,就让人梦牵梦绕,自此之后,再难忘记。
朱雀大街的花灯都是官造,比百姓人家准备的高大许多,每个花灯旁边都有便衣的官差看管,今日百姓们也可到这里来,上面都是用纸糊的,怕小娃淘气弄坏。
莫颜瞪了周围这群花痴女一眼,拉着万俟玉翎,小声地嘀咕,“每次出门都造成拥堵,不如下次戴上面具吧?”
“好。”
戴上面具还是一样的效果,但是万俟玉翎没有说,刚才看莫颜的脸上一会儿白,一会黑,如调色盘一般,他根本没注意是不是有人在看他。
暗一暗地里偷笑,刚出门便引起了轰动,莫家小姐醋意大发,而主子竟然一直迁就着,这二人的相处模式很是奇怪,都说老夫少妻,老牛吃嫩草……呸呸呸,想什么呢,王爷才刚过了弱冠之年,正是男子最好的年华,是莫小姐小了点,还是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在朱雀大街上有不少奢华的高档酒楼,这边有舞狮子的队伍,还有舞龙灯的,看时辰应该等不了多久。万俟玉翎转过头,细心地帮助莫颜系好披风的带子。
“喂,这样好吗?”
莫颜盯着万俟玉翎修长的手指,脸色红红,倒不是因为羞涩,而是旁边暗处隐藏的小姐们,正在以刀子一般的眼神瞪视这一幕,若是眼刀子能杀人,此刻莫颜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某酒楼二楼的雅间,夏若雪正在俯身,盯着下面的这一对,她今日和袁焕之约定一起观看灯会,二人找个清净地方,具体谈谈定亲一事,她也是刚到不久,在观赏风景的时候,被楼下那抹白色吸引。他不是不细心,只不过不是对你。夏若雪的心凉了,她的手指甲已经嵌入到手心的软肉,只有疼痛,才让她有片刻的知觉。那个如此美好而高贵的男子,怎么可能……
“看什么,这么出神。”
袁焕之刚刚进门,见夏若雪站在床边,他调侃了一句。夏若雪也不用自作多情,如果不是因为夏家,不是因为永平侯府,她夏若雪的姿色还不如府上的丫鬟,根本不值得他费心。
“没,没什么。”
夏若雪不舍地收回视线。他的侧脸隐藏在忽明忽暗的灯火里,似乎不如平日那么清冷,不知为何,她竟然在他抬起头的刹那,看到了一丝无奈和宠溺,可惜,这些都是对莫颜的!为什么,那个草包能有这么好命?而她将要和一个魔鬼定亲,夏若雪的心在滴血,她发誓,一定要破坏这一切,一定!
楼下,人流越来越拥挤,万俟玉翎在前面走了几步,突然回过头来,看见莫颜正被淹没在人海中,他伸出一双大手,在人群中,把她带到自己身边,二人公开秀恩爱,闪瞎众人的眼。
朱雀大街的酒楼林立,万俟玉翎挑选的是“富贵楼”,虽然名字不怎么样,却是数一数二的高档消费场所,莫颜挺了挺胸脯,没银子,准备吃一顿霸王餐,若是不行,就用皇叔抵债。
酒楼装修得分外厚重,碗筷都是鎏金而成,虽然金光灿灿,却没有任何俗气之感。在临街的方向的雅间里,莫颜正在向下张望。
正月十五的晚上,整个京都一片花灯的世界。人来人往,下面是成片的黑压压的人头,正在缓慢地移动着。从窗边眺望,不远处就是朱雀南街,那边也是京都又一个繁华地段,很多商铺为了出彩,做出各式奇怪的花灯,富贵楼做的花灯,就是一盘菜是模样,而自家的染发坊,做了一个乌发的老者花灯用来当作招牌宣传。
“想吃什么?随便用一些,一会儿舞狮子队和龙灯队伍过去之后,我们也下楼观看,怕是要闹到很晚。”
万俟玉翎见上了菜,招呼莫颜,上面有各色的美食,还有去南边路过城池的特色,莫颜一看,竟然有汴州的软麻花,上面撒着芝麻,勾起人的食欲来。
“这是富贵楼的特色,鱼片粥。”
莫颜挨个品尝,不住地点头,鱼肉软烂,没有刺,那股子鲜香,已经融入到粥品里,这种民间的小吃作为富贵楼的主打招牌,让人耳目一新。
问题是,吃完了可以走吗?二楼并不算高,莫颜觉得她能跳下去,但是楼下都是人,没准要砸晕几个。
“你的小脑袋瓜子都在想什么呢?”
雅间内,火烛明亮,莫颜边吃边思考,不住地眨眼,眼神灵活地转动,一看就是在想馊主意,万俟玉翎再次感到十分无奈,富贵楼是他的产业,主子来用膳,合情合理合法,还需要为了吃霸王餐而逃跑?不过为了配合一下小未婚妻,也不是不可以。
“你放心,一会儿你吃完,我们就从窗口处逃出去。”
万俟玉翎的眼眸如冰冷的寒潭,有拒人千里之外之感,但是莫颜却莫名的心安,她点点头,盘算着万一看上了什么,没银子只能靠抢,她身上的珠宝首饰太过贵重了,无法等价交换。
“本王已经说了,带着你,你带着钱。”
万俟玉翎好心情地调侃一句,莫颜翻了个白眼,没听说让女子出银子的,又不是小白脸,不过,其实皇叔长的挺白的。
楼下突然变得喧闹起来,百姓们站定,远处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接着,过来一队十六人的舞狮队伍,狮子头由四个人舞动,众人配合相当默契,狮子金光色的毛发,血盆大口,活灵活现,让两侧的人不住地叫好。
这是官府的队伍,一群人都有武功底子,可以做出高难度的动作,随着锣鼓声,狮子前腿的几个人同时跃起,做了一个狮子咆哮的动作,吓得骑在爹娘肩膀上的小娃们连连惊呼。
在现代,这种民间的活动越来越少,人们被西方同化,更多的人过起了圣诞节,万圣节,而对民俗不屑一顾。那些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几乎失传。
莫颜被狮子吸引住,偶尔发出两声娇憨的笑声,而万俟玉翎则坐在一侧沉默,偶尔眼底有不知名的情绪流露。狮子队伍一过,龙灯队伍接踵而至。龙灯身长20多米左右,用铁丝做成圆形,内置蜡烛,外面用纱布包裹涂色,由一支数十人的队伍组成。
为首的人用绣球斗龙,而剩下之人全部舞龙,众人相互配合,表演“二龙戏珠”,“双龙出水”“火龙腾飞”等高难度动作,尤其是二龙戏珠,最有趣,两条巨龙都想吞吃前面的红绣球。
花灯节,人们就是看个热闹,来庆祝年里的最后一天。正月十五月儿圆,天幕上挂着皎洁的明月,来来往往喧闹的人群,人们有说有笑,莫颜突然有了岁月静好之感。
队伍过去之后,朱雀大街的人数减少,人们涌向了朱雀南街,等到街上只有稀疏几个人,万俟玉翎拉着莫颜的手走到窗边,轻轻一带,莫颜觉得自己飞起来一般,如羽毛一般轻盈。
耳际划过冷风,二人落到一楼,百姓们对突然冒出来的两个人有些惊奇,尤其是二人身后的百姓,一愣神的工夫,前面突然多了两个人,刚才明明没有的!莫不是天上的神仙也来凑热闹了?
两位当事人谁也不会在乎百姓的想法,莫颜帕子里包裹着几块点心,一脸纠结,爹娘说若是想话唠的时候,要用点心堵住嘴,可她刚刚已经吃得饱饱的。
吃了霸王餐,用这样帅气的离场方式,莫颜兴奋地小脸通红,她暗自发誓要苦练武学,因为又找到练功的一大好处。
“前面有斗灯大赛,可是我把我的灯忘在了酒楼。”
莫颜总觉得手里少了点什么,恍然大悟,她的南瓜灯刚才跳窗的时候忘记带走。
“就当是吃了霸王餐留下的表示吧。”
听闻那是莫颜亲手所做,万俟玉翎记在心上,那盏南瓜灯被保留起来,等以后,二人成亲那天晚上,就摆放在喜房,虽然气氛有点违和。
“好吧,也不值什么。”
二人并肩前行,一路上着实遇见不少熟人,尤其是面对叶相千金叶宛西的时候,莫颜更是郁闷。叶宛西好歹也是高门千金,为什么见到南平王一副“你辜负我”的表情,眼神中带着沉痛,欲语还休。
“喂,你把叶大小姐怎么了?人家那么看你。”
莫颜以未来南平王妃的身份开始审问,她最见不得有些女子,觊觎她的未婚夫君,万俟玉翎是她的,连多看一眼都不行,这些平日自诩大家闺秀,笑她草包无脑的,矜持呢?
“不认识。”
万俟玉翎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叶宛西,对方假装微笑,泪水就这么从眼角下流出。叶宛西的内心悲痛欲绝,她和南平王是不可能的,因为爹爹是皇上的人,而她将来,只有进宫那么一条路。
皇后娘娘薨了,后宫空虚,正是叶家上位的好机会,而叶宛西注定不能和心上人在一起,为了叶家,她可以忍,因他能配更好的女子,可是那个人为什么是草包莫颜!
“叶小姐,今儿是正月十五,正经的好日子,你这么悲伤,你家出事了?”
莫颜就差直接问出口,你家是不是死人了,不然你泪流满面,这是玩的哪一套?
“莫小姐,这是御史府的家教,出言不逊?”
叶宛西是个和气人,性格也不强硬,可是她对莫颜着实没有好感,尤其是得知莫颜被赐婚南平王之后。当众挑衅她叶相千金的威严,若是她屈服了,以后在京都的小姐中,有什么脸面?
“这不是御史府的家教,是南平王府的家教,颜颜是本王的未婚妻,也是未来的南平王妃,这一点绝不会改变,下次你记得行礼,若是不想行礼,就下跪吧。”
万俟玉翎身上的气势陡增,变得凌厉起来,他没有给叶宛西一个眼神,那双清冷的眉眼似乎能看透世间的一切,更让叶宛西无地自容,怎么可能?这是淡漠的他能说出口的话?
“哈哈,本小姐可当不起叶相千金的跪礼,以后记得行礼就好。”
莫颜趁热打铁,落井下石,跟在万俟玉翎身后打脸,她和叶宛西之间根本不能成为朋友,最多维持表面上的和谐。皇上之所以赐婚,就是看中她这个草包名头,若是有天她风华尽显,那么众人不会放心,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草包进行到底。“你……”
叶宛西终于在震惊中回过神,她跺了跺脚,第一次没骨气地逃跑,南平王那句话,如一把放血的刀,割在她心头,曾经以为,她才是最适合他的女子,现在看不过是她自以为是,空欢喜,他甚至不记得她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