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窗外昏暗,已经到了掌灯时分。房间内燃着清淡的熏香,墨香正坐在油灯下绣着肚兜,平日莫颜的贴身衣物,都是墨香一针一线缝制的。
“小姐,您醒了?”
墨香听到动静,把针别在自己的胸前,站起身,给莫颜倒了一杯清茶。刚才夫人身边的丫鬟墨梨过来问过,见自家小姐睡得正香,就没有打扰。
“恩。”
莫颜打了一个呵欠,用清茶漱口,她在内室看了一圈,这么晚了,墨冰还没有回来,应该是碰上事了。
白日里让李家人弄得有些堵心,以至于看到色香味俱全的饭菜,索然无味,莫颜一个菜夹了一筷子,草草地糊弄了晚膳。
“小姐,外面变了天,晚上兴许要下雨呢。”
墨香还不知道衙门发生了什么,见莫颜似乎兴致不高,晚膳也没用多少,她转移了话题,“多亏咱们在泸州停几天,不然雨天赶路,一定要受寒的。”
每次下雨之后,都有百姓感染上风寒,马上到了腊月,快过年了,谁也不希望带着病气,这样预示来年不太吉利,所以每逢这个时节,百姓们都格外爱惜自己的身体。
“恩,墨冰回来了吗?”
莫颜心里有事,墨香说什么她没听进去,随便敷衍了一句。窗外冷风阵阵,街道上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把这个夜晚衬托的格外的孤寂。
话音刚落,门被叩了三声,墨冰满脸风尘的进门,莫颜眼尖,发现她的袖口处,有星星点点的血迹,墨冰故意把一只手放到身后,喝水的姿势很不自然。
“墨冰,你怎么才回来,我给你留了饭,还给你买了……”
墨香见墨冰进门,主动迎上去,她的话刚说了一半,就被墨冰来了个突然袭击,墨冰在身后的手毫无预兆的抽出来,照着墨香的脖子上来了一下。
“把墨香放到床上去吧。”
莫颜摇头,有些话还是别让墨香知晓,她虽然也是个聪明伶俐,到底见识少些。
“小姐,刚才奴婢上楼的时候碰到墨梨。夫人逛了一天,这会刚洗漱过,准备睡下了。”
房内桌上的油灯已经没了灯油,越发的昏暗,莫颜找出一根蜡烛,点亮,两人的身影,映照在雪白的墙壁上。
停顿了片刻,墨冰这才继续道,“奴婢去上河村调查李大丫和李二丫的消息,情况有些复杂。”
就在杨小花被沉塘半个月左右,上河村曾经来过一个牙婆,给了李大壮一百两银子,买下两个丫头。这年头一个成年的丫鬟也就二十两银子,小丫头不值钱,两个一共卖了一百两,显然其中有猫腻。
李家人见钱眼开,怎么会在乎两个丫头的死活,再说那就是个赔钱货,在家里还要吃饭,他们早就想踢掉拖油瓶了。
李家皆大欢喜,得了银子,少了麻烦。但是一家人商量下,决定暂时保密,万一村人见他们得了银子眼红,流言满天飞,说什么杨小花刚死就卖了两个女儿,在村中的名声不好。
本来,杨小花偷汉子,李大壮被戴绿帽,村人还是同情李大壮的,心中的天平倾斜,哪个男子也忍受不了妻子偷人,还是在村人的眼皮底下被抓奸。
“那么,卖到哪去了?”
莫颜心中有不好的想法,她知道有不少黑牙婆,最喜欢干这种勾当,买那些无依靠的小丫头,卖给青楼,调教几年就可以接客,稳赚不赔的买卖。
“不是您想的那样。”
墨冰皱眉,时间比较紧迫,她没来得及查出来太多,刚要继续追查,收到了暗一的消息,暗三为保护主子受伤,失血过多,暗一用莫颜教的法子缝针,没有好转,反倒有发炎的趋势。
“暗三那边,求小姐出手帮忙缝针。”
现在天色还早,家里有人没睡,出门会惊动家人,不好解释。莫颜点点头,表示同意,上次的羊肠线还有一些,应该够用,她一直想要找准备屠宰的残牛,再多做上一些羊肠线,目前来看,用这种线缝针最容易被人体吸收,大大减小了发炎感染的几率。
“那边不差一时半会,奴婢继续说得到的消息。”
墨冰见自家小姐答应,松了一口气。她找到了当时候的人牙子。人牙子人称钱婆子,在泸州城里有些名气,专门干缺德的生意,和大周的律法打擦边球。
有两户人家,皆是泸州城小有名气的豪富,其中一家姓沈,沈公子今年十八岁,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柔柔弱弱,走路都得用小厮扶着,偏生又是沈家的独子,被万千宠爱。
沈家一直重金寻求治病的良方,有名气的郎中,告老还乡的太医,甚至是江湖上的术士,神婆,只要有一线希望,都不放弃,无奈沈公子先天不足,受不得猛药,一直无人能拿出来一个稳妥又温和的方子。
前段时间,泸州来了一个游方的和尚,路过沈家化缘,曾经说过,沈家公子命不久矣,必须要一个农历七月十五子时正,阴日阴时出生的处子,二人交合,才可续命。
和尚走之后,沈家大公子便染上了风寒,高热不退,一度昏迷。沈老爷和夫人马上信了和尚的话,出重金,到处托人去找这样的女子,泸州城虽大,可这样的女子太少。
听说七月半出生的人阴气重,女子体质本来就阴,刚好适合沈公子。托人找了一个月之久,悬赏的银子越加越多,只找到一个寡妇,不是处子之身,也没有作用。
钱婆子听说李家想卖闺女,她的本意打算买两个小丫头,调教好了送到大户人家去,无意之间听李大壮念叨,李大丫就是在七月半子时正生人,她立刻动了心思。
“李大丫才九岁。”
莫颜最受不了古人的迷信,这种鬼话竟然也会有人相信。给一个九岁的丫头破身,这,太残忍了!在现代有很多恋童癖,她经手的案件,也有被凶徒奸杀的小姑娘,有时候午夜梦回,脑海中还会想起死者亲属那悲痛欲绝的哭喊声。
“重点不是这个,是沈公子没这个能力,在洞房花烛那天,一命呜呼了。”
沈公子突然死去,沈老爷沉浸在悲痛之中,对于李大丫更加迁怒,命人毒打了一顿之后,奸污了李大丫。沈老爷已经疯魔了,用李大丫带血的帕子,试图让沈公子起死回生。
“那李大丫呢?”
莫颜又惊又怒,可又无可奈何,追根到底,还是狠心的李大壮,让李大丫签了死契卖身,那么李大丫的生死掌控在主子手里,若是告官的话,也不会有人管的。
“死了,小姐,您想不到。”
墨冰双手握成拳,她常年和死亡打交道,可也没见过如此残忍的。沈家自私自利,让李大丫给沈公子陪葬,美其名曰,冥婚。
在大越,活人陪葬,这是官府明令禁止的,而冥婚在风俗的范围内,得到许可。
陪葬和冥婚不同,陪葬是用活人,把活人钉在棺材里活埋,而冥婚是找一具尸体,双方都是未成亲的,传说到了地下有伴,也不会被孤魂野鬼欺负。
沈家家大业大,有的是银子,就算用活人陪葬,也没人敢说什么,得知此事的都是沈家的下人。
“有银子就了不起?等我有了银子,是不是可以买沈家所有人的命?”
莫颜闭上眼睛,心中怒火越升越高,杨小花一死,两个丫头就是这样的命运,没娘的孩子是根草,她突然想起还有一个,“二丫呢,卖到哪里去了?”
“二丫七岁,卖给泸州城一个五十岁的员外,那个员外有特殊癖好,就是喜欢女童。”
墨冰话说了一半,她去员外的府上,发现一间地牢,里面关着几十个赤身裸体的女童,小的七八岁,大的十一二岁左右,她们在地牢似乎呆了很久,不哭不闹,眼神呆滞,明显是傻了。
“奴婢一激动,就把那个老家伙给宰了,还有一丘之貉的几个老东西。”
墨冰冷心冷情,很少有让她激动的事情,这次是愤怒到极点,所以并没有和莫颜请示,估计明天泸州城又要有轰动一时的血案了。
“干的漂亮!”
莫颜拍手,赞赏地看了墨冰一眼,嫉恶如仇,有当江湖侠女的潜质。那些老东西该杀,不过泸州是卫伯父的地盘,出现凶案总是有些不好,她叮嘱道,“做的干净点,别留下破案的线索。”
“奴婢办事,您放心。”
墨冰的脸上扬起一抹微笑来,像冰山上的雪莲花一般,她的笑容很美。
主仆二人在一起商量下如何善后。其实案子还没说完,最后的关键人物,是和杨小花偷情的野汉子,就是杨大民村上那个无赖。
“奴婢用特殊手段问明白了事情的经过,应该和李家脱不开干系。”
此时涉及范围很广泛,不仅仅是李大壮意图杀妻,杨小花的哥哥,杨大民也牵扯到了其中。野汉子说,某天杨大民找到他,给了他一包药粉,里面是烈性春药,只要喝了之后,就能让贞洁烈女变得百依百顺。
杨小花在出嫁之前,曾经是杨家村的一朵花,野汉子曾经惦记过,无奈一直搞不到手,心里痒痒的。杨大民在给药粉的时候,还给了他五两银子,并且说明一个日子,在那天,上河村的村民几乎都去参加喜宴,家中无人,只有杨小花和她两个闺女在。
到时候,让野汉子下了药粉,等待杨小花喝了之后,带她到村中一块土地上行苟且之事,只要让村民们发现就好。
杨大民给了银子,野汉子虽然不明白当亲哥的为啥要陷害自己的妹子,还是照做了,反正他得了银子,玩弄了曾经心仪的杨小花,至于事后怎么收场,就和他没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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