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末晚一直手握着手机,在傅子慕的车子拐过两个弯后,看着黑色的屏幕便有些后悔。
她刚才是不是有些太冲动了。
傅子慕从后视镜瞥了她一眼,勾着嘴角开口:“这么气鼓鼓的,跟我小叔吵架了?”
唐末晚沉默不语。手机握得越发紧了。状序序技。
傅子慕摇头晃脑:“你不说那就是默认了,为什么吵得?”
“你好烦!”唐末晚受不了他的絮絮叨叨,回想着刚才吵架时的情景,尤其是自己离开房间时傅绍骞那沉默中隐忍的表情,人还是狠狠一抽,其实他也说了,他是个男人,有多少男人能受得了自己的老婆去从事这个职业。
虽然她自己心里也清楚,职业不分贵贱,但是那些世俗的眼光呢。只是他怎么可以不跟自己商量下就替自己做了决定呢。
那种被不尊重的感觉,真的让她浑身不舒服。
傅子慕呲牙咧嘴的:“没关系,现在知道也不晚。我小叔那个人啊,就是闷,还不解风情。完全不懂女人心里在想什么,你要是真考虑清楚了,可以继续跟我过的,我不会介意的。”
唐末晚猛地抬头,瞧着傅子慕那不断说出混帐话的黑色脑袋,却是生气骂道:“你小叔闷不闷解不解风情我知道就行了,跟你有什么关系。别再胡说八道,要不然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她是生傅绍骞的气,但是不代表别人可以侮辱他,尤其是这傅子慕,她已经后悔上了他的车!
“停车!”
他不停,继续往前开,脸色阴晴不定的:“行,当我说错话,我小叔什么都好行了吧。”
“是,他就是什么都比你好,你可以接受唐宛如跟你爸睡了还继续藕断丝连的,甚至可以接受我跟你小叔之后再投入你的怀抱?真是谢谢你的宽宏大量,容忍博爱。但是我接受不了,麻烦停车,我要下车!”
“现在下车,你能去哪里?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傅子慕绷着正经神色说,“唐末晚,人不是完人,谁也不可能一次都不犯错,唐宛如的事情。我已经知错了,我已经跟她说清楚了,不会再有关系,至于你……你以为你现在回头找我,我真会想把你怎么样吗?哼,你也太高看自己了,心眼真小,玩笑都开不起。”
唐末晚蹙了蹙眉,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有些过分,但如果不是他这个人太混账的话,也不至于给人这样的感觉:“你明白就好,以后不要再对我胡说八道的话,我也不会提起那些事情了,就算你跟你爸生气,也不能做出这样不顾人伦的事情来,你把我放在前面吧,我暂时不想回去了。”
“你要回去找我小叔吗?”
手机传来电量少于百分之十的提示音,想着自己当时负气出走的模样,唐末晚悔意更深,尤其是从与傅子慕的对话中,她越发觉得傅绍骞的好,于是点了点头:“对,这里是单行道,你让我下车,然后直接往前走吧,我可以自己打车回去。”
傅子慕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一脚踩住了刹车。
唐末晚拎着行李箱站在路边朝他道谢,他没理会,又是一脚油门就飞窜了出去。
汽车尾气喷的她灰头土脸,站在路边飞快抹了一把脸,她就拖着行李箱往对面马路跑去。
刚走到一半,班主任李爱敏的电话就回了过来。
唐末晚一怔,立刻站在路边接电话:“喂,李老师。”
“末晚,怎么了,这么急匆匆的给我打了这么多电话。”
唐末晚赶紧抓紧时间将自己专业弄错的事情说了,虽然明知道是傅绍骞在背后搞的鬼,可还是抓着一线希望问:“李老师,这还有没有补救的办法啊?”
李爱敏回复她:“这要等明天学校领导回来了去问问才能知道,你先别急,现在大家都在放假,明天回学校来咱们再看看。”
唐末晚叹气,是啊,这是她一个人着急的事情,学校领导该放假还得放假,该休息还得休息,明天再说吧,跟李爱敏道了再见后,她伸手去拉自己的行李箱,结果扑了个空,立刻转身,哪里还有她的行李箱。
天啊,她是遇到小偷了吗?行李箱被顺手牵羊了吗?
与此同时,手机又传来电影过低而自动关机的提示音,很快,便陷入了黑屏当中。
她站在路边,欲哭无泪。
一抹口袋,身上一分钱都没有,钱包都在行李箱里面。
站在陌生的大街上,陌生的疏离感扑面而来,她急的团团转,四下张望着,却也知道小偷恐怕早已跑远。
正想询问能不能借个手机或者去派出所报警,一个大爷见她一个小姑娘站在路边一副焦急的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好心的上前询问了几句,只是他的方言很重,又不会说普通话,唐末晚听的一知半解,而大爷又对她说的,完全无法理解,两个人指手画脚了好一阵,还是一辆警车停在路口等红绿灯时,唐末晚疾步上前敲了敲他们的车窗。
地方派出所内,她着急的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办案民警问她箱子里面放了什么东西,她手衣服,钱包,其他的东西其实都不要紧,最关键的是钱包里面有她的身份证件,还有银行卡!
傅绍骞给她的那张一百万的银行卡还在里面呢,而且密码简单的令人发指。
她忧心如焚的道:“你们能不能手机借我打个电话,我要先把银行卡冻结啊。”
他们指了指桌子上的座机,唐末晚按下傅绍骞那一串号码时,流畅的没有丝毫停顿,本来也没有刻意记住过,可这些数字就像是早已深深刻在她的脑海里,如今不过是信手拈来。
傅绍骞今天没有跟他们去游玩,一个人坐在酒店的房间里吸烟,接到陌生号码的电话时稍稍顿了顿,星星点火的光芒在指尖燃烧,他整张脸都在青色的烟雾后面缭绕不清,因为抽过烟的缘故,嗓子也如镰刀割过麦浪,嘶哑的有些低沉:“喂,哪位。”
唐末晚听到傅绍骞声音的那一刻,就像一阵电流通过全身,原本惊慌失措的心,也突然安宁下来,十指紧握着座机,轻轻开口:“傅总,是我。”
傅绍骞本来交叠着的双腿忽然放下,整个斜躺的身体也瞬间坐直,他很快意识到什么,就连指尖都忘了还握着香烟,一不小心,香烟烫着了布艺的沙发,房间里传出一股糊味来。
告诉他自己在派出所之后,他沉声道:“等着,我马上过去。”
“等等等等,”唐末晚连忙补充道,“先把你那银行卡冻结了吧,密码实在太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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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的时间格外焦灼与难熬,唐末晚坐在派出所的椅子上,手捧着一个一次性杯子,不时朝门口张望。
她这时候才深刻明白,傅绍骞对她来说,已经成为生命中一个重要的不可替代的部分,他身上有父亲般的威严,男人般的沉稳,他给她保护,给她疼宠,他的名字他的人,已经开始融入她的骨髓,血液,挥之不去。
当穿着白衬衫的傅绍骞与一名中年男子交谈着从外走来时,唐末晚第一时间站了起来,手上的水杯因为动作太大而打湿了她的裙子,她也没在意。
只看着他与身边的中年男人含笑握手,又过去与警员说了几句,似乎就没注意到她一般。
一直等到所有事情都办妥了,她的眼珠子随着他的身影来回晃动的都快要发酸了,才看到他紧抿着薄唇严肃着一张脸朝自己走来,丝毫没有之前与众人交流时的平易近人与随和。
他单手插在裤袋里,白衬衫领口敞开着,一小截结实的小臂从卷起的袖口处露出来,更衬得他身姿挺拔修长。
只是那犀利的眼神,让人望而生畏,透露出他并不是那么好相处的信息来。
唐末晚知道他肯定还在生自己的气,想说什么,可无助的委屈更快的浮现在眼底,她自己都没想到,望着他竟然会泛红了眼眶,像只被抛弃的无助小猫。
她也不想想到底是谁抛弃谁啊(我可怜的傅叔叔……)
同时,他的靠近也让她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烟草味。尽管散的差不多了,但残留的气味还是一瞬间就能闻出来。
她稍稍皱眉,他已经一言不发的朝大门走去。唐末晚愣了愣,已经有女警在旁边提示她:“你可以走了,有消息的话我们会打电话通知你的。”
“哦,好,谢谢。”唐末晚急忙追上走在前头的男人。
傅绍骞的步子迈的极大,站在黑色的suv前,单手拉着车门,等她走近了,深深看了她一眼,唐末晚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无法与他这样犀利的目光对视。
可是下一秒,他已经从钱包里抽出不低于一千块的现金给她:“你不是要回去吗?这些钱应该够你回去了。”
唐末晚愣愣盯着那崭新的一叠钞票,原本见到他的那一刻的喜悦,顿时荡然无存,煞白了脸色完全不知所措的盯着虚空的某一点,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在看什么。
傅绍骞的情绪不太好,又催促了一遍:“把钱拿着啊,别又被偷了,你的行李箱等他们找到了我会找人给你带回去的。”
唐末晚觉得牙齿都在打颤了,酸涩的泪意已经在嘴角呼之欲出,但她强忍着,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那你呢,你不回去吗?”
“嗯,公司还有活动,暂时走不了,钱拿着吧,自己路上小心点。”他的耐心似乎告罄,唐末晚颤巍巍的伸出手,似乎指尖都在颤抖,傅绍骞把钱塞入她手里,拉开车门,就启动了车子,在唐末晚的注视下,扬长而去。
积聚在眼眶里的泪意,终于无声滚落,手握着那一千块钱,她很想有骨气的扔出去,但现实摆在面前,一分钱难道英雄汉,如果没有这些钱,她真的寸步难行。
她是后悔了自己早上的行为太过冲动,可是现在他的举动,又何尝让她不伤心。
好不容易在路上拦了一辆出租车,泪水迷糊了她的双眼,司机看到一个小姑娘哭成这样,赶紧安慰道:“小姑娘,跟家里人吵架了偷跑出来了?”
“不是。”唐末晚擦了擦眼泪。
司机又问:“那你要去哪里?”
“火车站。”
司机开车送她去火车站,一路上她的眼泪就没停止过,傅绍骞决然临走的那一幕,仿佛一把刀,深深插入她的五脏六腑,比彭媛带冷言冷语带给她的那些伤害,更甚,疼的她快没有办法呼吸。
来的时候多浓情蜜意,走的时候就有多凄凉萧瑟。
五一的车票可想而知有多紧俏,唐末晚花了好长时间才排上的队,售票员却告诉她去a市的高铁票已经卖完了,她有些着急,问道那该怎么办。
售票员无奈告诉她,明天的票也没有了,最快一般是后天早上六点钟的,问她要不要。她当然不能要了。
后面的人已经在催促她,被逼无奈下,她问有没有去临镇的高铁票了呢,真的没办法的时候,她可以到了那里再转车。
结果得到的答案真是让人绝望啊,没有了,a市b市都是热门旅游城市,高铁票动车票早已销售一空。
她失落的在火车站的椅子上坐了好长时间,怀揣着一千块钱,手机没有任何的电量,找不到任何一个说话的人,她蜷起了双腿,下巴搁在膝盖上,孤独的苍凉感陡然而生。
有好心的等车阿姨告诉她,买不票高铁票可以去买汽车票,这里不远就有汽车站,汽车票很多,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人,却因为笑脸而变得温暖起来。
唐末晚给自己打气,不要哭,不要气馁,人生路上遇到这么点挫折算什么呢,站起来跟阿姨道了谢,她又打车去了汽车站。
汽车站人满为患,比火车站的情况还要差。
她捂紧了兜里的一千块钱,深怕又出点什么意外。
跟在长长的队伍后面,这次终于买到了一张回a市的车票,不过是傍晚七点钟才能发车了。
此时才下午两点多。
她握着票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空位,身体安定了,心却安定不了。
其实经过这几个小时的思考,她已经从最初的怒气中平静下来,也不怪傅绍骞了。虽然没有与她商量,但以他那个大男人的自尊心来说,确实是接受不了的。
就如同她当初报考这个专业时,也不是没有过这方面的考量,但还是还是选择了遵从自己的喜欢,走上了这条道路一样,她不也没有去咨询他的意见吗?
将脸靠在膝头上,在这个喧闹的候车室内,她竟然浑浑噩噩的泛起迷糊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有路过的旅客背包一不小心砸到了她的肩膀,她打了个趔趄,人直接从椅子上摔了下来,趴在地上跌了个狗吃屎,细白的胳膊还撞到一边坚硬的椅子把手,疼的她眉头直皱。
对方连连道歉,她扶着椅子站起来说自己没事,只是一个姿势睡的久了,腿有些麻,所以一直在打哆嗦,扶着椅子站了一会儿,等待那股蚂蚁钻心的疼痒过去后,下意识的去摸手机,结果整个脸色都变了!
手机和口袋里那一千块钱,竟然全部不翼而飞了!
她将两个裤带都翻了出来,但是真的没有了,这一次就连手机也不见了,最不幸的是,就连汽车票,也不见了。
肯定是她睡觉的时候又被人顺手牵羊了,汽车站和火车站本来就是鱼龙混杂的地方,是她太在意了。
但是现在想哭,也哭不出来了。
即使将傅绍骞的号码背的滚瓜烂熟,倒背如流,即使去找不远处的民警求助,她也是没脸再给他打电话了,而他,救了她一次也不会再有耐心也救她第二次吧。
广播里已经传来开往a市的车子开始检票的信息,唐末晚站在人流如织的大厅内,却是从未有过的茫然,身边的人匆匆忙忙从她身边经过,好几次撞到她,她却像是感觉不到,看着那大批的人流涌进站台,然后因为自己没有票,而被冰冷的拒之门外。
一天没有吃东西了,她感觉浑身毫无力气,嘴巴也干涩的龟裂了,今夜,难道她要在汽车站度过吗?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城市,除了傅绍骞,还能找谁想办法。
深夜的汽车站,已经人流稀少,九点之后,最后一班车发走,是要关闭大门的。
她离开了汽车站,却孤独而悲哀的发现,已经是寸步难行。
不远处就有几个衣衫褴褛的流浪者裹着纸箱躺下来开始占地盘,唐末晚又累又饿,看着对面快餐店的客人大快朵颐的享用美食,无奈的苦笑了一声,人却在汽车站大门口的角落里慢慢蹲了下来。
至少这里,灯火通明,对面还有个治安岗亭,有夜警在那里巡逻,她已经没什么东西可以被偷了,更加没有脸回去找傅绍骞,至于报警,她真的不觉得有什么用。
自怨自艾中还带了点自暴自弃,她的身子缩成小小一团,似乎这样就可以抵御黑夜的寒冷,直到一双lv休闲男士软底鞋定定出现在她那模糊的视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