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眼前的军舰和军人还象个样子,”八字胡荷兰军官是个多嘴的,这时还是忍不住嘀咕着道:“不过我们和明国人的差距实在太大了,这一次看来很难会有‘惊喜’。”
这一次这厮的话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赞同,明国使团的这艘战舰确实还象个样子,但也就是如此了,听说和记的水师舰队已经缩在港口里半个月了,一艘商船也没有往日本来,靠着陆军和岸基炮台保护缩在港口里,如果开战的话,当然是冒着炮火将和记水师舰船全部击沉焚毁,或是俘虏过来,这样的话这一仗就结束了。
和大明这边占领陆地才算胜利的标准不同,殖民时代,海战获胜才是决定性的胜利。
这时他们又看到岸上有一群和记的军官飞速跑向栈桥,众荷兰军官饶有兴致的看向那边,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八字胡军官“嗯”了一声,笑道:“看来他们是在小日本人这里吃坏肚子了,该死的岛国民族,现在想起来我的腹部还隐隐作痛呢。”
众多荷兰军官发出了欢快的笑声,日本人在此时也是嗜食生鱼,荷兰人上岛后也入乡随俗了一把,结果当然是腹痛如绞,当时在船尾的敌楼上可是有众多人排队……船上当然是没有厕所的,不过在船尾楼上有一块地方是有漏洞的,方便时直入海水,相当的“方便”。
……
使团成员都在前方加快前行的脚步,郑芝龙和何斌两人一起向李国助拱手告辞。
“就怕你们起锚升帆就会有麻烦。”李国助担忧的道:“要不然两位率部在船上稍待,我集结些兵马上船,为两位助力?”
“李兄高义,但真的不必了。”郑芝龙此行已经接到训令,不可将平户李家拖到这场战事中来。李家要保持相对中立的色彩,不能过于倾向和记。
李国助提供的帮助也是已经够大了,这一次谈判没有李家当中立方根本不可能成行,谈判前后勾连联络,也给和记半个月的喘息之机,四艘划浆大船在海水里多训练了半个月,那就大为不同,战力最少上去一大截。
另外就是李国助提供给和记的百万白银的货物和现银,这半年间已经被用的差不多了,台湾那边实在太缺钱了,有此臂助,才使得水师各方面还能从容展开,否则这半年来贸易大受影响,平安状也收不下去,行军司的收入急剧下降,要不是李国助的银子撑着,短时间内怕还真是支撑不下来。
现在好了,来自北方军司的投入肯定会源源不断……
就算得到了军司的支持,台湾方面还是相当感谢在最困难时期帮助过台湾的李国助……其实已经是拿李国助当自己人了,并且众人知道李国助将来在和记体系里的位置不会低。李国助可是每隔半个月就会给张瀚去一封信,除了谈日本和台湾的公务外,也会闲聊几句,这种介于盟友和朋友的定位可是叫不少人眼红呢。
这一次如果行军司愿意,李家也定然愿意出兵。李国助手头还有数十艘战船,两千多属下靠他吃饭,如果早些准备,最少能集结万把人的规模。
和其父李旦盛时是差的远了,但守家之子,李国助能做到现在这样子已经算是很不错了,最少并不丢李旦的脸,平户这港口是长崎藩的地盘,可是李旦死了,日本人也没有收回的打算,表面上还是日本领土,其实就是李家的私产了,这个格局,中国的海商认,海盗也认可,荷商也认可,当时有实力的就是这几家,旁人不认可也只能忍着。
郑芝龙对李国助的提议直接拒绝,李国助颇感遗憾,何斌劝他道:“李兄细想一下,如果李家和我们走太近,会使诸多红夷忌惮。这一仗要打的,打完之后生意还是要做的,荷人在巴达维亚根深蒂固,我们一时半会是奈何不了他们的根基,大家还是要合伙做生意的,你这时翻脸了,会使大家尴尬,说不定荷兰人会想办法重新开辟一个贸易港口,那时候不仅李家尴尬,我们和记也会很尴尬……”
这话一说,李国助就是了然了。
仗没打就想着打完之后的事情,也算是谋划甚远……不过话说的还是有理的,打输了,不仅台湾行军司一蹶不振,不知多久才能翻过身来,如果李家也介入了,荷兰人来几艘战舰,李家就在平户存身不住了。就算打赢,和记水师也不可能远征巴达维亚,暂时还没有与荷兰全面战争的能力……台湾是新殖民地,投入不多,和记打赢了可以拿下来,巴达维亚却是荷兰东印度公司在亚洲的根基,各处航线都在巴达维亚汇集,和记就算赢了台湾这边的海战,想去动巴达维亚,那真是摸老虎的屁股了,荷兰人从本土随便调来几十艘六百吨以上的大型战舰,这你还怎么玩?
所以不能将人逼急了,要留有余地……
李国助显然是理解了,他笑了笑,说道:“未虑败,先虑胜,常公子可以称为古往今来第一人了。既然如此,我只能预祝你们成功。还有,眼前之事,千万小心。”
郑芝龙笑道:“李兄放心,我们不会有事的。”
适才他们去找李国助打探消息,正好李国助已经从荷兰人处回来了,果然没有达成任何协议,荷人态度相当强硬,直言要逼迫和记低头,李国助苦劝不成,只得返回来先行通知,结果郑芝龙等人明言,荷人也只是在拖时间,甚至有对使团不利的打算……
众人匆匆忙忙的从栈桥经过,沿踏板攀沿上船,然后就是起锚做出港的准备,李国助下令出动数艘八浆船,赶过去将天成卫号拖拽出港。
小船一动,荷兰人那边也就看到了,等郑芝龙等人上船时,看到港口那边有一群荷兰人跑出来……荷人的服装相当好认,而且多半是显眼的金发,个头多在一米八以上,这是先天的种族优势,甚至一米九个头的也大有人在,而郑芝龙等人是福建人,身高多在一米六几到一米七几左右,甚少有到一米八的,仅凭个头的话,这仗已经不必打了。
此时动静已经颇大,相当多的倭人和海商都挤在港口观看,荷兰使团一路狂奔出来,用夷语不停的大喊大叫,还有人在港口区向着栈桥这边拔出短铳,毫不犹豫的就扳开龙头打放起来。
李家的家兵当然要上前制止,不过他们没有奉命也不敢使用武力,荷兰人根本不理,继续开铳……
郑芝龙等人已经上船,船身转身在八浆船的拉动下往外海去,帆也升好,还有些醉意的几个俄罗斯人带着水手们在调整三角帆和主帆,使帆在进入外海之后能立刻吃风驶离……
这个时代的帆船是没有其余动力的,只能靠调整船帆吃风来前行,好在大海上不比江河,江河有时候风力不足水流过缓需要人拉纤或是划浆,海上当然没有这种可能,光是浪头涌动就能不停的带动船只前行了,加上帆力,一般上好的大帆船在正常行驶条件下高速可达十二节,长途万里的平均速度是四节到六节,一节等于是一点八公里,近四华里,也就是一天之间可行二三百里,如果是顺风顺水的高速行进,十二节等于时速近三十公里,已经是相当的快了。
大型的重型盖伦战舰速度要稍慢些,平均速度三四节,高速时只有十节,而后世的飞剪船从中国运茶,高速时可达十九节到二十节,从中国到伦敦只要九十九天就到了。
和记的这艘纵帆船当然比不上飞剪船,但也是比盖伦船快多了,最高速达到十六节,平均速度也在六节以上,当满帆之后,一旦风力水力利用起来,帆船就会如剪刀一般剪开海水,以最快的速度离开。
“轰……”
郑芝龙脑皮一麻,立刻回看,有人已经惊叫道:“荷兰人开炮了!”
由于距离相当的近,荷兰人只是调整了一下船身,侧开船身之后立刻就是从侧舷的二层和三层甲板开始开火了!
这艘船乍看外表是典型的盖伦船,三层甲板的一侧也有十来门火炮,不过这船应该是克拉克船改装,所以火炮多半是轻型火炮,除了二十四磅炮十八磅炮之外还有九磅炮,抢先开火的就是九磅炮。
炮弹带着尖啸声响直飞过来,所有在船上的人在短暂的失神之后都冷静下来,郑芝龙怒吼道:“船尾炮开火还击!”
纵帆船已经调整了船身,侧后向着港口,小浆船听到炮声之后立刻断开了绳索……这也不怪他们,李家的家主没有明确命令叫他们参战,火炮一开则必被殃及池鱼,断开绳索之后这些小船拼命划动船浆,小船如飞一般从侧边绕道回港口里去了。
对方的火炮多且快,九磅长炮论威力当然比三十六磅炮不知道差到哪里去了,但胜在轻捷易于操作,短短一瞬之间已经连续打放了多轮,炮弹一颗接一颗的呼啸而来,多半是和第一颗一样飞掠而过,但走的夜路多终遇鬼,终于有一颗炮弹打在舷边上,众人听到轰的一声,眼前看到炮弹重重砸在船舷上,将坚固的木头砸的四处迸裂飞溅,一个水手啊的叫了一声,却是被尖木刺中了脑袋,入肉颇深,顿时满脸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