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俊正在心里猜沈嘉要换什么花样儿收拾他呢,冷不丁听着这么一嗓子,竟几乎要惊得跳起来,此时一抬头,见三姑娘跟个鬼似的,用很恐怖的目光看着自己,竟有些摸不着头脑地问道,“我怎么着你了么?”妄想是种病,得治!
“表哥,表哥,”三姑娘见沈嘉在一边儿把玩着姚俊腰间的荷包,低着头很是自在的样子,眼中便闪过一丝嫉恨,却只用悲悲切切的目光对睁大了眼睛的姚俊含泪道,“表哥,咱们的情分呢?”她柔声道,“咱们从小一处吃一处睡,如今,表哥就为了郡主的一句话,便要忘了我们的……”
卧槽!
姚俊腾地就站起来了,嚷嚷道,“谁跟你一处吃一处……唔……”很是愤慨地嚷到一半儿,斜刺里便一只手狠狠地捂住了他的嘴。
见他这一大声,假山脚下候着的丫头小厮都看了过来,姚俊急忙一缩脖子,对着捂住了自己嘴的姚安感激地点了点头,这才叫他放开了自己,小声对三姑娘说道,“我说,我可和你什么都没有啊,你别胡思乱想。”一边说,他一边向着沈嘉的方向看去,见她抬眼淡淡地看过来,心里一突,继而悲愤不已。
真是天降横祸,这姑娘不带这么诬陷人的啊!话说,这样的话,从一个少爷的嘴里说出来倒也罢了,怎么一个姑娘家,还敢把这话放嘴边儿?要不要点脸了?
她不要脸,姚二少可是还要娶心上人的。
稳了稳心,将从前与三姑娘的交往想了一遍,确定没有给这姑娘半点儿暗示,姚俊便走到沈嘉的身边,对她笑了笑,一向嬉皮笑脸的脸上,此时竟露出了认真的表情,只对着颤巍巍的,如同一朵儿小白花儿一般惹人喜爱的三姑娘正言问道,“我只问姑娘,从前,我可叫姑娘对我倾心?”
三姑娘一怔,竟是回答不上来。
“我可给过姑娘半分承诺?”见三姑娘泪意上来,十分可怜,姚俊却还是狠心地问道。
比起叫自己以后的妻子伤心,他觉得,宁愿伤心的是别人。
“我与姑娘,可单独说过十句话?”姚俊冷声道,“我劝姑娘,莫要再与我歪缠这些!”他目光微冷,看着三姑娘的目光竟是没有半分温情地说道,“看在姑妈的份儿上,我曾唤你一声表妹!可是如今看来,竟是叫姑娘的心都跟着变大了!”
“表哥,我们的情分……”三姑娘如遭雷劈!
她自负美貌,一直都不过是以为姚俊对她爱在心头口难开罢了,却没有想到这人竟真的对自己没有半分情意,见抬头冷笑看来的沈嘉目中的讽刺,她立时便向她一指,尖声道,“表哥知不知道她一点儿都不柔顺?!之前对你,都是她装出来的!”在心上人面前装懂事装温柔,谁不会?!今日,便是她不好过,也要拆穿这个虚伪的人!
“我知道她今天是装出来的。”姚俊却无动于衷地在三姑娘惊讶的表情里说道,“她是什么性子,我太知道了。”二爷现在身上还疼呢,只是想到这个,姚俊的脸上便露出了些笑容来,飞快地看了沈嘉一眼,便仰头道,“那又怎么样?我就喜欢这样儿的!便是她再不好,可是在我的面前,谁都不能伤害她!”
三姑娘从未见过这样的姚俊,竟是哆嗦着手呆住了。
“行了!”沈嘉在姚俊说到“喜欢”的时候,脸上闪过了欢喜的笑容,之后却一起身,将姚俊扒拉在一旁,挑眉道,“女孩儿家的事儿,你参合什么?!”越过了姚俊,她笔直地走到了三姑娘的面前,因身量高,此时便居高临下地看着三姑娘那张比自己美上许多的脸,侧头与皆起身担忧看来的女孩儿们笑了笑,之后脸色突然一变,扬手就给了三姑娘两个耳光!
沈嘉也算是家风渊博,连姚俊都能摁着揍,抽个娇娇弱弱的内宅姑娘简直没有半分艰难,两个耳光便将三姑娘抽得跌倒在地,白皙的脸上两个鲜红的巴掌印,此时三姑娘不敢置信地捂着自己的脸,竟是被这耳光给镇住了。
见着了这个,便是看戏的姑娘们都惊呆了,二姑娘离得近些,便急忙上来要将三姑娘扶起来,却见沈嘉比她还快,已然拎着三姑娘的衣襟将她提了起来,反手又是两个耳光,这才在她发懵的目光中将她往石桌上一搡,看着她伏在桌面上一声闷哼,冷笑道,“就你这点子能耐,也敢与我抢男人?”
她一贯笑嘻嘻的,如今竟是脸上带着几分凶横的杀意,锦绣竟呆住了,然而见六姑娘皱眉,想要起身阻拦,急忙按住了她的手,缓缓摇头。
说起来,今日是三姑娘失礼在先,沈嘉也算是一忍再忍了,三姑娘非要做,若是今日不叫沈嘉把这口气发出来,只怕便是连六姑娘也都疏远了。三姑娘不是个好姐姐,锦绣便觉得六姑娘犯不着为她得罪人。
沈嘉却不管别的,只冷冷地向着姚俊的方向一指,冷笑道,“你给我看清楚了!这家伙,是我男人!别说我没想着以后叫他娶别人,就是我许了,他自己都不会,你信不信?!”她围着骇住了的三姑娘走了一圈,嗤笑道,“本事不大,你眼界倒挺高,也知道这家伙是个好的,只是我明白地警告你,再敢觊觎这家伙,就算你是国公爷的女儿,我也要你的命!”
她说着,竟是狠狠地掐着三姑娘的下颚,厉声道,“听见没有!”
闺中女孩儿,哪里有沈嘉这样厉害的?三姑娘只吓得眼泪直流,却还是拿眼去看姚俊,想叫他认清自己未来的妻子是个什么样儿的人,然而却见姚俊一脸通红地看着沈嘉,眼中异彩连连,半分厌恶都没有,这才生出了许多的心灰意冷,流着泪呜咽。
“真是不打不行!”沈嘉厌恶地将她一推,将满手的胭脂抹在了姚俊的衣摆上,这才冷笑道,“想去勾搭别人,随你,不过这个人……”她偏头笑着看了姚俊一眼,便高傲地说道,“你想勾引,也勾引不着。”说起来,她还是为了姚俊对自己的心心生欢喜的。
三姑娘趴在了石桌上许久,这才挣扎着起身,看了姚俊一眼,知道今日自己的丑态都被他看在眼里,竟觉得没有了指望,谁都不理,只掩面去了。见她哭着跑了,几个姑娘便坐不住,与同寿县主与沈嘉告辞,追着三姑娘而去,临走前,六姑娘却见也要走的锦绣按住,轻声道,“你若回去,只怕她要恨上你了。”
锦绣一凛。
这样没脸的事儿被大家伙儿都看见了,以三姑娘的性子,心里记恨是一定的了。
只是到底犹豫道,“我只担心姑娘。”
“她至多与老太太处告状罢了。”六姑娘不在意地一笑,轻声道,“老太太,如今,还能管多少事儿呢?”之后便来不及多说什么,只目光在沈嘉的身上一转,锦绣立时便心里明白了,微微点头。
六姑娘见此,便笑了笑,跟着走了。
见府里的姑娘们都走了,锦绣便走到沈嘉的身边,倒了茶与她笑道,“姑娘,仔细手疼呢。”
“你竟不与我生气么?”沈嘉便觉得今日抽了三姑娘几个耳光,固然心里大畅,然而到底叫人觉得自己有些霸道了。
“我们府里几位姑娘,也只是觉得羞惭罢了。”锦绣扶她坐下,这才柔声道,“叫三姑娘冲撞了你,本就是我们的不是,只是顾虑着都是姐妹,竟不敢多说些什么,不然,”她微微叹道,“我们太太又要难做了。”
“我从前倒是听说过一些……”沈嘉若有所思地说道。
“今日姑娘叫她醒来,也是为她好了。”锦绣便含笑道,“只是我们姑娘唯恐叫姑娘与二爷生了嫌隙,因此竟有些不安了。”
“嫌隙什么,”姚俊便大大咧咧地在一边儿傻笑道,“她都说了,我是她男人呢。”要说沈嘉这种一点儿都不扭捏的性子,真是叫他太开心了。
“我说了么?”沈嘉脸一沉,冷笑道,“我竟不知,你也是个人才呢。”
“过奖过奖。”姚俊急忙谦虚道。
“今日你表现的不错,我饶了你这回。”沈嘉只看了姚俊一眼,这才满意地说道,“明人不说暗话,我喜欢你,不过,若是你把我当成地上的泥,我也犯不着非扒着你。”她掐着姚俊的脸龇牙道,“两条腿的男人有的是,凭着我爹,我嫁给谁都能过好日子!订亲还有退的呢!”
“别!”姚俊疼得直抽抽,拱手央求道,“好疼呀,我都听你的,别掐了。”天可怜见的,从此以后,二爷的人生就这样前途无亮了。
“看你的表现吧。”沈嘉到底觉得姚俊方才还算坚定,也没有对三姑娘生出怜惜之心,便点了点头,大赦了他。
撵走了三姑娘,几个人多少便不如方才欢乐,锦绣见同寿县主也累了,忙扶她去休息。沈嘉精神奕奕地与姚俊走了,据说是去哪家新开的酒楼去吃饭,姚安便跟在同寿县主的身后慢悠悠地走着,一边走,便一边似乎无意地说道,“姚家的男人,从来都一心一意。”
同寿县主听了立时便耳朵红了,头也不回地与锦绣走了。锦绣下意识地转头看去,就见姚安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脸上也有些薄红,只是见锦绣看着自己,便一偏头,往永昌郡主的院子自去。
却说三姑娘一路哭哭啼啼地回了府里,嫉恨姐妹们对自己半分都没有援手,也不理她们,只往着三姨娘的住处去了,一进去便哇地一声扑在了三姨娘的桌边,将上头的茶盘一扫,自己嚎啕大哭。
“我的小祖宗!”那茶盘是三姨娘好容易奉承老太太欢喜得的,很是值钱,如今见竟碎了一地,自己的女儿还哭得什么似的,不知是为女儿还是为了茶盘,竟心疼得要命,扎着手呆了一瞬,这才无奈地说道,“谁又给你气儿受了?何苦糟蹋东西!”
说起来,如今大太太不给她脸了,她的日子便过得艰难起来,每月只有自己的那点子月钱,还不够她从前的脂粉钱,更兼老太太如今性情变得厉害,越发地难侍候,她也觉得有心无力,只想着熬过了这几年,熬到国公爷回来,将自己的委屈一说,好叫国公爷去收拾那刻薄妾室的大太太。
“那沈家的小贱人今天给了我好大的没脸,连表哥都向着她!”三姑娘蒙地抬头,指着自己的脸哭道,“叫她在我的脸上来了这几下,以后传出去,我可怎么见人?!”
“她竟这般张狂?!”三姨娘见了三姑娘脸上鲜明的血痕,恨得眼里滴血,怒道,“你可是英国公家的姑娘,谁敢这么对你?!”
“表哥订亲了,”三姑娘抽抽泣泣地说道,“订的就是长安侯沈家。”她说起了这个,想到自己这几年的美梦都白做了,立时便恨道,“不过是身份上比我强些,竟叫她得了表哥的喜欢!”
“姚家二爷订亲了?”三姨娘是知道这些年三姑娘的想头的,因素日里来往的人家儿里,姚俊确实数一数二,她也觉得正好配自己的闺女,因为这个,还不咸不淡地挤兑过二姨娘,叫她别生出别的心来,此时便一阵可惜,扼腕道,“那可是郡主之子。”
“可不是!”三姑娘恨道,“都怪太太,总是不叫我近表哥的身,不然,有了表哥做女婿,姨娘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她恨恨道,“便是太太,到时也不敢与姨娘无礼。”
“如今说这个还有什么用。”三姨娘心烦意乱地一甩帕子,往桌边一坐,也觉得丧气,摇头道,“如今,可怎生是好?要不,”她试探地对三姑娘问道,“你给他做个二房?”见三姑娘一怔,她便急忙劝道,“别以为二房就不如正室太太了,你看看咱们府里,那人……”她指了指大太太院子的方向,撇嘴道,“不过是个摆设!得势的不也是二房?只要拢住了男人的心,你便赢了。”
三姑娘果然被自己的生母说得有些意动,然而突然想到了沈嘉的凶神恶煞,便脸上发白,惊惧道,“那小贱人厉害的紧,我,我实在怕了她了。”当着姚俊的面儿沈嘉竟都敢给她几个耳光,姚俊竟也不管,三姑娘觉得,再是真爱,凭着这身子骨儿,她也实在够呛。
“莫非她还能杀了你”见三姑娘连连摇头,竟是被吓破了胆子,三姨娘便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她一眼,之后便犹豫道,“其实,我还真有别的想头。”
“是什么?”姚俊自己别想,三姑娘可不是三贞九烈非君不嫁的,闻言便急忙问道,“比之表哥如何?”
“只好不差。”三姨娘便有些得意地凑在三姑娘的耳边,低声道,“我偷偷从三太太处听来的,据说两淮总督想要与我们家结亲,因二姑娘最长,因此是要订下她来的,只是我想着,二姑娘福薄,恐受不起这样儿的喜事儿,竟天该便宜了你。”至于二姑娘,随便找个人家儿嫁了也就完了。
“是什么样的人?”三姑娘眼中便是一亮,急切地问道。
“听说是他家庶三子,从小便养在嫡母的身边。”三姨娘便回忆道。
“是个庶子啊。”三姑娘便觉得没意思起来。
“有天大的好处,你要不要听?”三姨娘目中一闪,出去看了看外头,见没人,这才回来掩了门低声道,“这个庶子,可是与别人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