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南却万万没想到,江澈不仅带着舒眉过来把自己洗白了,还如此甜蜜地宣布他和她已经成了心心相印的一对。他气得简直要抓狂,还失态地嚷嚷起来。
“爹,不是吧?昨晚暗算我的人,江澈就是最大嫌疑犯。您不但不帮我教训他,还要帮他张罗婚事?”
“星南,阿澈与你挨打的事无关,你刚才没听到吗?昨天从傍晚到夜里十一点钟这段时间里,他一直和阿眉在一起吗?”
“舒眉说的话可信吗?她现在可是他的女朋友,完全有可能帮着他隐瞒真相了。”
“干哥哥,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和江澈昨晚在秦淮河雇船,码头上有那么多人看见呢?当时是七点半左右,你的电影也是那个时候开始演的吧?半个小时后你就挨了打,江澈怎么可能有时间赶过去打人呢?”
“这……江澈不是落过水吗?没准他就是划船离开了码头后,趁人不注意跳下河、游上岸,再跑来戏院暗算我。”
“拜托,那样根本来不及好吧?你的戏院在中山南路,从夫子庙过去开车都要十几二十分钟。他如果跳下河再游上岸,一身湿漉漉地在大街上跑,至少要跑上一个钟头才能到戏院吧?”
“也许他安排了心腹九信或五魁开车等在上岸处呢?那样他一上岸就可以直接坐车来戏院打我了。”
江澈淡然一笑道:“这么听起来倒是可行。只是南少爷,我的两个心腹九信和五魁,昨晚一个负责带人押送商社的一批货去了上海;一个一直在俞理事的赌坊帮忙看场子,没人有空过来帮我呢?而且我的车也一直停在永和园门口,直到我和舒眉游完秦淮河上了岸才去取车。对了,我还给了看车人一块钱小费。如果你不信的话可以去查。”
李星南悻悻然地哼了一声:“我……我一定会去查的。”
这时候,有个保镖敲门进来通报:“山爷,江会长的手下九信来了,说是有急事要马上见他。”
江澈一听,马上对李保山说:“山爷,南少爷昨晚挨了打的事,我今天早晨才知道。一听说就马上吩咐九信去查查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或线索。他这会儿急忙跑过来,应该是查到什么了,我先出去听一听吧?”
李保山摇头说:“你不用出去了,直接让九信到书房来,让我也听一听他查到了什么。”
早晨得知了李星南昨晚遭人暗算后,江澈就打发九信立刻撒出人手四处去查,看能不能查出到底是谁在暗算他。原本李保山也可以第一时间派人去查的,但是因为他先入为主地猜疑了江澈,反而把这一茬给忘了。
而九信奉命去调查前,江澈格外强调先查一遍李星南身边的新欢旧爱。李星南这个花花公子,一向惯爱在销金窟里偎红倚翠,红倌人舞女戏子都捧了不少,有时候难免与人争风吃醋闹纠纷。他猜测着会不会是这方面出了问题。
九信第一个调查的对象,自然就是李星南昨晚带去戏院的那位舞女曼云。而事情说来也凑巧,这个曼云就是李星刚从另一位阔少手里抢来的。那位阔少唐公子已经连续包了曼云一个星期的所有舞票,原本曼云这一周都应该陪他的。可是李星南出手比他更阔绰,花双倍价钱让曼云转而陪了他。气得唐公子在舞厅当场砸了一瓶威士忌,扬言一定会让李星南好看。
一查出原来李星南欠了这么一笔风流债,九信马上就如获至宝地跑来李宅通报消息。他知道这一下就能帮自家大哥洗白了!
九信把查到的线索如此这般一说后,李保山阴沉着脸挥了挥手示意他先出去,然后再瞪着儿子语重声沉声发问:“星南,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你是不是因为一个舞女和别人杠上了?”
李星南有些心虚地低下头,支吾着说:“呃……嗯……有。”
李保山抬起右手重重一拍桌子,怒不可遏地骂:“混帐东西!老子都交代过你多少遍了——少玩一点女人多干一点正事。你他妈的怎么就是听不进去呢?是不是想气死我啊!”
舒眉趁机在一旁笑吟吟地补刀:“唉呀,干哥哥,色字头上一把刀,以后你可千万要小心行事,别再招惹那些什么桃色纠纷胭脂债了。如果再因为那些欢场女子挨了打,万一打坏了哪儿,uncle可要心疼死了。是吧uncle?”
李保山勉强一笑:“是啊,还是你乖,比这个不争气的东西要懂事多了!”
舒眉见好就收,并不一味穷追猛打,继续扮乖巧状:“uncle,你现在一定有很多话想要教育干哥哥,我和江澈就不在这里碍手碍脚了。否则,干哥哥当着我们的面挨骂可就太没面子了。那我们先告辞了,你们继续啊!”
舒眉和江澈手牵手地一起从书房里走出来时,等在门外的九信一眼看见,脸上的表情是一副完全搞不懂状况的傻缺神色。
“澈哥,你……和舒小姐……你们……”
舒眉大大方方地告诉他:“九信,我跟你家澈哥和好了。现在我又成了他的女朋友,你是不是很惊讶?”
九信一脸想不通地脱口而出:“那薛小姐呢?”
江澈正色宣布:“九信,我已经说过了,薛小姐和我只是普通朋友,舒小姐才是我的女朋友。明白了吗?”
虽然搞不清楚个中来龙去脉,但江澈的态度让九信不难明白:果然被五魁说中了,我们觉得谁好没用,还得看澈哥喜欢谁——看来舒小姐才是真命天女啊!所以才这么折腾都折腾不散的!
李家宅邸发生的一切,当天下午就被吴仁义的心腹吴才打听到了,赶紧跑回烟土总行的办公室报告给他。
听完后,吴仁义郁闷之极地哼了一声:“怎么偏偏这么巧,李星南正好就惹了一笔风流债在身。原本想让江澈背的一个黑锅,就这么被卸到那个什么唐公子身上去了。白算计了一场!可恶。”
吴才小心翼翼地问:“义哥,那现在怎么办?要不要照本宣科再来一出,直到让江澈背定这个黑锅为止?”
吴才是吴仁义的堂弟,因为这层亲戚关系,也因为他为人颇为精明能干,所以成了吴仁义最为倚重的心腹。
“不行,李星南刚刚出了事,李保山已经把他的保镖人手加了一倍,再想对他动手可没那么容易了!而且傻瓜才会选择在这个风头上一再惹事,江澈那种精明人更加不会犯这样的错误。如果我们继续这么做,反而会让人看出来这是在故意陷害他。”
“义哥的意思,是先缓一缓再说?”
“嗯,李星南那边暂时不要轻举妄动。不过,舒眉那边倒可以派几个人去骚扰一下。李保山虽然相信了江澈与儿子被打的事无关,但我们的少东家很明显可不这么想。他是极有可能自己私下找人出口恶气泄愤的,不是吗?”
吴才心领神会地一点头:“明白了,义哥,我马上就去安排人手。”
吴才走出办公室时,雪玉正好袅袅婷婷地来了。门一拉开,两个人差一点就直接撞上了。他先是感觉到有股细细的香风扑面而来,薰得一阵眼饧腿软。再定睛一看,发现近在咫尺就是美人的杏眼桃腮、冰肌玉肤,尤其两瓣丰润鲜艳的朱唇诱人之极,一时间更是半边身子都要酥了。
“哟……小嫂子您来了!”
虽然已经看出了吴才的失态,但雪玉并不以为忤。像她这样风采照人的大美女,不知道见过多少在她的美色面前动容失态的男人,多得都已经让她懒得见怪或见笑了。
对于吴才的招呼,雪玉满脸矜持地略一点头以示回应后,就径自越过他进了办公室。在她身后,吴才恋恋不舍的视线,如同两束游丝般紧紧缠绕在她窈窕的背影上。
曼妙万分地走到吴仁义的办公桌前,雪玉笑盈盈地娇声道:“义哥,你说下午要陪人家去听戏的,现在可以走了吗?”
吴仁义呵呵笑着从办公桌后站起来,走到雪玉身边,挽上她纤细如杨柳的腰肢说:“当然可以,怎么能让美人等呢。走走走,马上就走。”
吴家豪华气派的厢式马车一路蹄声作响,把吴仁义和雪玉带到了首都大戏院。
这一天,在首都大戏院演出的是程砚秋代表剧目之一的《春闺梦》,戏院已经人满为患。在吴仁义一早预订好的二楼包厢里,宪兵司令部的警务处处长周鼎光已经先落座了。
一见面,周鼎光就笑眯眯地朝着吴仁义欠了欠身子道谢:“吴先生,谢谢你今天请我看戏。程老板难得来南京演出一回,戏票早早就告罄了,简直抢都抢不到哇。”
“周处长不用客气,能请到周处长大驾光临,那是你肯给我吴某人面子,应该我谢你才对。”
与吴仁义打完招呼后,周鼎光又微笑着朝雪玉欠身问好:“吴二太太,你好。又见面了。”
雪玉浅浅一笑:“周处长好。是啊,又见面了。”
脸上挂着笑的同时,雪玉心底却为这又一次的见面而生出微微不安感。自从头一回在大三元菜馆认识了之后,这短短数天时间里,吴仁义已经请周鼎光吃过两次饭;喝过一回茶;次次都不忘带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