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撞邪(玄学) 第121节

安慰了几句,韩江雪状态看上去好了一些。

他清冷的眸子里满是懊悔:“抱歉,让你看到我神经质的一面了。我……我控制不住。”

“……我理解的。没关系的。”白岐玉轻声说,“谁都有神经质的一面,这没什么。”

咖啡吧台暧昧昏沉的灯光,打在白岐玉浓密的睫毛上,溃散一片朦胧光晕,如梦般旖旎绚丽。

而梦中人伸出手,轻轻搭在韩江雪冰凉修长的手背上,温暖从指尖灼热的传来,像蜡油滴落,那么烫,又那样真实。

韩江雪猛地把手抽了回来。

“啊……”白岐玉以为他不喜欢别人接触,“抱歉。”

“不不……”韩江雪垂下眸子,“对不起,我反应过度了。”

“接下来我说的事可能很难接受……”他缓缓的说,“但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他说:“那个黑塑料袋里的东西,掉在地上之后,突然就消失了。”

“蒸发、逃离、或者干脆就是从世界上抹杀了存在……什么都没有了。”

“鼓鼓的袋子‘瘪’了下去,死沉的重量一瞬不见……黑塑料袋薄的像一张纸,就那样冰冷、死气沉沉的躺在地上,如世界上任何一张垃圾袋无异。”

“这怎么可能呢?”白岐玉不忍出声,“这也太荒谬了……”

“是啊,”韩江雪痛苦的摇头,“我也很想说,这怎么可能呢?可偏偏……偏偏就是发生了!”

“我多么希望我现在是在说疯话,是在说谎骗你,但我有必要吗?”

白岐玉张了好几次口,想要反驳,可不知道说什么。

正如韩江雪所说,他没这个必要。

许久,他不死心的开口:“你之前没看袋子里是什么吗?会不会是……小动物啊,或者气体,袋子摔破就跑掉了?”

韩江雪失笑:“没有。那袋子臭的人头晕目眩,又死沉,我直接当做垃圾拿出来了……”

“触感总有的吧,是毛茸茸软绵绵,还是鼓鼓的……”

韩江雪回忆了一下:“就,挺怪的触感。”

“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懂,就是那种……滑溜溜的,冰凉的,隔着塑料膜抚摸生肉的触感。腻乎乎的,像是有水或者油浮在里面,特别恶心。”

“我当时确实害怕扔错,摸了一下,觉得这袋水果应该是高度腐烂,连原型都不能保持了。因为稍一用力那东西就‘滑来滑去’的,恶心的我够呛,就没再摸,光拎住了袋口往外提。”

白岐玉疑惑的抱起肩膀:“怎么听,都不像是能‘消失’的东西啊……”

气氛陷入了猜忌与不安,韩江雪沉默了下来。

男生很高,肩架子很宽,黑衬衫空荡着,像一副衣架。这样垂眉敛目的,有种孤僻受伤的大型犬的意味,让人忍不住放软了态度对他。

于是,白岐玉放柔声音:“就凭这些,霍教授就认定是你偷窃了东西?”

韩江雪难耐的点头:“我们查看了监控,显示,一周内,就只有我靠近霍教授的储物柜。”

“但是,立案需要证据的吧?”白岐玉不懂刑侦流程,但仍感到疑惑,“首先,你没动机;其次,虽然没法证明你没偷,但找不到赃物,也没法证明你偷了。你甚至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所以,我还能坐在这儿,没被退学。”韩江雪苦笑,“霍教授报警后,支支吾吾说不出袋里是什么,只说‘价值连城’,却无法提供价值参考或者购入凭证。警察按照惯例,搜查了办公室我的工位、我的宿舍,一切我可能藏东西的地方,却都找不到赃物……便对我批评教育一番,走了。”

白岐玉不忍的看着他,无法控制的去想象韩江雪当时有多么绝望。

被德高望重的导师质疑、报警,又被警察扣走询问,搜查宿舍……

这样一连串下来,即使无法证明他有罪,也造成了毁灭性的社会性死亡。

谣言会一传十、十传百,把好好一个清白学生钉在耻辱柱上,再无能翻身。

而造成这一切的,是霍传山?

白岐玉突然觉得,自己看不懂这一切了。

在韩江雪与他沟通前,他是无比信任霍传山的,如果有人说霍传山以这种形式毁了一个学生,白岐玉能当即与人干架。

但现在……

眼前瘦削的青年隐忍又痛苦的撕裂伤口,诉说当年不堪回首的黑暗,那样真挚又惹人同情。

压倒性相信霍教授的天平,开始摇晃。

不过,也只是朝韩江雪倾斜了一点而已。

因为这个“事件”,从头到尾都说不通。

无论是“消失的物品”,还是霍教授反常的形象,都太诡异了,这个韩江雪绝对是往丑化里说的。

或许,创伤性的回忆对韩江雪造成的打击是无比巨大的,生物应激系统屏蔽了一部分记忆也说不定。

白岐玉深吸一口气:“说吧,你找我,肯定不是随便找一个倾诉对象的……你有什么目的?”

韩江雪是聪明人,知道感情牌的筹码只能打这些了。

他开门见山:“我想见霍教授一面,与他对峙,就算不能洗冤蒙尘,哪怕能得知当年真相也好。”

他哀切的说:“自那件事后,没有导师再肯收我,我去拜访霍教授,也被拒之不见……我从舍友那里听说,有个校外人时常来霍教授的课上旁听,似乎是霍教授很要好的朋友,还说你经常在图书馆看书,我就想着,爱书人通常是好人,或许,你会帮我……”

清越的声音那样卑微的哀求,再铁石心肠的人,也无法拒绝。

要不,就答应吧?

看看对峙的结果再下判断,究竟霍传山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还是韩江雪在颠倒黑白……

白岐玉心理斗争了许久,长叹了一口气:“好。”

“真的!”韩江雪是演不出来的欣喜,“谢谢你,我该怎么感谢你……”

白岐玉打断他:“感谢的话先不用。我还有一个要求:你们对峙时,我要在场。”

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却也像把血淋淋的刀,又在韩江雪脆弱的心上刺下。

但他还是答应了。

“如果是白先生的话,在场也好。这样,能让你看清姓霍的真面目……”

得出想要的结果,又赤\裸裸的展露出流脓的伤口,韩江雪勉强聊了几句,就离去了。

面前的《自深深处》看了几页,被这一不和谐的插曲打破,再读已是索然无味。

白岐玉索性打道回府。

公交摇晃着在夕暮红光下停靠,五点半的天色尚早,小吃摊们才刚支起来。

从霍传山出差后,白岐玉许久没有回的这么早了。

他一下车,看到崇明小区笼在灰蒙阴霾下的筒子楼,又萌生退缩,随便买了几样小吃,蹲在街头吃了起来。

冬日肃杀的寒风刮得人彻骨的冷,一直等到八点多,小吃摊摊主们也扛不住,一一熄灯推车离去,白岐玉才不情不愿的回了霍传山的家。

他心存疑虑,视频聊天时也不免冷淡起来。再加上霍传山的信号断断续续的,聊了两句,白岐玉就找个借口挂断了。

他放下手机,扫视居住了一星期,却从未仔细打探过的霍传山的家。

与白岐玉一套房改两套的loft不同,霍传山这儿是标准的三室两厅的大户型。

采光极佳,群山与蜿蜒江水之景豁然开朗,租金要白岐玉的三倍多。

虽然霍传山说,白岐玉可以随意使用家中的一切东西,可他自诩君子,不屑于窥探他人隐私,除了浴室、厨房、侧卧,他从未去过“客人”不该去的房间。

比如主卧、书房、储藏室,再比如五楼楼顶,那间霍传山从未提起过的阁楼。

思索间,白岐玉竟不知觉的站立在书房门口,手搭在了把手上。

一抬眼,狰狞威慑的兽首标本正居高临下的投下阴影,像地狱之关口,正静候失足者自我打破安宁幻象,踏入真实。

……怎么会萌生这种想法呢,白岐玉唾弃自己,一切尚未有定论,霍教授不可能是那种人。

他心中乱极了,焦虑碾压了恐惧,回到了自己家住。

或许是忧虑过重,是夜,他破天荒的没做梦。

然后,被“哄”的一声巨响惊醒。

宛若钢铁巨物相互撞击,鼓膜被震得生疼。

白岐玉睁眼,要去寻找噪音来源,却发现,他正处于无法理解、无法接受的诡异事态中。

他正光着脚,双手抓着一块冷冻的生肉,好像是羊排,也好像是猪肋骨,总之诸如此类,手指冻得刺骨的红。

面前,是冰箱微弱的冷光,映照着一地狼藉。

散乱的生骨头。

碎了一地的蛋壳。

空空的矿泉水瓶子横七竖八的扔在身后,一共是四个1.5l的农夫山泉瓶。

黏糊糊的果味牛奶与果粒酸奶流了一地,像死不瞑目的动物的脑髓。

只有蔬菜逃离了魔爪,像垃圾一样扔散四方:卷心菜与洋葱一起堆积在水槽底下,成袋的土豆狼狈的摔在墙边,连带着西红柿。

昏暗厨房里唯一的光源,刺目的冰箱冷光灯里,只剩下一排面包、果酱、火锅丸子,可怜兮兮的躺在角落。

而白岐玉的口腔里,是令人作呕的,独属于未烹饪蛋白质的生腥味儿。

或许来自于生肉,也或许来自于生鸡蛋。

视线所及之处的狼藉,无一不在证明——

白岐玉是个食生肉、喝生鸡蛋的疯子。

胃中剧烈翻滚起来,白岐玉冲到洗手间呕吐起来。

可没用,除了胃液、胆汁,大量分泌的唾液,什么都吐不出来。

胃痛苦的抽搐着,嗓子被胃液腐蚀的生疼,白岐玉差点脱离的摔倒,强行抓住门把手才站稳。

洗手池明亮的半身镜里,映照出他苍白而惊恐的脸。

于昏暗中,如误入深渊的纯白,即将被死寂之雾气灭杀……

眼眶、嘴角,全是令人怜惜的红,侧脸上,还沾着恶心的粉色肉沫……

白岐玉又俯下身吐了起来。

是梦吧……

两斤肋排,六个生鸡蛋,一整箱果味牛奶,一整箱果粒酸奶,还有四桶1.5l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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