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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节

见她终于肯吃药调养了巩嬷嬷自然是高兴的,只是她那仿佛要被人迫害了一般的表情又让巩嬷嬷担忧了。

至于自那日只后,王姮接连数日半夜惊醒,好些日子才缓了过来的事儿,这就是后话了。

先说袁瑶领着韩施惠从濉溪院出来后,立马有人就往自己主子那里报信去了。

“她去濉溪院做什么?”有人问来报信的丫头。

丫头回道:“说是去给二奶奶立规矩。”

那人默然了片刻后又问道:“她进去后,里头没闹腾?”

丫头点点,“闹了,动静还不小。只是出来的时候就韩姨娘一人遭了罪,袁姨奶奶毫发没伤。”

那人想了会子,又问:“回来后,她又做了什么?”

丫头道:“回来后,就开始种花。”

“种花?”那人有些意外,“就没写点书信什么的?”

丫头摇头,“奴婢和抹布是负责打扫屋里的,书房里的笔墨纸砚都是奴婢摆的,只要动过一分一毫奴婢都能看出,可今儿奴婢去看了,还是昨日摆的那印里头。”

“抹布?什么抹布?”那人不解道。

丫头垂着头,挠着脸,道:“二爷给奴婢们起的名儿,我叫掸子,还有一个叫抹布。”

那人不由得笑了,“这孩子。行了,你回吧,以后有何动静,你也这般回我。”

“是。”

晚上,霍榷回府也问了袁瑶去濉溪院的事,可他只担心袁瑶是否受了王姮的委屈。

袁瑶边为他更衣,边道:“她是二爷的妻,我不过是妾,有再大的道理也不能越过她去。我不过是想尽了本分,到时她出来了也不至于安我个不知礼数藐视元妻的罪名。”

听袁瑶这般说,霍榷也就作罢了。

第二日,袁瑶照旧如此,早起了先送霍榷出门,再叫上韩施惠一道去濉溪院请安。

韩施惠本是要各种装病虚弱不去的,但又经不住袁瑶各种若有似无的恐吓。

从濉溪院回来后除了种种花剪剪草的,就不做别的事了。

于是各院里又有人问了,“今日又去了?”

回的人都点头,“去了,只是今日二奶奶没闹,袁姨奶奶和韩姨娘都是好好地进去,好好地出来的,在里头的时候都不长。”

一连半月报信的人都是这么回的,各院子里的人从起先的意外和疑惑,到习以为常了。

十一月初二休沐,侯府上下终于等来了宫里的人。

霍荣带着霍杙和霍榷,亲自到二门上迎的,先请了贵妃娘娘的安,又把人引到了荣恩堂。

内官在霍荣面前不敢拿姿态,满面喜笑着道贺后,宣旨:“婉贵妃华诞,皇上准府上亲丁四人,许各带丫头一人,进内拜贺。男丁宫外请安听信。于明日辰巳时进去,申酉时出。”

宣旨完毕,霍荣带着儿子们这才又复坐起,请内官吃了茶,又私下给了礼,这才送走。

正文80第十五回以色侍君(四)

得了旨意,霍荣带着霍榷兄弟二人往寿春堂去禀霍老太君。

经太医和霍林氏的医治调养,霍老太君如今已恢复了精神,只是为了防止她再动怒,霍夫人勒令所有人只许报喜。

听闻前院来了传旨的内官,后院的女眷除了霍榷这房病的病孕的孕不便来的,其余都来寿春堂了。

宋凤兰经得了一场见不得风的“病”后,行事和言语上都乖巧了不少。

听霍荣细说一遍旨意后,霍老太君看了眼屋里的人,道:“亲丁四人,自然是我和你们太太,还有两人……”

霍老太君看了看宋凤兰和官陶阳,“兰丫头也算一个,按理说老二家的也该去的,只如今她怕是身子还不爽利,不如就……”

“就韵姐儿去吧。”霍夫人赶在霍老太君话前说了,“韵姐儿过了年就十四了,眼看着就要议亲,也该进宫去见见世面,露露脸了,不然都要不知我们家还有一个二姑娘的。”

其实在霍老太君在看宋凤兰和官陶阳时,大伙就明白霍老太君的意思了,霍老太君是想让官陶阳去的。这官陶阳虽是妾,但她和婉贵妃好歹还有表姐妹的血缘在,故而她去也没违了圣旨。

只现在被霍夫人抢了话,霍老太君面上自然是不好看的,霍荣的眉头也动了动,但霍夫人说得在情在理,横竖都没错的便没人做声了。

想给官陶阳请个诰封,是霍老太君的心愿,只是一直没得机会。

如今好不容易得个机会,霍老太君就想让官陶阳进宫去见见婉贵妃,得婉贵妃提携一二,前程就有了。

只是霍夫人看不惯霍老太君的偏心,不偏着二房就算了,连自己的亲孙女都不亲,偏心一个破落户的外孙女。

这番明争暗斗,在场的也并非全是不高兴的,至少宋凤兰就是打心里乐见其成的。

宋凤兰心中对霍老太君不是没怨怼的,若是那么中意官陶阳,那当初又何必迎自己进门,如今又处处抬举这么个破落户来给她添堵。

霍老太君看看霍荣,见他正色看她等她拿主意,再看霍杙和霍榷都只一味儿的吃茶,事不关己的。

最后看官陶阳,只见官陶阳柔然笑望着她,全然不在意失了这机会。

霍老太君拍拍官陶阳的手,挥挥手,叹道:“罢了,那就这样吧。”

大伙各自散了去准备。

霍榷回漱墨阁,将事儿说清楚后,又道:“我已和爹娘说了,只是明日要委屈你做丫头混进去了。”

只要能进宫去见韩施巧,袁瑶便欣喜了,道:“只要得这机会就成了。”

次日一大早,霍老太君、霍夫人和宋凤兰都按品大妆,霍韵着的是朱红滚风毛边的对襟褙子,褙子下摆打的是网状的宫绦和穗子,再配上桃红撒花的马面裙,这一身穿起来真让霍韵有了吾家有女初长成之感。

镇远府正门洞开,霍老太君坐着八抬的大轿,霍夫人和宋凤兰坐的四抬的大轿,霍韵乘朱轮华盖车,袁瑶换了丫头的衣裙,和霍老太君的丫头彩萍,宋凤兰的丫头广袖,还有补上霍韵丫头暗香缺儿的桃红,一道坐的从车。

一行由霍家的爷们护送着到宫门外。

袁瑶心中默念着宫嬷嬷教的规矩,不敢轻易开口,不敢多行一步。

到了宫门前,霍榷他们就不得再进了,侯府的车轿也只能到此。

都从车轿里出来后,自然是有人见到袁瑶的,霍老太君虽诧异,可到底是活了过了这些岁数的,就暂且按下不做声。

而霍韵就年轻了,张嘴就要责问,被霍夫人狠狠按住了轻声道:“你应该学些城府了。”霍韵觉着委屈,再瞧自己父亲和哥哥们都不做声,也只得忍住了。

为怕给人拾了把柄,霍榷虽担心袁瑶想去嘱咐几句也不敢靠近。

袁瑶过去要扶霍夫人,霍夫人看了她一会才将手搭她手上。

早就要小火者抬着肩舆在等着了。

霍老太君等人各自上了舆,各自的丫头跟在舆边,小火者抬着就往婉贵妃所在的关雎宫去了。

婉贵妃千秋,关雎宫宫门大开,往来的各宫妃嫔不少,门庭若市。

袁瑶她们到来时,正好遇上了韩施巧的轿子,袁瑶少不得激动了一阵了。

韩施巧也是瞧见袁瑶了的,只是不能招呼,只得低头先进去。

关雎宫正殿主位娘娘自然是婉贵妃,其余的殿中还住着一位安嫔和两位才人。

韩施巧进到主殿内,见来人已不少,就是常年卧病的贤妃也来了,唯独不见淑妃。

看来宫中谣传她要不好了,并非空穴来风。

等皇后的贺礼和嫔妃的拜贺完了,侯府的女眷这才得以进去朝拜。

在宫中,就算位上的是你的孙女,你也得下跪叩拜,礼数上少一分都不能。

见着家人婉贵妃难免喜极而泣,起身就去扶霍老太君,“祖母。”两人都泪眼朦胧。

贤妃和韩施巧一时也颇有感触揩拭了下眼角,都过来劝解,那两人这才止住了。

婉贵妃让人拿了个嵌五彩珐琅的绣墩放自己跟前,请霍老太君坐叙了天伦。

袁瑶和彩萍她们被引到偏殿去,听后召唤。

没一会一位女官进来了,似是随手指的,对袁瑶道:“你过来,你家夫人让你跟我去领娘娘的赏。”

袁瑶行礼回道:“是。”跟着那位女官出门了,到对面偏殿的暖阁里。

进殿,女官掩了门守在门口,让袁瑶自己进去。

这偏殿比正殿小许多,掀开一道软绣的纱帘,就见韩施巧已经在里头焦急地等着了。

“惠妃娘娘万福……”袁瑶还未行完礼,韩施巧便扑了过来抱住她,埋头在她肩上强忍着不敢高声大哭,道:“瑶哥儿,我好怕,好怕……”

连着数个好怕,简单而重复却真的道尽了韩施巧这些日子以来的在宫中的险象环生。

韩施巧发泄了好一会才平静了下来。

袁瑶用丝帕为她揩去泪水,道:“别怕,慢慢说,再难再险你还有二爷和我呢。”

韩施巧苦笑道:“是呀,我也只剩下你们了,家里是指望不上了。”韩施巧像个无助的孩子靠在袁瑶的肩头,小声道:“我没想到会有一天身边的人都接连背离我而去,我如今都不知道该信谁了。锦绣在家时,和我虽没多少主仆情分,可进宫后我也没亏待过她,没想到她却背着我和王谂狼狈为奸,陷害我。”

锦绣正是那畏罪投缳的宫人,霍榷顺水推舟伪造了遗书,明日暗里直指是被王谂逼的她陷害韩施巧的。

袁瑶扶起韩施巧,对她道:“娘娘,你听我说,自古后宫便是弱肉强食的,没恩宠只能忍受别人的践踏,你在‘病’时的这些日子是深有体会的吧。这样的日子,就算你甘愿默默承受,可你身边的人呢?她们也甘愿吗?”袁瑶叹了一气,摇头,“我是早便想到了的,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般快。”

“只是我将整件事儿细想了许多遍,觉得这次不过是王谂一人私下里的动作,并非是王皇后或太后的意思,因为你已经不具对她们的威胁,大动干戈对付你得不偿失。”

韩施巧愣了下,“那王谂她,为何非要置我于死地?”

“你坏了她当初要毒杀小公主的事儿,想来她是以为你是知道她的手段了,怕你在皇后面前告发她,这才欲除之而后快。”其实袁瑶也不确定是否真为这般,人心这种东西太难估计了。

“小公主昨日夜里……死了。”韩施巧道,“我听说了一事。”

“什么?”袁瑶问道。

韩施巧一边摇头,一边道:“我听说自被册封为皇后后,她曾经有过好几次身孕,还一度产下过一个小皇子和一个小公主,只是未满月便夭折了,致使如今她还膝下空空。你说是不是她自己……”韩施巧做了个刎喉的动作。

“没道理啊!”袁瑶觉得应该不是,“既然如此,暂且先不管她们,如今你先自保再说。”

韩施巧点点头,“我该怎么做?”

袁瑶道:“就似我刚才说的,在后宫没有恩宠难以立足生存,所以你要夺回宠幸。”

这道理韩施巧自然是明白的,只是,“可要是如此,我岂不是又要成她们的眼中钉了?”

袁瑶却反问,“这天下谁说了算?”

韩施巧道:“自然是皇上。”

袁瑶点头,“所以你不但要得到皇上的宠幸,你还要懂得如何得到皇上的庇护。”

这话让韩施巧觉似是明白了,可细一想又不明白了。

“今上是有抱负,有壮志,将创一番大业的君王。可皇上自登基以来,因太皇太后做过傀儡皇帝,因太后以孝道相挟不得不让出半壁朝政,此类种种皇上经历得太多,所以他最为忌惮的就是身边的女人干政。”袁瑶缓一口气,“先皇后强势极具野心,最后她死了;顺妃风华绝代聪明过人,最后郁郁而死在冷宫中;德嫔马葶自作聪明,如今形同打入冷宫;庄嫔聪明反被聪明误,死于一尸两命;周才人(就是周祺敏)急功近利结果你我都有目共睹的。如今终于轮到淑妃了,王皇后等人倘若不是因为太后,怕是下场比她们更不堪。”

听袁瑶说这些,韩施巧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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