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上的表情很认真,似乎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萧怀瑾的目光从她脸上扫到她的裙摆上,眉宇之间有很清晰的折痕,虽然没有开口,夏曼却是读懂了他眼里的意思。
她穿了一件长至小腿处的晚礼裙,只搭了一件出门时三婶递过来的坎肩,外面天寒地冻的,就是这身的衣裳质量再好,怕是她刚出去就要被冻伤。
萧怀瑾正想让她回去换件衣服,然后让司机送她去刑警大队的时候,就见夏曼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了一双看起来很厚的袜子,然后从车椅底下抽出不知道什么时候塞进去的大袋子,穿上长筒靴,裹了件长羽绒服,朝目瞪口呆的萧怀瑾投去一抹灿烂的笑。
萧怀瑾作为已经而立之年的老男人,被精致生活所浸养,已经受不了多大的刺激了,骤然被夏曼这‘活力’到令人心生惊恐的表现给刺激的不行。
常高运作的大脑在那一刹那一片空白,就那样瞪着眼睛盯着已经换好装的夏曼。
夏曼见他表情严肃,隐约还有阴沉的趋向,脑子转了一圈,大抵就猜到萧怀瑾这样的男人应该都喜欢之前宴会厅里那样的知性女子们,像她这样的活的粗糙的女子,大概是他最不能忍受的。
噫,看他这幅表情,好象要将自己给生吞活剥了。
夏曼暗自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对着前面开车的小帅哥道:“麻烦车站停一下谢谢。”
年轻的帅小伙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随后又看向萧怀瑾。
此时的萧怀瑾已经从刺激中回过神来,抬手捏了捏鼻梁,闭着双眼道:“停下吧。”
帅司机应了一声,漂亮的甩了个尾,稳当当的停在了公车站台前,引起路人一片惊呼声。
夏曼顶着路人的注目礼下车,还没来得及感谢,车门就‘呯’的一声关上了,车子起步速度快的能瞧见尾灯划出两道光来。
旁边立即有个人凑了上来,“哎妹子,那个司机的号码你能不能给我?下次我滴滴打车的时候也叫他,这车简直是太帅了!”
她话落,立即就有几个人附和:“对啊对啊。这车可真高档,咦,我没认错的话那好象是迈巴赫吧!”
“哎你别说,还真是,就是看不出来是什么型号啊!”
“管他什么型号呢,出来跑滴滴的肯定是从哪儿租来的,啧,现在的人生活可真不容易。”
“就是就是。”
夏曼:呵呵。
……
萧怀瑾解开袖口,闭着双眼靠在背椅上休息,帅司机车子开的又稳又快,萧怀瑾眉宇之间的折痕逐渐淡了下去。
直到快要拐进别墅区的时候,帅小伙轻声道:“萧总,老宅来的电话,要接吗?”
萧先生的私人电话只有亲密的几个人才知晓,而留在萧家老宅的电话通常都是近身呆在萧怀瑾身边的,比如他,比如余磊。
萧先生对萧家老宅一直闭口不谈,还记得自己提出疑惑的时候,余磊作为前辈就曾警告过他不该知道的不要多问,所以他一直都对萧先生的事情尽量避免,这也是为什么到最后萧先生的身边只剩下他和余磊前辈两个人的原因。
而现在萧家老宅的电话打来了,说明他们已经知晓萧先生的行踪,这对于一直很是高傲的萧先生为说,无疑是一个挑衅。
果然,车厢里的温度一下子降低了不少,似是在酝酿着极致的风暴,半晌,才听见萧怀瑾暗沉低哑的声音:“去老宅。”
“是。”帅司机立即调转了个方向,朝着别墅山下的道路拐去。
车子驶进了萧家大宅,帅司机在原地等待,一位穿着管家服的老者立在花坛尽头等着,老远的就很是恭敬的朝萧怀瑾道:“先生回来了。”
萧怀瑾下鄂轻点,管家侧身领着萧怀瑾向前走去,“老爷知道您要回来之后,就吩咐厨房做了您爱吃的菜,老太太也一直在念叨着先生呢。”
老管家声音温和,满脸笑意,丝毫没有因为萧怀瑾的面无表情而有一丝的尴尬,待他话落的时候,他已经将人领到了正厅门前,亲自打开了门。
门口立着的两个穿着白色围裙的女仆姿态优雅的垂首,萧怀瑾抬眼望去,就瞧见一桌子的人围在那里。
听见声音,众人都抬起了头,其中一个背对着他的人转过身来,只一刹那便露出灿烂的笑来:“怀瑾哥来了。”
坐在男子旁边的一位年纪约莫四十岁的女子道:“阿晨,你表哥怎么说也是长辈,你怎么这么没有礼貌?”
“小妈说的有道理,”顾晨无所谓的一笑,站起身向萧怀瑾行了个绅士礼:“表哥好。”
萧怀瑾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视线落到坐在首位当中的老爷子身上,拉开空着的座椅落下:“有重要的事?”
那被顾晨叫小妈的女子面色微微一变,顾晨嘴角泛起一丝讥讽的笑,大大方方的坐了下来,丝毫没有因为被无视而有羞耻愤怒的表情,好似萧怀瑾这样做才是正常的。
萧家老爷子年纪大了,可人却不糊涂,萧怀瑾从头到尾的动作他都看在眼里,登时就气不打一处来:“小瑾,阿晨怎么说也是你弟弟,你俩就是再合不来,他回来,你也应该去接机的!”
不等萧怀瑾开口,顾晨便笑道:“表哥事务繁忙,我可不敢麻烦他。再说我又不是不认识这里的路,这点小事爷爷就别放在心上了。”
萧老爷子脸上的皱纹很深,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过听着他的声音倒是有一丝的宽慰:“还是阿晨这小子懂事。小瑾如果像你这么滑头,我这把老骨头也不至于操碎了心。”
“爷爷教训的是,”萧怀瑾嘴角倏地一勾,阴冷又邪肆:“是我忘了表弟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半大小子,吃个奶都要人喂的巨婴,一会儿我就吩咐下去,半米之内绝对缺不了佣人。”
他一番话说的毫不客气,目光沉沉的望着对面的顾晨,眼见着他脸上的笑容逐渐收起,萧怀瑾拿起湿巾擦了擦手指,看也没看对面几个人阴沉的脸色:“时间宝贵,我们可以边谈边吃。”
……
夏曼很快的赶到了刑警大队,这段时间她没事就往这里跑,所以大队里的人几乎都跟她照过面,还算熟悉。
对面走过来一位穿制服的帅小伙,正是整天跟在杜昀若的张启阳,远远的瞧见她来了,几个阔步就走到了她的面前:“夏女士,来找杜队?”
夏曼点头:“在吗?”
“杜队出警了,他走之前跟我说如果你来了就让你在这里等一会儿,”张启阳领着她进了接待室,倒了一杯热水递到她的面前:“冷了吧,喝点儿水热乎热乎。”
“谢谢,”夏曼吹凉了点儿杯子里的水,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登时便觉得僵硬的毛孔在刹那间舒张开了,整个人暖洋洋的,“庭远今天怎么样?”
“状态不错,”张启阳似欣慰的叹了一口气,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夏曼啊,杜队虽说过无头凶杀案拖不了多久就能破了,可我瞧着并不是这么回事。这主要还是夏庭远的不配合,你要是有办法,就赶紧劝劝。”
他的这一段话,完全就是出于个人私心,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他也相信夏庭远根本就不是能干出这种事儿的凶手。
可自从上一次被杜队怼过之后,他就再也不敢乱下断言,凡事都是要讲个证据,无论结果有多令人不敢相信,真相就是真相,别想着能钻法律的空子逃过一劫。
夏曼点头,她缓了一会儿道:“能不能传夏庭远出来?我想今天可以好好的谈一谈了。”
自打他跟杜昀若说过自己要进警校以后要跟在他的身后之后,杜昀若虽然不同意,但也拿她没有办法。
她有着从骨子里带来的执拗,这一点,张启阳觉得还跟和夏庭远一模一样。因为夏庭远就是认定了不开口,那么别人怎么说他都不会开口多说一个字。
这着实是令人头疼无比。
夏曼了解自己的弟弟,所以这段时间她虽经常过来,但通常都呆不到半个小时,有的时候姐弟两个一个坐在里面发呆,另一个就坐在外面盯着里面的人看。
长时间过去了,张启阳很明显的感觉到了夏庭远的一丝变化,那丝变化究竟是什么,张启阳还是没有看出来。
这件事情他问过杜队和常老警员,杜队依旧没有理他,常刑警倒是分派给了自己不少的任务,让自己忙到没有时间来这这些。
真是想想都令人觉得伤心呢。
想归想,可事情还是容不得疏忽的去做,夏庭远很快被人从里面带了出来。
他面色依旧苍白,可比起刚被送进来时的面如死灰,此刻的沉默倒是令人觉得还有一丝的希望。
夏曼伸手在夏庭远面前晃了晃,然后从自己的包包里拿出了一本素描本,一把颜色各异的彩笔,选了一个天青色,她在画上涂涂画画。
寂静的接见室里只有笔在纸上来回描绘的沙沙声,夏庭远那一直阖着的眼睫轻轻一颤,缓缓的掀起眼皮,视线落到了对面的夏曼身上。
一直在外面观察着的张启阳忽然很紧张,很想冲进去让夏曼赶紧趁热打铁,夏曼却是不急不慌的涂完,眉头一皱,低喃道:“不对啊,我记得是这个颜色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