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颜心心念念地出宫走走,可老天就好像和她作对一般,第二日就下起大雨来。
雨天出门不方便,从偏殿门口要乘坐小马车,到宫门口还要换双驾马车,折腾两次,难免会湿了鞋,很是麻烦。
天气阴暗,在烛火下看书容易花了眼,闲来无事,莫颜就亲自照看贝贝和多余,而宝贝和宝宝两个小的,硬是闹着她讲故事。
“母后,这个故事你一个月前刚刚讲过。”
莫颜说了个开头,就被好动地宝贝和宝宝打断,他们想听新鲜的,而不是一个被重复几次,他们都能倒背如流的故事。
“是吗?”
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莫颜面色涨红,她清楚明白地看到宝贝眼中的鄙视,似乎对她的敷衍很不认同。
那不是敷衍,而是真的江郎才尽了!自从两个包子一岁多之后,莫颜编造的故事都干巴巴的,剩下大多是现代版童话,根本不适用于兄弟俩。
看来,皇叔大人为了教育包子,买话本的行为是对的,莫颜摸摸鼻子,心虚地想,当时嘲笑万俟玉翎的行为很不厚道。
“宝贝,宝宝,母后也想听故事,你们能不能把父皇给你们说的故事给母后讲讲?”
莫颜满脑子浆糊,她熟知最多的便是灵异故事。可能平日要和尸体打交道,老法医们经常说些真实案例。
世界上最让人惧怕的不是鬼,而是人心,人心险恶,有时候自己察觉不到,别人会因为一件很小的事怀恨在心,正是发生凶杀案的源头。
当法医多年,变态的大案要案,莫颜遇到几起,由于法医工作量大,隔壁省省会紧缺人才,她曾经被调职处理过凶杀案。
那案子莫颜现在想起来,仍旧毛骨悚然。
凶手是一个柔弱而老实的小女人,在一个小站做售票员,她有一个七八岁的女儿。
八九年前,一个已婚的医生骗取她全部钱财,让她怀有身孕后,偷偷离开,从此杳无音讯。
女人很坚强,忍受别人异样的目光坚持生下孩子,日子过得非常艰辛,但是她一直以为,男人是苦衷的,会有回来的那么一天。
多年后,女人偶然得知真相,男人骗取她的信任,只为了钱财,没有半点感情却坑害她一生。
绝望的女人都是心狠的,她策划用中五百万的由头把男人引上勾,杀了他之后,把命根子剁下来包饺子。
莫颜记得取证那天,还原案发现场,老刑警介绍说,女人杀了男人和自己的孩子,并且自杀,三人以诡异扭曲的形态,挤进浴缸里。
今日双胞胎说起故事,莫颜叹息一声,想到前世的记忆,很多场景,都在她的记忆中模糊了,但是这个案件,她却记得非常清楚。
一个隐瞒自己婚史处处留情的渣男,骗财骗色,而最后的苦果,却要让傻女人承担。
宝贝和宝宝离开后,莫颜对墨冰,墨粉等人说起这个案子,她突然心血来潮,想要执笔写下,让蝴蝶班精彩的演绎出来。
人有悲欢离合,一出戏,道不尽人间百态。
“娘娘,这女子太可怜了,呜呜……”
墨黄放下绣线,呜咽两声,有些想不明白,“为何这男子不娶女子进门呢?不求做正妻,做个小妾也可以啊?”
“这个……”
莫颜囧了囧,立刻发现漏洞,这个真实的案例在大越有些说不过去,因为男子有正妻,还可以有追求女子的权利,大越一夫多妻是常态。
“哼,很明显,男人家有母老虎呗,他想玩玩就算了,谁想到那女子也是烈性的,未婚先孕,得忍受多少白眼……”
墨粉深深地感到不值,唏嘘不已。
在现代那么开放的社会,未婚先孕,也不是能被所有人接受,更何况是对女子极为严苛的大越。
“娘娘,下雨天,奴婢下了一锅热乎的饺子!”
墨紫兴冲冲地端着锅进门,却见一众人看着她的眼神很是怪异。
“饺子是肉馅的,保准好吃!”
墨紫放下铁锅,摸摸自己的脸颊,她刚才厨房尝了一个,等饺子在水中起伏两次就熟了,外皮劲道,火候刚刚好。
“呕……”
墨粉掐住喉咙,翻个白眼,身体不自觉地抖了抖,心里对肉馅的饺子很有阴影。
莫颜讪讪地,刚才为制造逼真的效果,她特地说的很详细,等官差上门发现一家三口惨死,男人下体的物件不见,而桌上的饺子皮开了,里面还有几根可疑的毛发。
墨粉等人全部捂脸后退,莫颜却无所谓,当年对着腐败的尸体吃泡面,她已经有相当重的口味,不为所动。
后来墨紫被强迫地听了故事,转身冲到雨里,这些坏人,她可是吃了一个饺子呢!
而后几日,京都依然是阴雨天,吕氏进宫,送进来一个好消息,三婶娘马氏有了身孕。
爷奶放心不下留在颍川的庄稼,想启程,等冬日过年前来京都团聚,临行说好三叔和三婶送行,结果在马氏突然生病。
开始马氏不想让别人说自己娇贵,因而挺着,直到全家人用晚膳,她闻到鱼腥味面色发白,找来郎中才知道,有身孕两个多月。
莫家三房只有莫轻霜一个,好在是男娃,将来顶门立户,算是延续香火,不会让三叔家后继无人。
马氏曾经在莫轻霜后怀过一胎
经在莫轻霜后怀过一胎,后来摔了一跤小产,身子没有养好,郎中看诊过,说她子嗣艰难。
从此后,马氏心灰意冷,不再抱有奢望。有子万事足,三叔也能体会马氏的不容易,家里的希望全放在莫轻霜身上。
马氏才二十来岁,还很有希望,莫颜精通医理后曾给马氏看诊,并且留下食疗的方子,加几味药材,但马氏服用后也没多大的效果,月事不准,所以怀上孩子,她自己也不知道。
吕氏知道小产后不能生养该是多么遗憾,同病相怜,吕氏的身子亏空的厉害,当年即便是艰难,她仍旧生下莫颜,咬牙挺过来,才没一尸两命。
“娘,宫内的药材有很多年分足的,女儿派人给三婶送过去一些。”
三婶有身孕,对莫家来说是喜事一桩,她这个做侄女儿的得好好表示一番。
爷奶很高兴,怕下人伺候的不尽心,近日多雨,就不再提离开京都之事。
“你爷奶昨天还说,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大堂哥。”
朱氏死后,传闻一直没停歇,百姓们茶余饭后,最是喜欢八卦,言语间,谣传莫轻云情深意重,不娶亲是为给他戴绿帽子的朱氏守孝。
“民间的谣言做不得真,咱们也没办法堵上别人的嘴。”
莫颜头疼地揉揉额角,事情发生过,有迹可循,根本不能遮掩一切。
朱氏红杏出墙,知情人不只一个,所以莫家人不得不选择自曝家丑的做法。
话虽如此,但是莫轻云作为莫家长孙,亲事不能一直拖着,若是他不愿意,爷奶要强硬地做主。
被逼亲的莫轻云很苦恼,他现在还不想成亲,三十六计走为上,最好还能领个去边境的差事。
接连几天都在下雨,庄户人家对这样的阴雨天很揪心,昼夜守候在田埂边,挖水渠,用木盆等舀水运出去,以防泡了秧苗。
几日后,西南有百里加急的折子被送往京都。
前段时间,连日来多雨,西南的金沙河决堤,两岸百姓人家的房屋被毁,无数良田被淹没。
由于当地父母官的预防措施得当,提前疏散百姓们,没有人员伤亡,但是受灾的百姓们流离失所,目前正住在搭建的棚子里。
金沙河贯穿整个西南,是西南百姓饮水的母亲河,历年多雨总要决堤,朝廷曾经派下工部官员治理水患,投入大笔银两,收效甚微。
早朝上,众位官员正在讨论金沙河的问题。
前两年刚投下大笔银两,结果得到的是豆腐渣工程,银子都被官员贪墨。
万俟御风留下的糊涂账,当时的官员们早已被清洗,送进大牢中,只得从现在开始,整治西南水患。
“皇上,吕大人主管西南,此次水患,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得到机会,叶相即刻开始攻击莫中臣,莫颜的舅舅吕志在西南做封疆大吏,正是他钻空子的良机。
“叶相,你什么意思?”
往年整理金沙河,都是朝中派人前去,而且从不让本地官员干涉,责任就这么推到吕志身上,未免偏颇。
“莫相,本官知道吕志是你家亲戚,但是也不能这么偏袒!”
叶相摸了摸胡子,心中暗笑,瞌睡有了枕头,莫中臣的麻烦不好找,有的是拖后腿的。
前段闹出的朱氏被杀案,可让京都百姓看了一出笑话,比戏班子还精彩。
“叶相的意思是,吕志没让雨及时停下,所以有罪?”
莫中臣面相忠厚老实,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一时间,噎得叶相说不出话来。
的确,人祸可以控制,天灾却不能。
为今不是和莫中臣耍嘴皮的时候,重要的是如何治理水患。
去年风调雨顺,好不容易有个好年景,今年又要面临赈灾,朝中还需要抽出大把的银两,治理金沙河。
烽烟四起,国库空虚,老天也不给力,让百姓们受折磨,众位官员唉声叹气,表示很发愁。
“皇上,今年年景不好,怕是物价难以控制。”
西南金沙河沿岸颗粒无收,百姓们衣食住行都是银子,京都近日来同样是持续的雨天,若明日还不能放晴,也要造成减产。
大越在一两年前,有过粮价飞涨的时候,百姓们卖屋子卖地,卖房卖女,民不聊生。
南边水患多有发生,这主要是因为南边河流多,而北地缺水。
控制粮价,除非朝中有充分的储备,不然粮食少,需求的人多,必然会价高者得。
凑足军需已经很不容易了,西南的水患是对大越当头一棒。
万俟玉翎初登基,就面临让人头疼的所有问题。
文武百官没心情吵吵嚷嚷,态度消沉的官员们甚至在早朝上失声痛哭,越发觉得没盼头。
“皇上……”
叶相本想提及先帝治理金沙河,话到嘴边咽回去,那人不过是个野种,说出来太丢人。
工部一行人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最后治理金沙河的方案,还是由他们提出。
万俟家祖先都没解决的问题,他们能解决吗?
“孙爱卿,可有见解?”
万俟玉翎不动声色,把朝臣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周身的冷气更重了些,一群酒囊饭袋,就知道溜须拍马,关键时刻全部都萎了。
工部孙侍郎曾经在西南做过县令,是对当地地形
对当地地形最熟悉的人之一,也因此,他愁眉紧锁。
三言两语,根本不能表达事情的严重性,两岸的房子,良田被毁,或许今年,西南颗粒无收。
正值夏日,水灾后,没准瘟疫盛行,百姓的日子更没办法过。
“皇上,治理金沙河一案,微臣还要仔细斟酌,为今之计,是组织人手救灾。”
百姓们是国之根本,只有及时救灾才能稳定民心,粮草药材,布匹等必不可少。
运送到阜阳的军需,若是运往西南,足够解决燃眉之急,然而进攻大吴的事,得放放。
百官们七嘴八舌,对于大吴有不同的看法,吵吵囔囔,比市场还热闹。
万俟玉翎见众人说不出个所以然,果断退朝,他谁也没有召见,而是一个人坐在御书房沉思。
眼前是锻炼人的绝好机会,在两难中抉择还是另辟蹊径,可惜太子明澈还是太小,两岁多的小娃娃,能懂什么大道理。
与此同时,在后宫的莫颜也得知这一消息,她收到的是表姐吕蓉的信,上面说的更详细。
西南大水,随处可见衣衫褴褛的难民们,西南现在的粮食价格飞涨,已经有控制不住的趋势。
灾民们在市场找工,好吃懒做的开始卖儿卖女,季宝珠出门喝茶回来,发现马车里躲避一个五六岁的小丫头。
小丫头的爹娘要把她卖到青楼去,只因青楼的给二两银子,若卖到大户人家,只有一两。
人命如草芥,吕蓉和季宝珠二人开设粥棚,但是他们发现一个现象,有些人领完粥后,还折返回来领取第二次,人多杂乱,若不仔细看都无法发现问题。
大越治河全靠堵,而堵不如疏,所以稍微有点天气反常,就要害得两岸百姓无家可归。
贪腐的问题何时都存在,莫颜对国库有多少银子知根底,好不容易才把军需填不上,又出现这么大漏洞。
屋漏偏逢连夜雨,大越目前就是这个事态,事情一桩接着一桩,让人烦忧。
晚膳时分,雨已经小多了,远处的天边,渐渐露出一条蓝色的缝隙。
万俟玉翎按时回来用晚膳,陪着莫颜一起吃了虾饺,说起早朝时分的琐事。
“这么说,舅舅被找麻烦了?”
叶相胡搅蛮缠,但是有一点说的不无道理,吕志是掌管西南一方水土,若是不能及时处理灾情,搞得一团乱,就算是她的亲戚,也得担责任。
流民留在西南还好,若是四处乱窜,更无法保证提供他们足够的粥饭。
“金沙河必须要治理,工部众位官员们想不出办法。”
万俟玉翎放下筷子,从袖兜里掏出两张草图,给莫颜耐心地讲解。
西南和西北之间相隔几座大山,若是可以南水北调,不但解决了南边雨水多的问题,同时解决北地干旱,一举两得。
莫颜双眼冒着小星星,她记得南水北调是现代的一个大工程,有很高的技术难度,万俟玉翎不但能想到疏通金沙河,又想提出这个构想,简直是天才。
来到大越,见识过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后,她一直不敢小瞧古人,而身边的夫君,就是绝无仅有的奇才。
无论在带兵打仗和治国之策上,万俟玉翎都没受到过什么正统教育,可谓是无师自通。
面对自家娘子崇拜的眼神,万俟玉翎的心情好了几分,唇角轻勾,细细说着自己的打算。
当然,想要把金沙河的水向北地指引,也不是那么简单的,除非能做出穿山隧道。
“在这里,这里,分别开凿隧道,可引水西北。”
西北到北地交汇的河流多,完全可以解决北地的用水问题。
当然,这个工程难点高,劳民伤财是一定的,还需要很多很多有经验的匠人。
莫颜表示强烈的支持,不能因为难,就不去做,从长远的角度上看,惠及子孙。
“夫君,西南水患,壮劳力很多都找不到工,又失去田地,不如以工代赈如何?”
简单的说,就是用劳动获取粥饭,加入南水北调的大军,辛苦是暂时的,这几年内,他们的家人将会得到衙门的银钱供养。
等工程结束后,官府重新组织盖屋子,划分土地,若是干的好,还有别的褒奖。
流民没田地,没屋子,四处游荡,就算几年也攒不出买屋子和买地的银子,政策一出,想必很多人愿意。
“是个好办法。”
万俟玉翎毫不吝啬的表扬莫颜,眼中闪烁的笑意代表他的好心情。
这些他早已想到,正准备和自家娘子商议。
莫颜面有得色,万俟玉翎配合地拍手,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工程开工前,要找人看风水,还得请专门的匠人设计好一条线路,做充足准备。
“夫君,百官可对抑制粮价上有什么好主意?”
话题绕回到根本上,其余城池一切正常,只有西南一处受灾,不然的话,大越更是喘不过气。
“没有。”
万俟玉翎决心对京都的官员下放,把地方官员,政绩好,亲政爱民的调职到六部。
按照以往,考上进士后可授予官职,京官们认为高人一等,连京都没出过,纸上谈兵,高谈阔论,没一点实际价值。
万俟御风做对一件事,就是没少借着劳动改造的名义让莫中臣下方,因此莫中臣对北地和西北的地势相当熟悉吗,说话有理有据。
“蝴蝶班存了粮草,不过支援军需后,所剩无几。”
莫颜揉揉眉心,西南水患的消息很快传到京都,蝴蝶班打赏给米粮的规矩,怕是要被打破了。
到时候米粮是稀罕物,人们宁可拿金银,也不愿意动用命根子。
“大越没有余粮,可大吴还有。”
眼光不能局限在大越内,万俟玉翎决定出兵大吴,是因对大越存在巨大的利益。
大吴愿意俯首称臣,大吴境内取之不尽的粮草,可给大越提供一个稳定的后方补给。
蛮族骁勇善战,却没有补给,而对这场两国之间的战争,大越是最不着急的那个。
只要能打破蛮族利用冯相控制大吴的诡计,这场战争,大越必胜!
万俟玉翎正是看到这一点,才打定主意出兵大吴,他要的不是击退蛮族那么简单,而是一统天下。
“大吴的粮草……”
莫颜重复两遍,眼神一亮,立刻明白皇叔大人话中的深意。
冯相的行为令人发指,的确震慑到几个贪生怕死之辈,但是有血性的武将,怎么肯听命他一个谋朝篡位的狗贼?
大吴城门大开,迎接大越军队,大吴周围几个城池的粮草,随时可从阜阳调出来,以填补西南的空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