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的院墙,参天大木,竹林摇曳,修剪得千姿百态的黄杨,地上有一搭没一搭的酢浆草……
伴着几声虫鸣,这样的夜实在太适合有情人手牵手,披着星辉散步了。
林瀚琛此时就牵着木栩的手,他不开口,她也没有多说。两人就这么沉默着,一步步朝着东宫走去。
沉默是金。
沉默也是锁心的牢。
若是林瀚琛愤愤地责备几句,木栩心里反而好受些。,他的沉默如同无形的手攥紧了她的心,就像是夜色席卷天地。
到了东宫门口,林瀚琛终于开了口:“再走走吧!”
“嗯。”木栩自然是乖巧地应声。她跟着林瀚琛,绕着东宫外边儿,又走了一圈。
再次回到东宫门口的时候,他总算是开了金口:“难道你没什么话,要对本宫说的么?”
“啊……”分明是她一直在等着他问话呢!
她抬眸,借着淡淡的星光,认认真真地看着他,“不是殿下总说,有话回家说么?”
这外头走着,隔墙有耳,也不是说话的地方。
听到一个“家”字,林瀚琛忽而浅浅一笑:“走吧,回家。”
而他也动了“家”的字眼,就是没有怪罪的意思了。木栩心里安定下来,两人向携回了东宫。
天色深沉,除了值夜的宫人,其他人都歇着了。
林瀚琛径直牵着木栩,去了甘泉殿。这是让她洗干净的意思么?
木栩的面色有些不悦了,定定地看着他:“殿下嫌木栩了?”
他还是介意的,介意林钦然碰过她。尽管只是碰了碰她的衣角,他还是迈不过这个坎儿。
他避开了她灼人的眼神,解释道:“不是。你到处奔波,洗个清爽,睡得更踏实。”
“殿下还是不相信我?”木栩有些受伤地看着他,只等着他的答案。分明说好了不管发生什么,都会相信彼此的。
看到林瀚琛与米朵儿那般荒诞的姿势,木栩不也没有不问青红皂白就发飙么?她不也冷静地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只管相信他么?
林钦然将木栩掳走了,是真的。但是并没有发生什么呀!
“没有,没有不信你。叫你洗,你就洗,哪儿来许多废话?”他佯怒了。
“殿下就是不信的……”木栩微微垂眸,眼底有了一点泪花。实在觉得有些委屈。
林瀚琛与林钦然打赌,将木栩当赌品了,她都还没有生气呢!
此前林钦然抓走木栩,竟然是在玩“交换人质”的游戏,她也没有发火呢!
“……”林瀚琛有些头疼了,他岂会不相信她呢?她是他亲手带大的,她什么性格他会不知道?
若是当真与林钦然发生了什么,她不说寻死觅活吧,痛过、哭过之后,必然来找他坦白、诀别……
上一次林钦然咬了她,她不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坦言哭诉完了,求着他说“若是殿下嫌弃,从此便见面不识”云云。
唉!
他懒得多说,干脆一把抱起了木栩,将她抱入了甘泉殿,“本宫只是想亲自看看,你身上有没有挂彩。”
“……”木栩不挣扎了,安静地乖伏着。她心里五味杂陈,有感动,也有纷乱记忆里的羞耻。
她以前就在林钦然手里折过一次。那件事,两人默契地一直不提,却不代表什么都没发生过。
要说起因,那一次也怪林瀚琛。是他故意引了林钦然在密室里呆着,而他可以说是当着林钦然的面,要了木栩。不管怎么说,当时的木栩也是三皇子妃啊!林钦然这是眼睁睁地被人带了绿帽子!
林瀚琛天真地以为林钦然会知难而退,彻底放弃木栩了。谁曾想,林钦然却气上心头,回了三皇子殿后差点对木栩强来……
木栩身上有很多伤痕,全都是被撕咬的痕迹。
那时她还挂着三皇子妃的名头呢,只能默默地舔舐自己的伤口,更何况她也实在是忙得不可开交,没机会跟林瀚琛说说私房话……
彼时,恰逢贵妃捉了她去救昏迷的林卓傲、岳小琬,后来林钦然又闹了失踪,岳小琬又有事没事来找麻烦……再后来,米朵儿又入宫了,还帮着木栩闹和离,两人又一同遭了大火被林瀚琛所救,木栩才得以回了东宫。
那一晚,木栩是昏迷着的,她并不知道……林瀚琛一直守着她,一如既往,亲手去了她的衣衫,准备为她擦洗,守她入眠。
然而,他却看到了触目惊心的伤口。
那些伤口,全都是牙齿咬出来的痕迹。不难猜想,那是谁的杰作。
恨啊!
恨自己没有保护好她!
早知如此,就不让她回三皇子殿了……
恨林钦然宁肯撕掉面具,不惜露出森面獠牙,也要报应木栩的身上!
早知如此,就不放林钦然这么轻易地离开了……
以前,林瀚琛也一直怀疑林钦然是装傻,只是没有证据。对于这个似乎并没有威胁自己地位的三弟,他看不顺眼,但是却没有对付他的意思。
看到木栩身上的齿痕、满目的疮痍,他却染了恨意。倒是林钦然也狡猾得很,逃得很快。
林瀚琛一直在暗中找林钦然,一路追查到了宫外。琳琅巷那具尸体,连木栩都认为是林钦然自己想出来的金蝉脱壳之计,实则是林瀚琛的手下动的手。
原本倒不是想要他的命,但是事情出了岔子,意外杀了替身。没教训成林钦然,倒是害死了林钦然辛苦养了十多年的替身,也算是另一种泄愤了。
当然,还有一件隐蔽的事情让林瀚琛有些在意。那就是毁替身容貌的人,不是林瀚琛的手下。兴许是林钦然派人干的,毕竟养替身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可怜那个替身,为主子卖命那么多年,最终落了个无颜惨死的下场。
林钦然能自由出宫,却不被人察觉异常。正是因为宫里一直有一个替身装疯卖傻,大家都以为林钦然在宫里带着呢,哪里会有人怀疑他本人其实出了宫呢?
对于有功之臣,也只有他能下得去手。哼!
话说回来,林瀚琛与林钦然是势不两立了,对他也十分忌惮,就怕他像疯狗一样又咬了木栩。
他解了她的衣袍,要亲自验伤,“你知道,本宫一向护短。他若是伤着你哪儿了,这一次绝不是李代桃僵就能完事,必叫他血债血偿、十倍奉还。”
他的语气又凶又郑重,不是玩笑。
以前林卓傲老爱欺负木栩,但是最后都被林瀚琛给变着花样还回去了。他说:“本宫的人,本宫必然要保护,别人要是敢欺负,那就双倍奉还。”
换到了林钦然,倒成了十倍奉还。
木栩不由得弯了笑:“殿下,我身上真没伤。他没碰我,听到殿下找来的声响,他才扯了衣襟。”
“还是要亲眼看看的。”林瀚琛固执上了。他将她上上下下、前前后后都看了个遍,甚至还探了她的内劲。
她外伤、内伤都没有,他总算是放了心。不过,看着看着,眼眸里却多了一些意味。
“殿下……”
“嗯。”林瀚琛嗓音染了奇异的韵味,搂着她,朝着浴池走去,“走,下水去。好久没在水里办事了。”
“额……”木栩的耳朵瞬间红了。
男人哟,还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咳咳。
办了正事之后,木栩这才认真地说起了真正的大事:“对了,三皇子是明日就要开始上朝了吗?”
“嗯。”
“那殿下如何打算?”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些年他在外散漫,再厉害也动摇不了朝堂大势。”林瀚琛这点自信还是有的。自从丞相、岳将军相继失了圣心,他在朝臣中声威就更大了,隐隐有百官之首的意思。
可以说,遇到大事,朝臣们都是先看他的脸色,再斟酌着向皇上汇报。若是丞相反对,不好意思,支持林瀚琛的呼声会将高丞相给淹没了。
林钦然想入朝去斗,行啊,奉陪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