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刚踏出两三步,白司木突然握住了他的手臂。
等等,仙宫有动静。
蓬熠心下有些遗憾,但是比起这个热闹,邢丹的事情更为重要一些。
白司木施了个障眼法,将身上所有的生魂气息全都收敛了起来,然后拉着蓬熠隐匿于鬼群中。
两人找了出无人的地方,放出了那只用来监视邢丹的透明蝴蝶。
这蝴蝶乃是一种媒介,这只与仙宫中放着的是一对,透过这只,施以术法,便可以看到仙宫的景象。
而此时的仙宫里,温润如玉的仙宫君主,竟是一脸阴霾,目光透着不同寻常的狠厉和扭曲。
他暴躁地来回踱步,忍不住怒斥道:你不是说一切尽在你的掌握之中吗?
就在这大殿之中,一个全身被黑袍裹着的男人正背对着,粗粝的声音从衣袍下传来:谁知道鬼王在这个时候出关,本来八大将都已经将陷阱设好了。
邢丹面色更加阴沉下来,声音更是令人悚然:好不容易在鬼境设下圈套,竟然就因为鬼王出关,什么都废了,我要你有何用?
这话一出,白司木和蓬熠都安静了下来。
那兜着黑帽的男人转过身,看不见面目,但是胸前挂着一只毛色纯黑的狐狸,赫然便是在上宜城咬了蓬熠一口的妖狐。
这黑袍人想来便是那一日从妖族逃走的虎妖了。
你不要忘了,我们之间可是合作的关系,仙君,要是让旁人知道你是这个模样,你说你这仙宫之主的位置,还能坐几时?
邢丹面目顿时更加难看了,唇线紧绷,压抑着极大的怒火。
蓬熠勾了勾唇:我倒是曾经想过你们这个君主不是个什么好东西,没想到城府这般深沉。
白司木似乎想起了什么,低声道:那日在妖族,鸣尧那个万蛇窟,杀了他的人。
不仅杀了他,还在你我面前遁走,如此能力,早该想到的。
蓬熠看着画面中似乎安静下来的两人,顿时就明白了。
如果说,从一开始就是邢丹的阴谋,那他这盘棋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下的呢?
白司木周身的气息似乎更加冷冽了些。
画面中传来仙侍的声音,那黑袍虎妖听到声响,顿时消失,就连邢丹也转瞬变了脸色,又恢复了以往见人带笑的君主,好似刚刚那个充满着邪气的男人不是他。
白司木一把将这透明的蝴蝶收起,眉眼间透着以往从未有过的杀气。
蓬熠摸了摸下巴:虽然只有只言片语,但是真相已经足够明朗了,你说我们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结果被人耍的团团转,这口气该怎么咽呢?
话音落下,蓬熠以往带笑的眸子也逐渐深沉。
从上宜城到妖族,再到如今的鬼境,现在想来,这一切恐怕都邢丹的阴谋。
蓬熠越往深处细想,越觉得这个仙君,当真是城府深厚。
若不是白司木起了疑心,在仙宫留下这么一只蝴蝶,那是不是还要许久才能知道这背后的真相。
木头,我越想越觉得,这君主之位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坐的,这等心计,自叹弗如啊。
白司木默不作声,不知在想些什么。
蓬熠用手肘推了推他:你怎么不说话,他这么千方百计的,说白了就是想干掉你,还不让自己沾一点腥,他为什么对你忌惮至此,老白,这邢丹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你手里啊。
不然,白司木以仙尊之位,护佑仙宫数百年的和平,任谁都不会做出这般没脑子的事情,想要暗中将他除掉啊。
除非,是有什么把柄落在白司木手中了。
白司木摇了摇头,随后又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人心易变。
蓬熠想了想他们大费周章的进入鬼境,结果都是别人给设计好的圈套,又忍不住自己嘲笑了一声:我这辈子都没干过这么傻的事情,被人如此戏耍,早跟你说了随我回魔宫吃吃喝喝,玩玩乐乐,你非要操这劳什子心,心系天下,可这天下竟还想除了你,白司木,值吗?
值吗?
为了仙宫劳心劳力这么多年,攘外安内,事无巨细,全都包揽在自己身上,值吗?
白司木伸手,握住了蓬熠,拉着他往外走。
原本就阴暗的鬼境在这些鬼侍过后显得更加的深黑,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即将迎来不知什么样的爆发。
当年一剑战仙宫,成为仙尊的时候,邢丹还没有这么大,不过是个半大的小子。
白司木的声音从暗处传来。
老君主于我族有恩,我答应庇佑仙宫千年,如今算算,还未到时候,可是啊,阿熠,有时候做的多,也是错的。
以往从未有过的疲惫涌上心头,白司木连脚步都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无力。
蓬熠松开他的手,从背后扣住了这人的脖子:我说你就是想得太多,才会整日里皱着眉头,面色冷冰,既然这君主之位有人不想坐,那便换个人就是了。
白司木脚步微顿:换个人?
蓬熠冷哼了一声:杀了鸣尧陷害你,勾结妖族讨伐你,暗中布局,想在鬼境谋杀你,即便是你不想,我也不可能放过他。
白司木没说话,但步伐却是逐渐坚定起来。
如今既然已经窥探了邢丹的计划,那也不必如此急着回仙宫了,蓬熠和白司木干脆在鬼境滞留了几天,顺道围观了一下鬼境的热闹。
却不曾想,这鬼王也是个有趣的人。
你说你这一闭关就是三十年,三十年不问鬼境之事,别人不篡位,那才叫怪事。
蓬熠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这酒还是他搜刮的白司木殿里的。
鬼王皱了皱眉,看着他杯中的酒,问道:你这酒
蓬熠抬眸,疑惑道:怎么?你想来一杯,也不是不行。
鬼王似乎犹豫了一下,将杯子送过去。
只是未等蓬熠倒上,白司木就已经夺过了瓷瓶,面无表情道:我来吧。
鬼王扫了他们俩一眼,一杯酒下肚,状似随意道:我瞧二位似乎有些异常。
蓬熠顿时看向他,乐了:异常?
鬼王斟酌了一下,温婉道:魂不对位。
这话一出,蓬熠顿时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白司木拿着瓷瓶的手却是一顿,随即也向他看过去。
鬼王莞尔一笑:看来我猜对了,所以说,你不是白翎仙尊,应当是魔主,那他便就是你了。
传闻白翎仙尊清冷高贵,不苟言笑,我还以为这传闻错了,但现在看来,传闻不假。
鬼王大笑一声,又把杯子递到白司木身边:再来一杯,我告诉你们如何换回来。
这下蓬熠酒也不喝了,他直接从白司木的手中接过那瓷瓶,哐当一声放在了鬼王的面前:这瓶酒送你了。
白司木手中空落落的,便也收回了手,没看他们两人,却是看着鬼殿中,那八具尸体。
这八具尸体乃是鬼境八将的尸身,原本应该早就被葬,如今却是被鬼王差人都挖了出来。
每一具尸体的头边,皆燃着一盏灯。
仙尊对这些尸体好像颇有兴趣?
鬼王从善如流的接过那瓶酒,顺着白司木的目光看着殿中的尸体,嘴角勾起一个狰狞的笑。
白司木:如此,他们就能都回来?
鬼王大笑一声,从座位上站起,走下台阶,穿过这八具保存完整,与身前几乎毫无差别的尸体。
鬼境之人,孤魂野鬼,不得投胎,不得轮回,生生世世,被困在此处,谁能忍受这种孤寂而又无趣的生活呢?
可有一种方法,却是可以脱离鬼境的,那便是给自己寻个替身。
蓬熠头一次听说,倒也不着急询问如何交换身体的事情,对如何脱离鬼境之事,起了兴趣。
鬼王穿过这些个尸体,面色一点一点的阴沉下来:寻个与自己生辰八字一模一样的活人,在自己死的那个时辰,施以术法,将彼此的灵魂互换,这样便可以脱离鬼境。
虽然鬼王说的简单,可是第一步就极为困难,这世上生辰八字完全相同的人岂是那么容易找到的。
蓬熠看着这些个尸体,好奇道:那与这些个尸体又有什么关系?
鬼王紫色的衣袍拖拽过地面,狭长的眼角透露出不同寻常的红色来,像是被鲜血染红的一般。
因为不论如何换,自己对自己才是最有吸引力的。
自己的身体对自己的魂魄有着天生契合的吸引。
蓬熠:也就是说,你在召唤那八个人的魂魄,让他们重回鬼境。
鬼王:错了,不是我在召唤,是他们自己在召唤自己。
鬼王闭关三十载不问世事,却没想到手下八大将一手遮天,夺了他的权不说,还寻到了出去的路,试图与妖族联合。
如果没有预料错,这帮傻子应该是在寻一样东西,可惜啊,这辈子他们是找不到了。
蓬熠这下是更加好奇了:寻什么?
鬼王勾了勾手指头:我瞧你这副皮囊甚是喜欢,你若是让我亲上一亲,我便告诉你如何?
话音未落,一股极为强劲的风夹杂着极寒的灵力扑面而来。
白司木阴沉着脸,眸中杀气迸发,手中竟是祭出了青芒剑。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因为这一击而后退数十步的鬼王,薄唇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做梦。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么么哒!
鬼.神经病.王:我就是开个玩笑
第54章 054 雪中的吻
鬼王饶有兴趣地看着白司木手中的青芒剑, 很快便站直了身体。
仙尊若是不愿意,说一声便可以了,我又不是不知趣的人, 又何故非要动粗呢?
白司木瞧着他这模样, 尤其是两人相谈甚欢的模样, 心情越发的沉闷,周身的气息都透着一股子冷冽。
鬼境之事, 我们俩不感兴趣。
白司木说完便转身拉住蓬熠的手, 准备离开。
鬼王笑了笑:仙尊不感兴趣, 那不知魔主可有兴趣。
白司木顿时僵住了脚步, 脑海中闪过蓬熠时时刻刻想要换回身体时的模样, 一时间未曾动作。
蓬熠瞧了瞧白司木,自从知道邢丹便是幕后之人开始,他的心情便不是很好, 一直都是这幅默不作声的样子,可又不愿意说出来, 让他担心。
原本是想着等鬼境八将回来,拷问一番, 好知道还有没有什么后续的计划,但现在看来
蓬熠顺势站起身:鬼王若是不愿意说, 在下也不勉强,就此告辞。
鬼王没想到蓬熠会拒绝的如此果断, 他招了招手:哎,我就是个开个玩笑, 仙尊何必如此动怒。
白司木没听,脚步未停。
鬼王继续呼唤:我难得碰见两个合胃口的朋友,又不是真的要亲他, 我可是有娘子的人,内人可是管的严实,不如坐下再聊聊。
但白司木显然铁了心要离开,即便听见了这话,可连个停顿都不曾有过。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大殿内的气息陡然间就变了,烛光刹那间全都被熄灭,阴风阵阵,裹挟着一种令人极为难受的味道。
腐朽、潮湿还带着令人作呕的腥味。
鬼王原本嬉笑的脸顿时收敛了起来,目光阴沉地看着地上的尸体。
蓬熠拉了拉白司木的手,示意他往地上看。
大殿内已经没有了烛光,虽然漆黑一片,但是以在座三人的目力,即便是伸手不见五指,也不妨碍他们探查,一举一动皆在眼下。
蓬熠凑过去在白司木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话,说的自己脸都有些泛红。
白司木听完果然不再沉着脸,眼神中甚至还透露出些许期待,当下便没再想着离开。
而冰冷的地面之上,有具尸体如同触电一般的抽搐起来,左右晃动,关节之间还传来阵阵响声。
然后这尸体便睁开了眼睛。
原本浑浊无神的双眼渐渐转动起来,慢慢变的清明。
这尸体歪了歪脖子,一抬头,便看见了居高临下,正含笑低头,看着他的鬼王。
瞳孔瞬间睁大,像是看见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一样,周围顿时阴风大作。
鬼王冷哼一声:想跑。
紫色衣袍下那只修长而又惨白的手猛地收紧,一抹游魂便从这尸体上飘出,毫无反抗之力地落在了他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