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我?”
阮屏玉半转身看着身边的人,“不知安姑娘可否来我房间,我却有事情想问一问你。”
“好。”两个人一路穿过驿站的前厅来到后院,踩着那陈旧的木梯,咯吱咯吱的来到二楼中间的厢房门口。
“安姑娘请。”阮屏玉推开房门,问道:“其实我主要是想问,我父亲跟卓瑶父亲身上的毒。”
“属烟瘴之毒。”
阮屏玉点点头,又问:“那为何会时而精神,时而昏沉?”
“这毒不会要人性命,却有麻痹的功效,那苗村的人都被此毒蛊惑。但你父亲跟卓瑶的父亲中毒不深,只需多加休息,靠自身便可痊愈。”
“我正愁不能了解毒性怕耽误了医治,如此我倒是安心了。”
门外快速跑来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是店小二,气喘吁吁地说道:“这位姑娘,这是你要的茶。”
阮屏玉接过茶包,拿出打赏的银子递给店小二,温言道:“有劳了。”
“这是?”
“答谢之礼。”
安雅见她一脸神秘,又摆出一副不可拒绝的样子,并未多言。
驿站内的摆设虽不及酒楼客栈,却也应有尽有,客房内很暖和。中间的圆桌上摆着茶具,旁边还有一小盆炭火,上面放着铜壶,榻旁还放着琴台,让安雅目光一亮。
“虽说你身体寒冷,喝酒会暖和,但酒亦伤身,还是喝茶好些。”
阮屏玉说着已经坐在了椅子上,从茶包里拿出香茶放在茶壶内,她的动作十分利索,从洗茶、冲泡、封壶、分杯、分壶直到奉茶,在安雅看来都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
“这是望月弯盛产的雅山茶,这边的特产,我想着与安姑娘有一字相同,也是有缘,便想烹给姑娘尝尝,此乃一谢,谢安姑娘仗义相救我父亲,屏玉感激不尽。”
安雅捏着茶杯先闻了闻,轻抿一口,确实是好茶。不过听她的话,有些不解的抬眉看向阮屏玉。
只见她已经起身来到琴台边撩衣轻坐,“这第二谢,谢上天垂帘我们阮家,若安姑娘赏脸,可愿与这天地一同听我一曲,聊表心意?”
安雅放下茶杯,头微点。
阮屏玉抬手抚琴,指尖轻挑,在琴弦上轻轻一抹,一缕悦耳的琴音袅袅飘出,让安雅不由自主地眼前一亮。
她知道刚才的音律只是阮屏玉在试音,没想到这整天以医药为主的女子,当这双诊脉抓药的手抚上琴弦时,却隐隐透着大家之风。
之后的曲调温婉自然,仿若在讲一个故事,前面如潺潺的小溪,淡雅悦耳,令人逐渐沉浸在旋律之中,随着故事的发展推动,琴声节奏自然的往高处一转,就如春风洗礼一般迎面而来,丝丝的清凉间略带暖意,抚平内心的不安……
安雅知道,世间的任何事,一旦有了开始,就会有结束。
就好像如此动人的旋律也迎来了尾声。
“这曲子名为初春,是我的一位病人所赠。”余音缭绕间阮屏玉说着,见安雅目光带着些许好奇,“他本想到长安城乐坊找个差事,谁知差事难找,又因水土不服病的不轻……我也是凑巧经过,没想到却得此所赠。”
“能写出如此巧妙的音律,想必是专注情丝细节的才子,无奈却不适合长安大气之风,不得志也属正常。”
阮屏玉唇角微勾,她没想到安雅只从音律上,便能听出写此曲之人的性格,没有否认的点了点头。
或许是因为寻到了阮允,一直不安的心终于可以放下,阮屏玉脸上难掩倦意。
安雅见状放下茶杯,起身道:“曲子听过了,茶也品过了。阮姑娘还是早些休息罢。”
“我……”阮屏玉深感自己怠慢了阮家的救命恩人,“相比安姑娘与卓瑶,我当真是没用,还要反过来让安姑娘担心。”
“为何如此说?若非当日你救了卓姑娘,又怎会有今日之缘,所谓因果早已天定,不是吗?”安雅微微一笑:“况且你有行医天赋,又有怜悯之心,这等心境是世间少有的情怀,莫要妄自菲薄。”
阮屏玉面色略带惊讶,目光落在安雅的脸上,思考着她方才的言辞,忽的一笑:“我与安姑娘相识不久,怎会看出我有怜悯之心,又如何得知我有行医天赋呢?”
“这并不难。”双眸对视中,安雅黝黑的眸子透着阮屏玉读不懂的隐秘,“有些人只需一面,便可知。有些人,相处数十载,也未知。”
阮屏玉:“……”
“早些休息。”
阮屏玉站在窗边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暗自感叹,这世间的美好她似乎都拥有,为何她眉目间总有一股淡淡的忧伤呢?
当真不解。
……
三日后。
寒冷的晚风从苗村附近的山脉一路奔来,如脱缰的野马,在高旷的平地上肆意狂笑。
梵殷盯着这迎面而来的邪风,纵身一跃,跳到了崖壁之下,看着那颗斜着生长在大树,扬眉一笑。
她终于找到了那棵沐子卿留下记号的大树,可是看着那印记的颜色,眸光微沉。
并非是复生之色,难道她并未回来,还在那深渊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