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芸静心的侧耳倾听，却良久没有声音。
三人就那么坐在小茶几旁，相对无言。
外面的瓢泼大雨，打得青瓦异常响亮，清脆刺耳。
双月楼里有种与世隔绝的热闹，撩拨声，欢歌笑语声，金石丝竹，铿镪顿挫，声声入耳，颇为靡糜。
越发衬得这不同寻常的房间静谧得可怕，气氛诡异。
柳芸冷哼一声，也不急，拿起早准备好的美食小口吃着。
终于，沈丞相率先动了，只见他叹了一声，突然从茶几下掏出一套文房四宝？
一份砚台一条墨，加入清水，磨墨。
三支狼毫，三份纸张，沈丞相拿起笔，蘸了墨，率先在纸上写起来。
沈：你们有没有发现，皇帝变了？
等墨略干，随手扔进空位桌边的小碳炉里，一撮小火窜起来，燃尽湮灭。
柳芸睁大了眼睛：“……”
握草，三大辅臣秘密会面就罢了，为防隔墙有耳，竟然还是用写来交流的？
小心至此吗？
若非她有强力外挂，就算摸到这里也不能知道他们谈了什么。
最可怕的是，三人用写代聊的同时，还经常抬头巡视，以防有人揭瓦偷窥。
当真将能想到的预防手段做到了极致。
姜太师终于动手了：发现了，皇帝有主见了，也不听我们话了，那老妇该高兴了。
柳芸神色一僵，老妇？说她？
这丫的礼貌吗？
特么的，这些人眼睛有猫病，怎的一个个都叫她老妇，老巫婆之类的？
柳芸用力的咬着糕点，磨着后槽牙。
亏得她这几个月逐渐习惯了繁体字阅读，否则，辨认三人龙飞凤舞的字迹都要让她怀疑人生了，或者就错过了这仨在背后说她坏话。
启王孙武勾起一抹冷笑：今日那小皇帝说话，有点那老妇的味道了，莫非她人去了避暑行宫，还让人教导着小皇帝？
沈：还不是那日招惹了我们，特意去行宫躲祸罢了，有点自知之明，今日这番话……小皇帝背后肯定有人帮他出招。
姜：是那老妇的几率很大，没有了玉玺，她倒是转明为暗了，行事越发没有顾忌，她做太后四年，何曾发现她嘴皮子这么厉害过？
孙：原以为没有了玉玺和凤印，她就应该在后宫自生自灭了去，没想到现在还活蹦乱跳的，越来越厉害，早知如此，就不该让她活到今日。
“咯嘣！”
橙叶和绿叶震惊的看着主子吃桃将核一起咬了，牙口……真好，不酸吗？
桃核能吃？
救命，这种时候，红叶和青叶为何不在啊，她们好方。
沈：可惜，现在杀不了，这老妇身边不知为何，出现了高手，强杀不一定成功，还会造成轰动。
姜：无妨，那老妇不足为惧，让人心忧的是这老妇对皇帝的影响越来越大。皇帝尝到了好处，必然更想要皇权，对我们就会更不满。
孙：怕他做甚？皇权是那么好拿的？不过是只小蚂蚁，本王一根手指就捏死了。
沈：说起来，谁给皇帝下药，让他不能令女人有孕的？
姜：不是我。
孙：也不是我。
三张带字的纸前后脚被扔进小碳炉，三人又沉默下来。
确实，他们没这理由。
若皇帝不能传宗接代，无法坐稳皇位，损失最大的是他们三大辅臣。
所以，他们不能直接杀了皇帝，至于太后，压根儿没看在眼里。
就算最近越发厉害，也没觉得是太大的威胁。
实力，真不是靠嘴皮子就能超越的。
姜：小皇帝不听话，让他吃几次亏就知道好歹了，那老妇不必理会，翻不起大浪来。
柳芸：“……”
谢谢哦，她确实想减少存在感，但是话可不可以说好听点？
让她都快按耐不住想搞事的躁动之魂，真想让这仨好好瞧瞧，她能不能翻起大浪花？
沈：这次也是一个机会，给小皇帝一个教训，那叫平远的猴，竟然敢蹦跶，是不是应该……
写着，沈丞相还伸手比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眼底满是阴鸷。
平远侯是个正直的人，当年就特别看不上沈丞相抱着沈夫人和清国公的大腿往上爬，日常工作中，摩擦最多，仇恨最大。
姜：那猴儿有三千锁甲军，因为办了件好事儿，还受到不少江湖义士保护，你杀得了？
孙：如果能成，我没有意见，那猴儿若是再修堤坝有功，搞不好要形成朝堂上的第四股力量了。
沈：可以再议，既然是江湖人，那自然可以调虎离山，别忘了，下个月的武林大会。
柳芸眨了眨眼，以为自己看错了，盯着被烧的灰烬好半晌。
啥玩意，武林大会？
所以，帝京突然进入这么多江湖人，还跟武林大会有关？
姜：可，南宫世家已经在筹备了，这次武林大会开在帝京也是特例，莫非那永晖宝库的密钥，真的跟镇南侯有关？
孙：空穴不来风，那可是永晖皇朝传承的秘籍，还有一大笔财富，谁不动心？
沈：就算密钥在镇南侯府，那地图呢？没有地图，谁知道宝库在哪儿？此事用不着太着急的争，倒是武林大会可以利用一把。
姜：确实不可浪费，长公主手里有一支兵，不知道多少人，就算不处理了也要让她暴露出来才是。
孙：在暗处藏了这么多年，还真有点本事，不暴露出来真不好除掉，是个大威胁。
柳芸恍然，三大辅臣也知道镇南侯府的传闻，但是不能肯定。
知道长公主有一支军队，又不清楚规模。
怪不得四年来，长公主一直不敢动，三头狼盯着呢！
心里总算平衡了一点，好歹有点东西是知道得比这仨多的。
看来说话得注意点，有些信息不能随随便便暴露。
沈：镇南侯周谦就是只纸老虎，倒是他那世子像个狼崽子，不知道是不是感应到什么，竟然奇怪的跟小皇帝扯上了关系。
姜：对，小皇帝怕是要重建御林军，让吗？
孙：你们能让小皇帝掌一支军？御林军少也不低于一千，多则上万，镇南侯虽然没落了，可当年周家的带兵之术比平远侯还强。
沈丞相和姜太师顿时沉默了，禁不住开始权衡利弊。
若要阻止，又该如何下手？
一场“听”秘密变成了“看”，三大巨头在房间里“聊”了好久，毕竟写起来没有说快，最后柳芸都觉得视觉疲劳了。
后来发现话中的信息有点多，柳芸叫来了橙叶和绿叶笔墨纸砚准备，她念，两丫头写。
那三人烧了，她拓下来慢慢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