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消息底下,是一张照片,拍的是一张黑色的桌子,季漓认出这是他们家的餐桌,餐桌上摆着八个白色的盘子,盘子分成上下两排,一排四个,排列十分整齐。盘子里摆着洗好的蔬菜和肉,季漓一眼就看到其中一个盘子里装着去了皮的胡萝卜,似乎是中午赵郢拿着戳他的那根。
季漓皱了皱眉头,想要告诉他自己讨厌胡萝卜。字都输入好了,在发送前他又改变了主意,把对话框里的内容全都删去,换成了:
你不是说你爱我吗?怎么连我不吃胡萝卜都不知道?
按了发送键,季漓的脸上挂着微笑,他似乎看到赵郢满脸慌张跟自己拼命解释求自己原谅的样子,好像很有趣。
果然,不出季漓所料,赵郢很快就发来了道歉的信息,洋洋洒洒八百字的小作文。季漓大致看了一遍,里面无疑就是一些我错了对不起我爱你这样的话,季漓看完乐了,坏心眼儿的没回复,开开心心工作去了。
赵郢又打来几个电话,季漓都没有接,干脆手机静音,扔到一边。
之后倒是十分的专注,一直到晚上七点,差不多所有文件都看了一遍,季漓才把手机又拿了起来。
竟然忙到了这个时候,赵郢说要给自己做饭的,也不知道这个五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能做出什么东西来。
按照赵郢的个性,自己没回他消息,他应该疯狂连环夺命Call的,结果打开通话记录一看,最后一通未接来电是17点49分,之后就再没有赵郢的电话了,难道他在专心做饭?脑补了一下赵郢穿着围裙在厨房忙前忙后的模样,季漓心里暖暖的,恨不得生了一双翅膀,赶快飞回家。
原来有人在家做好饭等着自己的感觉是这样的啊。
这样看来的话,有个伴儿也是很不错的呢。
刘助理,季漓出了办公室,见刘汀正在办公桌前昏昏欲睡,他轻轻咳了一声:
收拾收拾准备回家吧。
刘汀从迷离的状态中惊醒,眨了眨眼,怀疑自己听错了,这是那个加班狂魔季总会说的话吗?
季漓早就归心似箭,看刘汀还不动弹,十分奇怪:
你想要加班吗?
不想!
刘汀反应过来,赶紧收拾东西,像兔子一般一溜烟儿的跑走了,生怕季漓突然变卦,再把他抓回来加班。
要知道他身为助理,老板加班也是要陪着的。而他老板不加班的时候非常少,所以今天的机会实在是太难得了。幸福来的太突然,他才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季漓看着他的背影,不禁摇了摇头,回到办公室,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也离开了。
路上,想起赵郢昨晚睡觉时不安分的样子,开着车的季漓忍不住失笑。怎么会有人睡觉这么不老实呢,整个晚上一直跟他抢被子盖,要么就是把腿压在他的身上,他烦都要烦死了。
应该再买一床更大的被子才行,否则他早晚会因为抢不过被子着凉而感冒。
街边有小商贩在卖糖葫芦,这勾起了季漓儿时的回忆。在他上小学的时候,冬天门口总是有一位老爷爷推着单车,自行车的筐里,支着一根插了不少冰糖葫芦的木棒,站在学校门口,他很少叫卖,但是一放学小朋友们都围着他,争先恐后的买糖葫芦。
那时季漓也想要尝一尝,红彤彤的山楂被穿成串儿,裹着麦芽糖稀,再撒上些芝麻粒儿,看起来就可口诱人。可季漓小时候家里条件并不好,他想要买什么的时候,妈妈总会跟他说你要懂事,家里没有闲钱给你买乱七八糟的东西,供你读书已经很不容易了。
每当妈妈这样说的时候,季漓就会产生浓浓的罪恶感,然后咽了咽口水,把欲望抛在脑后。妈妈这么辛苦,他不能做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他不该有这些低级的欲望。
回忆起苦涩的过去,季漓轻轻叹了一口气,把车子停在路边,朝小摊贩走了过去。
现在的冰糖葫芦已经不止局限于山楂这一种水果,商贩们早就研发出了各种各样的新品种,草莓、橘子都能成为冰糖葫芦的原料。
先生来点儿什么?在冰天雪地中,小摊贩冻得瑟瑟发抖,不过热情依旧,面带笑容招呼着季漓。
来两串冰糖葫芦,季漓想了想,补充了一句:
要最贵的。
第十章 假夫夫真日常(4)
季漓举着两根豪华plus版冰糖葫芦回到家,被面前的景象惊呆了,走廊里堆的满满当当的,都是大大小小的纸壳箱,堆成一座小山,将近一人高。想来应该是赵郢的东西,季漓眨了眨眼,不禁感叹起富二代生活的奢靡来。
赵郢,是赵董......他想起赵郢似乎不喜欢自己称呼其父亲为赵董,中午还因为这个事儿拿胡萝卜戳他呢,便改了口:
咱爸把你的东西送过来了?
没人回应他。
季漓皱了皱眉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赵郢?他又叫了一声,还是没有人应他。四周静悄悄的,他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这时,厨房传来了动静,那是瓷器碎片在地板上摩擦发出的声音。
赵郢!季漓把糖葫芦放到一边,一个箭步冲进厨房,赵郢正蜷缩着躺在地上,周遭全都是白色的瓷器碎片以及散落的食材。
切好的香菇丁、芹菜条满地都是,赵郢穿着围裙躺在上面狼狈不堪,身上满是切好的蔬菜,季漓赶紧把他从地上扶起来,一不小心就被地上的瓷器碎片划到了手,他也懒得理。
赵郢浑身滚烫,面色苍白,嘴唇干燥的起了皮,被季漓抱起来时才稍稍的恢复了意识:
老婆......他嗓子嘶哑,声音小的就好像蚊子在叫唤,平日里炯炯有神的桃花眼也黯然了起来,他艰难的抬起手,想要摸一摸季漓的脸,却发现自己的手上被瓷器碎片割了好几道长长的伤口,流了不少的血。
他又把手收了回去,不能让自己的血脏了老婆的脸。
季漓的眉头拧做一处,赵郢知道自己害老婆担心了,便用力咧出了一个笑容来,想让老婆放心,可惜那笑容实在太过惨烈,反倒适得其反,季漓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老婆,你不用担心,我没事的,睡一觉就好了。
神他妈睡一觉就好了!
季漓不由得在心里爆了粗口,把赵郢揽在怀里,一只手往赵郢的额头上探了探,简直烫的吓人。
赵郢眼尖的发现,季漓的手上也被划了口子,他用另外那只受伤情况比较轻,没怎么流血的手轻轻抓住了季漓的手:
老婆你看......你手上有道口子,我手上有道口子,我们两个加在一起,就是两口子呢。
真有你的,季漓一脸嫌弃,然后无奈的笑了:
这个时候了,还不忘乱七八糟的土味情话。
赵郢也笑了,那笑容很快就被剧烈的咳嗽所代替。
季漓试图把赵郢从地上扶起来,这着实费了他不少力气,赵郢看着挺苗条的,实际上重的很,身上全部都是紧实的肌肉,那是他多年健身的成果。再加上他发着烧,身体虚弱的不行,脚下犹如踩了棉花一般虚浮,根本使不上一点力气。
赵郢用胳膊勾着季漓的脖子,尽力控制着自己沾了血的手不碰到季漓。高烧让他的视线模糊,隐隐约约他瞥见了被季漓随手放到一边的糖葫芦,再回过神来时,他的脸挨得季漓很近,近到能够看到他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珠,有汗水从他的额头上流了下来,沾湿了他黑亮的头发,赵郢看着他那完美迷人的侧脸,受到蛊惑一般,不由自主地,亲了上去。
季漓正集中精神鼓足劲儿搬运赵郢这个大小伙子。他一边搬一边胡思乱想,搬运赵郢如此吃力,让他怀疑起自己的身体素质来,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还是说,一周跑三次健身房运动量不够呢?
赵郢突如其来一吻让他险些破了功,差点连带着怀里的人一起摔倒,好在他反应够快,稳住了身子,他看向赵郢,对方的脸红的异常,就像诱人的苹果,眼神迷离,长长的睫毛氤氲着水汽,哑着嗓子淡淡的说了声:
谢谢老婆。
季漓撇了撇嘴,把脸别到一边去:
真想谢我,就拜托你自己也出点力,别搞什么突然袭击。
等把赵郢扶进卧室,弄上了床,季漓的胳膊酸的已经不像他自己的了。
但他没有心思缓一缓,连忙去拿药箱,并且给陈戈打了电话。
陈戈往这赶的功夫,季漓坐在赵郢的床边,此时当务之急是帮赵郢处理手上的伤口,他拿着镊子,取了小团的酒精棉替赵郢消毒,好在伤口里没有陶瓷碎片残留,否则要麻烦的许多。
伤口被酒精触碰所带来的疼痛,让赵郢的脑仁更加的疼了,他睁大眼睛,恐惧的看着季漓抓着自己的手,下意识地就要往回缩。
别动。季漓轻声安慰他:你的手受伤了,要好好消毒才行。
可是好痛......
赵郢的声音颤抖,被季漓抓着的手也微微的颤抖着,眼泪一下子奔涌而出,不知是不是生病了人比较脆弱,还是真的太痛了。赵郢在季漓面前哭了这么多次,只有这一次掉下了眼泪,而且那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竟然停不下来了。
呜呜呜呜~好痛啊~老婆我好痛~赵郢可怜巴巴的看着季漓,身体在床上来回乱晃,就像一只大虫子。
赵郢,你要乖。见他如此抗拒,情绪又不稳定,季漓只好先松开了他的手,把手中的东西放到一边,轻轻的揉着赵郢的头以示安慰:
我们要好好消毒,好好消毒伤口好的才快,你也不想要手上留疤是不是?
赵郢点了点头,抽搭了两下,但还是不敢再次把手伸给季漓,而是像小孩子一般把手藏到了身后。
季漓看着他那可怜巴巴的样子,心都要化了,他一把将赵郢抱在怀里:
你不是说要保护我吗?
赵郢被他搂着,圆滚滚毛绒绒的小脑袋又点了点,就听季漓接着说道:
你要是这么怕疼的话,该怎么保护我啊?
那我听话......赵郢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英勇赴役一般伸出了自己的小爪子:
老婆可不可以亲亲我呀~
这时候还不忘讲条件,他们老赵家人还真是不吃亏。
季漓笑了,伸出手又揉了揉赵郢那浅黄色的小脑袋,那发丝柔软顺滑,轻轻的牵动着他的心。他一只手拨开了赵郢额前的刘海儿,然后轻轻地,在那烧的滚烫几乎可以煮鸡蛋的光洁脑门上印上一吻。
赵郢的脸更红了,他敢说,这绝对是他活了二十三年以来见过的,最美丽的笑容,那笑容犹如艳阳冲破层层阴霾,照亮了他的心,而那笑容的主人他的老婆,是全世界最美丽最温柔的人。
之后帮赵郢处理伤口的时候,他倒是很配合了,虽然有时也会本能的把手往后缩一缩,但只要季漓一个眼神过去,他就立刻把手放了回来。嘴里可怜巴巴的念叨着:
痛痛......
季漓一颗圣父心泛滥,听着小可怜的声音,尽力让自己手上的力度轻一点,再轻一点。
给他用酒精擦两下,就用嘴巴给他吹吹手,来缓解一下他的疼痛。
赵郢哭的累了,眨巴着眼睛看他犹如对待绝世珍宝一般捧着自己的手,往自己的手上吹着风,那风凉凉的,遇到他滚烫的掌心便迅速地散开,包裹着他伤口的每一处:
好像真的不痛了......赵郢喃喃道:
谢谢老婆。
那你就快点好起来。季漓在赵郢的伤口处均匀撒上药粉,用纱布仔仔细细缠了五六圈,最后系上了一个周正好看的蝴蝶结。他的手法专业,好像曾经做过这些事情无数次一般。
好了,包好了。季漓站起身,从衣柜里拿出赵郢昨天穿的那套睡衣,扔到他的面前。
把衣服换了,好好在床上躺着,等着医生来。说完,他看了看表,不禁抱怨起陈戈来:
他怎么这么慢。
老婆~赵郢挥了挥自己的两只手,都有被包扎的痕迹,一只还好一些,另一只被包的严严实实,就好像熊掌一般。他撒娇道:
我手受伤了,换衣服不方便~说完,朝着季漓挤眉弄眼的,疯狂在暗示着什么。
哦?季漓双手环抱在胸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挑了挑眉: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就直说。
被看破心思的赵郢嘿嘿的傻乐起来: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老婆大人呢~
他的身子左右摇晃了起来:
老婆~你帮我换衣服好不好呀~
赵郢这人真是生动形象的诠释了得寸进尺这个词。
偏偏季漓还没有办法,只能顺着他的意思走,谁叫人家是病号呢。
他来到床前,赵郢身上穿的还是中午见他时的那件浅灰色高领毛衣,见到季漓过来,他把两只胳膊举得高高的,笑得别提多开心了。
季漓扯着毛衣的衣角往上拽,看他笑的那个智障的样子就来气,这家伙明明刚才还像失去生命力一般打蔫,转眼间就满血复活了。原来善变的不只有女人,男人也很善变。
你不难受了?季漓问。
赵郢笑着点了点头:
老婆浓浓的爱滋养着我,身体再难受心里也是甜的!
衣服拽到一半,季漓干脆一鼓作气把衣服都拉出来,不过,他把赵郢的胳膊拉出来了,脑袋却没帮他拉出来,赵郢的脑袋被毛衣蒙住,双手毫无头绪的乱摆:
老婆!老婆坏!他的脑袋被闷在毛衣里,不停的控诉着。
哼。
季漓默默掏出手机,把滑稽的赵郢录了下来,心里想的是
油嘴滑舌的家伙,闷死你算了。
第十一章 假夫夫真日常(5)
鉴于赵郢还发着烧,季漓不敢太捉弄他,毕竟他是赵董的宝贝,要是在他这里出了什么岔子,他那间小小的公司就等着天凉王破吧。
他帮着赵郢拔萝卜似的把脑袋从毛衣领子里扯出来的那一瞬,赵郢便软绵绵的瘫在了床上。
季漓用手探了探赵郢的额头,好像比刚才更烫了。
季漓懊恼不已,来了个批评与自我批评,他一个三十多岁的人了,怎么没轻没重的,拿着生病的小孩子胡闹呢?这下子,他不敢耽搁了,麻利的把睡衣套在了赵郢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