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的光微弱,泛了点朦胧的黄色。
林韶九盯着手上的戒指,渐渐失去焦距。
这是婚后他们第一次不同床睡觉,她失眠了。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的肚子有点疼,她感觉到宝宝在踢她,可是,她不是没有痛觉吗?
正当她对着戒指胡思乱想时,手机收到了谢祉瑜的短信,告诉她已经安全到了。
大概是怕她已经睡了才发的短信,她垂眸,看着上边谢美人三个字,手指抚上去,脑子还没有来得及思考,已经把电话拨了过去。
几乎是只响了一声,谢祉瑜那边就接了起来。
“韶韶,你怎么还没睡?”他声音有些低,仿佛在刻意放轻声音一样,听来却莫名温柔。
听到他远隔万里的声音,她一时有些呆,本来的那一丝心慌也被抚平了。
谢祉瑜小声道:“睡不着吗?”
林韶九眨眨眼:“嗯。”
“想我了?”
她毫不犹豫:“嗯。”
谢祉瑜心里猛然一提,想立刻回去抱着她。
深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再出声有点儿哑:“宝宝,等我回去,很快的。”
林韶九睫毛微颤:“我没有这么矫情。”
就是说的语气有点委屈。
他细微的笑声缓缓传过来,透过听筒,仿佛就再她的耳边:“韶韶不矫情,我喜欢你粘人的样子。”
她轻声道:“我只是怀孕了。”
所以才会这么敏感,一直心慌,他走了才不到一天,她就慌得厉害。
谢祉瑜听出了她的意思:“就算你没有怀孕,也可以这样。”
她正准备再开口,却听到那边有个很细微的“老大”。
“你很忙吗?”
谢祉瑜淡淡道:“还好。”
林韶九右手摸上肚子,如果是公司的人只会称呼他谢总,只有Dark的人才会这样叫他。
她什么话也不再说了,只留下一句:“我和宝宝等你回家。”
“好,快睡。”
“嗯。”
林韶九留下一个字就挂断了电话,谢祉瑜眸光里的温柔还没有来得及收回去,在对上商渺的视线时,垂眸敛去了神色,唇角也自然压成了一条直线。
这是一个还算豪华的别墅,是谢祉瑜在M国的,但是很少用。
临海,周围只有这一座别墅,所以除了几不可闻波浪拍击海面的声音,几乎没有其他的声音,很安静。
谢祉瑜从窗边抬步往里走,手机随意塞进衣兜里:“人在哪关着?”
商渺汇报:“马丁有一个秘密基地,平常他抓去的人都在那里,可是我们发现,曲剑他们好像并不在那。”
曲剑是被抓走的三个人里的其中一个。
谢祉瑜:“还有呢?”
五号队长突然开口:“老大,那天晚上他们过来的时候,虽然人很多,可他们好像单纯只是为了抓人,并没有杀了谁的意思。”
谢祉瑜转眸看向他。
他的脸上有未痊愈的伤,胳膊还吊着。
“你受伤了。”
五号队长低声道:“我这只是轻伤,还有几个兄弟差点没有救回来,我们努力把他们三个带回来,可是。”他低头:“寡不敌众。”
往常顺利惯了,突然栽了一遭他到现在还很不能接受。
谢祉瑜移开视线,与睿琰对上:“所以说,他们的最初目的不是杀人,可如果挡了他们的道,杀了也可以。”
睿琰颔首:“是这样。”
商渺性子急,直接道:“老大,他们点名要你过去接人,摆明了就是冲你来的,你真的要去吗?”
说实话,虽然那是三个兄弟,可让老大去换小弟的做法,他永远不会这样想。
谢祉瑜捏了捏指头上挂着的戒指,轻轻转动:“先联系。”
商渺踌躇片刻,狠狠皱了皱眉,把电话拨了过去。
被接起时,对面并没有说话。
谢祉瑜伸手接过:“怎么放人?”
对面有稀松的声响,仿佛是有人拿起了电话,一道很透彻又挂点轻微的媚,是个女人。
“谢祉瑜,你来了。”
字正腔圆,普通话十分标准。
谢祉瑜眉心短促地皱了一下,“你是谁?”
“Neira·Jones.”
内拉·琼斯。
马丁唯一的女儿。
谢祉瑜反应很淡:“内拉小姐,我的人什么时候可以放了?”
“你的手下没有把我的意思传达过去吗?”
谢祉瑜:“如果马丁先生对我有什么不满,可以和我商量,我并没有与马丁先生为敌的想法。我的手下拿钱办事,若是触犯到了你们的利益,我可以做出相应赔偿。”
内拉一字一句又叫了声:“谢祉瑜。”
他不悦地蹙了眉,他不喜欢这种别人把他的名字碾磨的感觉,尤其是这个女人,让他感觉,非常的不舒服。
她肯定道:“你来换人。”
谢祉瑜不再废话:“哪?”
“光明岛,明天早上八点。”说完完全不拖沓的挂断了电话。
谢祉瑜的心情很不好,虽然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可周围的人都能感受到。
谢祉瑜舌尖抵了抵后槽牙,把手机扔桌子上:“光明岛在哪?”
商渺捡起手机:“是赛尔斯岛。”
谢祉瑜看过去。
商渺解释道:“五年前,马丁把赛尔斯岛买了下来,送给了他的女儿,然后内拉把它命名为‘光明岛’。”
他微顿:“你说巧不巧,我们叫Dark,它却叫光明,更可笑的是,她是怎么好意思起出这个名字的。”
谢祉瑜唇角勾起一点弧度,有点嘲讽,还有点意味不明。
商渺忍不住问:“是要去光明岛接人?”
“嗯。”
他想不通了:“为什么要去那里?那不是内拉呆的地方么?”
谢祉瑜:“恐怕这事和马丁没什么关系。”
“没关系?”商渺瞬间反应过来:“是内拉抓的人?”
“为什么?她打得什么主意?”
商渺皱眉:“听说马丁对这个女儿十分喜爱,堪称到了溺爱的地步,就算做什么,他也不会多管,任她随意做。而且,内拉很厉害。”
五号队长附和:“据说马丁最得力的手下和内拉单打独斗,内拉完胜。”
谢祉瑜并不是愿意惹事的人,可不论怎么样,她也动了他的人,他这个人是没那么多的善心,但他的人也不是谁说动就能动的。
更何况,在以前这就是他的兵,战场上,如果有可能,他不会放弃任何一位他的士兵。
这是身为领导者的责任。
商渺猜测:“老大,你以前和她有仇吗?”
谢祉瑜不走心地回:“大概吧。”
“部署一下,明天早上八点,去接人。”
商渺下意识道:“这么快?要在别人的地盘上做动作,就算再厉害,这么快的时间也是不够的。”
他有点不放心:“万一你出了什么事…”
睿琰却是道:“去下命令。”
商渺微顿,“好。”
这里最了解谢祉瑜的人应该是睿琰,先不说谢祉瑜下的命令几乎不可违抗,他也知道,谢祉瑜只是面冷,他的人如果有机会,他不可能不救。
五号队长:“老大,那我也先下去了。”
谢祉瑜抬眸:“嗯。”
在他转身的瞬间,谢祉瑜又道:“没有谁是无往不胜的,没有永远的第一。”
五号队长脚步微顿,愧疚地低下头:“我会注意。”
说完就走了。
然后只剩下了谢祉瑜和睿琰两人。
睿琰临走前对他说:“嫂子快生了。”
谢祉瑜手指微动。
睿琰转身留下一句:“你要惜命。”
睿琰是知道的,以前的谢祉瑜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有时候出危险的任务他都能自己冲在最前边,还做过好多极限运动。
他看得出来,谢祉瑜那时候觉得生命是可有可无的,能活着就活着,不能活着,那也无所谓。
可他不行,他还有星圻,他必须看着他的弟弟。
他劝过谢祉瑜,谢祉瑜当初的回答是:“你错了。”
睿琰不太懂他的意思,也许是说他想错了,他根本没有不想活着;也许是说活着真没什么意思,他来劝他是错的。
谢祉瑜不解释,他也不敢想是哪个。
可现在不一样了,他能觉得谢祉瑜是真的很惜命了,他在努力护着自己,和那个他爱到深处的女人。
从谢祉瑜改变的那刻起,睿琰就知道,只有林韶九能改变他,也只有林韶九能让他有活下去的信念。
…
冬夜的天亮得很晚,现在还是灰色的天空,却已有了晨雾弥漫眼前,朦胧一片。
白色的纱雾在灰蓝色的天空里层层叠叠,仿佛氲了泼墨的棉花糖,海的蓝色只能隐约显现,映着海天一色,凉风阵阵地打过来,扬起谢祉瑜额间的发梢。
他眼里的倒影是无尽的白,低头看到手机屏幕上林韶九带笑的脸,也轻轻勾起笑,温柔缱绻。
“老大,走吗?”
“嗯。”
路程不长不短,大概一个半小时,就到了目的地。
毕竟还要跨过一个海面。
岛不小,除了岛中央一座建筑物,其他地方看起来很荒凉。
内拉在大门口迎接。
标准的西方美人,眼窝深陷,鼻梁很高,嘴唇丰厚又性感,金色短发微卷,鼻尖有一颗痣很显眼,更加性感了几分。
内拉很美,美得很有攻击性。
看到谢祉瑜的身影,她嘴角挂上笑,看向他的视线里,侵略性十足。
也许是习惯了发号施令和被人仰望,内拉对着谢祉瑜勾了勾手指,扬声道:“欢迎。”
商渺瞬间就要炸,脚步明显快了一些,谢祉瑜轻飘飘地:“商渺。”
商渺强制忍下来,跟在谢祉瑜右边,憋屈地小声道:“艹,这女人好想让人弄死在这里。”
“她的头一点儿也不适合在脖子上挂着。”
谢祉瑜动了动唇角,喉结滚动了下:“忍着。”
商渺闭嘴不再说话。
在离内拉十米处,谢祉瑜停下,抬眸对上她的视线:“人呢?”
内拉也不墨迹,抬手:“带过来。”
后边出来几个人把三个人压了出来,他们身上都有不大不小的伤口,却能看出来,并没有生命危险,就是狼狈了点。
谢祉瑜在他们身上流连了片刻,后边突兀的出现齐明飞的身影,他的样子很兴奋,看着谢祉瑜有仇恨,还有即将要报仇的快感。
他视线下移到他看起来并无二致的右腿上,收回视线:“内拉小姐可以把人放了吗?”
内拉扬唇:“自然可以,不过有一个条件。”
谢祉瑜视线询问。
“和我打一架。”
商渺忍不住嗤笑一声。
和老大打架,她是在找虐吗?
谢祉瑜淡淡回复:“我不和女人打架。”
内拉却是笑了,笑得很大声,她往前走了几步:“谢祉瑜,五年前,我和你交手你忘了吗?”
谢祉瑜微顿,他不记得。
她把脖子扬起来,锁骨往上一点的位置,有一个刺青,是黑色的夜来香。
不知道为什么,谢祉瑜在这一刻想起夜来香的花语——在危险的边缘寻乐。
内拉十分撩人的伸出食指点了点:“还记得吗?五年前你在这里留下了一块疤,东西到谁手里了?”
谢祉瑜眯起眼回忆起来。
那天很晚,他手里有一个很重要的东西,应该说许多贵族都要的东西,却突然出现一个人,从他手里抢东西。
那个人是短头发,一身黑色,动作干净利索,步步全是杀招,他们两人身上都挂了彩。
最后是他伸手抓住了她的衣角,把东西硬生生夺了过来,因为急,磕到了她的锁骨上,留了很多血。
然后那个人在深深看了他一眼后,转身飞快消失。
他以为那是个男人。
内拉舔了舔唇瓣,心情显得很好:“想起来了吗?”
谢祉瑜沉吟:“我和你打一架,你就能把人放了么?”
内拉拖长音“嗯”了声:“你赢了可以。”
商渺咬牙切齿:“这女人竟然出尔反尔,刚刚还说打一架就放人。”
谢祉瑜下巴微微抬了一下,不见生气:“行。”
内拉把外套脱了扔到后边,被一人接到:“你怎么不问我输了怎么样?”
谢祉瑜松了领口:“没必要。”
“嗤——”她眼里侵略的光更亮了:“我真喜欢你自信的样子。”
她一步步过去:“可是我要告诉你,输了我也会把人放了,可你要留在这里。”
谢祉瑜当没听到。
也可能是没必要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