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妻子的要求,田骁总是无条件的答应。
何况今日本就是休沐呢!
于是,待天色渐沉,田骁命人去外院叫了殷郎回来,三人在府里用了晚饭,嫤娘又叫殷郎回自个儿院子里去换了一身新衣,三人这才出了府。
一出府门,殷郎就被眼前的景色给震惊住了!
原来瀼州地处象郡,与交趾国接壤。而象郡的原居民,又以僮族(令壮族)人居多。瀼州本无城池,是后来田重进奉旨驻守,后来才慢慢建成了瀼州城的。
在田家驻守瀼州二十余年间,因着田重进的威名,交趾国从不敢来犯,所以瀼州城倒是越来越繁华了。
而瀼州本是僮族人世居之地,却因为田重进在此驻兵的原故,所以城中兵将多于本地百姓……这便造成了,来往行人皆着色彩艳丽、且极具异域风情的衫子,却又人人操着一口流利准标的官话的模样儿!
再兼之僮族人天性热情奔放,又不懂得尊卑,但与守城将士熟识,更加认得田骁夫妇……
所以,不少拎着篮子、背着背篓在沿街叫卖、做点儿小买卖的僮族男男女女们,一看到了田骁夫妇,便都围了过来,还用僮汉混杂的语言跟田氏夫妇打招呼:
“博铎克大人好!啊,姆铎利,好久不见啦!”
“姆铎利,我这里有新鲜的龙眼,您要不要尝尝?”
“姆铎利,这位小克郎长得真俊啊……”
僮族语“博”是对成年男子的敬称,“姆”则是对成年女子的敬称;众人已经许久不曾见过嫤娘,故此对她特别热络;而众人突然看到了殷郎这张新面孔,更觉得有些稀奇。
嫤娘笑嘻嘻地与众人打招呼,还从一位妇人的篮子里拈了一颗龙眼吃了,觉得还新鲜,又甜,便转身让侍女拿了银钱买下。
跟着,嫤娘又向众人介绍殷郎,说这是博铎克的侄儿,单名一个殷字。
“殷克生得……可真俊哪!”
见到了这样俊俏的小郎君,周围立刻有几个做未嫁僮族少女打扮的女孩子挤成了一团,只见她们莺歌燕语的说笑了起来,不但对着殷郎指指点点,还相互咬着女伴们的耳朵窃窃私语。
从未见过这等仗势的田殷被羞得……一张俊脸憋得通红。
嫤娘笑着向他解释,“这里的人,把你叔叔称为博铎克,是因为‘克’这个字,就跟咱们的‘郎’字一样,他们把铎郎叫成铎克,你叔叔是铎郎的爹爹,再用上敬语‘博’,所以大会儿就称他博铎克。同理,既然你单名一个殷字,所以她们也叫你殷克……你朝她们点点头就好。”
既然婶娘都开口了,殷郎只得手足无措地朝那几个年轻漂亮的僮女点点头,又下意识地礼节性笑了笑。
殷郎本就生得极为俊俏,这么一笑,那几个僮女们纷纷惊呼了一声,个个都涨红了脸,然后又笑成了一团……你掐我一下我拧你一把的,虽然都在笑闹,但人人都把眼睛投向了殷郎,而且人人都掩着嘴儿、红着脸儿的吃吃笑。
突然有个女孩儿解下了一样五彩斑斓的物事,朝殷扔了过来!
殷郎一惊,下意识地就接住了……
再一看,那竟是一个用五彩丝线缠绕起来的荷包!
抬头看去,只见那女孩子用僮语说了句什么,然后就红着脸儿笑着跑开了。
剩下的几个女孩子也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纷纷解下了系在衣襟上的彩线荷包,朝殷郎扔了过去……
殷郎生平哪里见过这等仗势!早已惊呆了……
那几个女孩子已经笑着跑远了,而且还开始大声唱起了山歌。
殷郎捧着七八个五彩丝线的荷包,惴惴不安地说道,“孃孃,孃孃,这,这……”
田骁悠悠地站在一旁看热闹,面露微笑;嫤娘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了笑意,安慰殷郎道,“不妨事,不过是那几个小妹子见你生得俊,和你开个玩笑罢了。并不是男女私相授受的意思……以前你叔父年轻的时候,来这街上打个转儿就能收到百十个荷包呢……”
“咳咳!”田骁手握拳,挡在嘴边假意咳嗽了几声。
嫤娘捂着嘴儿笑了。
殷郎这才放下了心。
可思来想去,抱着这一堆荷包去逛街也不是办法,所以他又将这些荷包交给了小厮让抱着。
嫤娘指名要去榕河,田骁不置可否,而殷郎也不知道榕河是什么……总之叔叔婶婶说去,他便也跟着。
不曾想,大约是一传十,十传百的,似乎很多人都知道了,博铎克大人有位极俊俏的侄子,名叫殷克的,新近来了瀼州……
一路上,闻名跑来围观殷郎的人越来越多,又多以年轻未嫁的少女居多,不少胆子大些的年轻媳妇也跑过来看他,而且不少女孩子还在大声或小小声地喊起了“殷克”的名字。
本来就不甚宽敞的青石板路,顿时被熙熙攘攘的人群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殷郎很有些局促不安。
但很快,僮族的青壮男子们有些不干了。
不少壮实的汉子们倚在榕树下就唱起了本地山歌……
殷郎完全听不懂僮语,只觉得那山歌的腔调抑扬顿挫的,很是特别。只是,他虽听不懂,可僮族的妹子们却听得懂……当下就不甘示弱地用山歌回嘴斗了过去!
田骁和嫤娘坐在一旁的青石板上,一边吃龙眼一边看热闹。
田骁完全知晓爱妻的心意——殷郎之所以会被长清完全迷惑掉,归根到底,还是因为殷郎特殊的成长经历造成的。
现在到了瀼州,瀼州可以说是田家的后花园,有田骁看着,殷郎不会出错……还不如就让殷郎好生在这里闹一闹、玩一玩。说白了,殷郎还是要多长见识,多见识女孩子们的秉性,这见识多了,自然就能分辨人心了。
这时,僮族男女们已经进入了斗歌的白热化境地。之前被众人当成出头鸟的殷郎,如今已经不再是他们关注的对象。因为一个长相特别英俊的僮族男子正与一个花季小娘子斗歌斗得不亦乐乎……
殷郎忍不住大感兴趣,他虽听不懂,却能从众人面上的表情猜出,这一男一女唱出来的出歌定有什么奥秘之处,竟能博得人们时而赞赏、时而哄堂大笑?
田骁则侧眼看向自己的妻子。
只见她俏脸儿微红,此时只顾着去看热闹,还忙里偷闲地用纤细修长的手指剥去龙眼的果壳,露出了里头晶莹剔透的果肉,然后再将那甜津津软糯糯的果肉塞进粉樱色的嘴里……
一时间,他不由得看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