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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节

随月生总是最先睡熟的那个,须臾之间呼吸趋于平稳,再一次去会了周公,陶风澈虽然睡不着,但还是会乖乖地躺在一边陪着,无聊的时候甚至还数过随月生的睫毛。

这是陶风澈对于冬天最温馨的记忆之一。

可这样子的随月生,怎么忽然间就需要靠吃褪黑素才能入睡了呢?

那十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45章 办法

陶风澈实在是想不出一个答案来。

他有点想直接跑去找随月生问个明白,但第六感告诉他,后者肯定不会给出回答,他只好一直把这件事放在心里琢磨,一直等到第二天考试时,都还有些魂不守舍。

九州教育法规定,即便学生就读的是国际高中,也依然需要参加九州的高考,考完后才能获取高中毕业证书。正因为如此,为了让学生尽快适应高考的模式和题量,从高二这一学年开始,陶风澈所就读学校的月考均向高考看齐,分四科,考两天。

第一场的考试科目是语文,前面的题目都没什么问题,可等陶风澈写到作文时,却出了岔子。

他满脑子都是跟随月生有关的事情,题目明明白纸黑字地写着“齐桓公、管仲和鲍叔三人,你对哪个感悟最深?结合自己对材料的思考与感悟写一篇发言稿”,陶风澈扫了一眼,成竹在胸,提笔却险些写成了标志性的小学生作文——《我的哥哥》。

就连作文的提纲他都想好了,拢共800字出头,开头先用200字描述哥哥的外貌,紧接着是500字的“我与哥哥兄友弟恭的日常生活”,再往后是150字的“哥哥最近有些失眠,我对此非常苦恼”,最后50字用来升华主题“这是我的哥哥,别人都没有”……

……真是疯了。

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在计划些什么之后,陶风澈简直啼笑皆非。他用笔杆不轻不重地敲了下自己的额头,三两笔划掉草稿纸上列好的提纲,抓紧时间开始材料。

两个小时的考试时间一晃而过,转眼间到了午休时间,阔别了一上午的汪源拎着书包长吁短叹地走进了班门,一屁股坐在了陶风澈的边上。

月考时的座位是按照上一次考试的排名分的,陶风澈的成绩一直稳定在年级前五,稳居高二(1)班改成的第一考场不动摇,汪源则是分在了第四考场,跟1班之间隔了一整条走廊,就连午饭都没跟陶风澈一起吃。

这两天午休时的座位是自由选择的,汪源刚一进来就跟坐在一旁的严伊对起了选择题的答案,对着对着脸色就开始发白,感觉自己逃不过一顿胖揍了。

不对啊,说不定是严伊做错了呢?他重燃希望,将求救的目光投向陶风澈,谁料陶风澈微微皱着眉,一脸的深思,仿佛面对着什么世纪难题。

汪源失声道:“不是吧陶哥?!难道连你都做错了吗?”

如果陶风澈都做错了的话,那做对的明显是极少数,他或许可以逃掉这一顿竹笋炒肉呢?汪源一阵窃喜。

他充满期盼地看向陶风澈,后者沉吟良久,终于给出了回应。

“……啊?”

陶风澈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根本没听这两人之间的对话。

他睡眠质量极佳,从来跟“失眠”二字无缘,刚才去食堂吃午饭时,他特意找了一个陶家的研究员打听了一下,后者发来的信息上说,褪黑素吃多了对身体不好,有些人吃完了后还会头疼。

陶风澈谢过他后便盘算开了,是要三分毒,随月生现在既然已经在注射标记阻断剂了,其他的药还是尽量少吃,但……

要怎么劝他才行呢?陶风澈毫无头绪。

他脸上的苦恼实在是太过于明显,汪源迅速跟严伊交换了一个眼神,小心翼翼地提出疑问:“陶哥,你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在二人灼灼目光的注视下,陶风澈极缓慢地点了点头。

汪源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数学教科书,一旁的严伊也赶忙放下了错题集,只听陶风澈一字一顿:“除了吃安眠药,失眠时还有什么别的好方法吗?”

严伊:“……”

汪源:“……”

二人一齐陷入了沉默。

我靠,不就是个月考吗,怎么连陶哥都失眠了,难道这次考试有什么特殊之处,冯慧说的时候我睡着了?!汪源在心中爆了句粗,然后试探性地提出了建议。

“看会儿数学书?或者在网上找个数学网课看看?”

陶风澈:“……”

即使不提随月生对于学习的热爱,光说他出国读的是商科,听数学课这点就对他完全没用,估计还会越听越精神。

而且……自己在深夜跑到他面前说“哥哥我们来一起看数学网课吧”,这个操作怎么想怎么窒息,以随月生的性子,大概率会一口回绝,然后给自己请一个家庭教师。

陶风澈光是想想就要窒息了。

他沉浸在可怕的想象中不可自拔,一旁的严伊则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汪源,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是猪啊?”

话一出口,她就反应过来在陶风澈面前这么讲话有些不大合适,赶忙轻咳一声关心道:“陶风澈,你最近有些失眠吗?”

她将目光投向了陶风澈的下眼皮,越看越觉得上面蒙着一层青灰,立时便有些着急了起来。

严伊放软了嗓子,轻言细语地关心了老半天,先是说月考而已不要特别紧张,后面又开始讲夏令营虽然也看平时成绩,但占比最重的还是期中期末考,陶风澈之前的成绩那么好,即使这一次考砸了也无所谓云云。

这怎么还跟夏令营扯上关系了?

陶风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眼见着严伊将话题越扯越远,赶忙打断:“不是我失眠,是我的……一个朋友。”

他这句话说的很慢,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像是不知道该怎么给这个人下一个准确的定义,也拿捏不准这个人在心中的定位,只好付诸于“朋友”这个简单的称呼。

严伊心头一跳,脸上的错愕十分明显。

“朋友”一词,其间蕴含的意味太多了。泛泛之交是朋友,高山流水是朋友,生死相依也是朋友。而女性的直觉告诉她,陶风澈说的绝对不是前者。

如果只是普通朋友,不至于让他这么牵肠挂肚,说出口时也不会这么难以启齿。

……会是陶风澈喜欢的人吗?严伊突然产生了一个有些大胆的猜测。

她忽然就想开口问问,可又打心底里觉得不大可能——全校都知道陶风澈是个还没开窍的alpha,对所有来献殷勤的beta和omega都是一样的不假辞色,简直让人又爱又恨。

虽然严伊也是暗恋着陶风澈的众人之一,甚至还因为同班的缘故,跟陶风澈走的比其他人近上一些,但她越是跟陶风澈熟,越是想不出他喜欢上一个人,或是谈恋爱的模样。

除了上次被蔡泓激怒以外,他一直都是彬彬有礼的,却又仿佛跟所有人都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膜。除了身为发小的汪源可以稍微凑近他的私人空间外,没有人能够走近,更遑论踏入。

陶风澈仿佛天生就跟“爱情”这个词无缘,学校里的beta跟omega牟足了劲追逐他,誓要摘下他这朵高岭之花,但其实大部分人心里都清楚,自己完全是在做无用功,只不过是为了争那一口气罢了。

但严伊忽然就觉得,陶风澈如果真的喜欢上一个人了,估计就是现在这个样子——微微皱着眉,像是遇到了什么非常困扰的事情,表情有些踟蹰,但配上那微微下垂的眼,整个人都显得很温柔。

天地可证,严伊跟陶风澈同班近两年,后者一直像是一把锋芒毕露的剑,让她一直对“下垂眼的男生很温暖”这句话嗤之以鼻,但直到今天中午,她才突然发现此话不假。

她从来没见过陶风澈露出这样的表情。

严伊沉默许久,终于给出了答案:“或许……甜牛奶?我失眠的时候保姆就会煮给我喝,感觉还挺有用的。”

她挣扎了很久,终于还是没有问出那个问题。

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但……说她自私也好,贪心也罢,如果陶风澈口中的那位“朋友”真的是他喜欢的人,而他刚巧又还没意识到这一点,那她这句话或许就成了一个助推器。

但她绝不愿意成为这二人之间的红娘。

陶风澈却是把她的沉默当成了思考,他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记在脑子里还尤嫌不够似的,掏出手机在备忘录里打下一行字,也正好错过了严伊脸上格外复杂的表情。

到底得有多喜欢那个人啊?居然连自己的记忆力都信不过了。严伊心中喃喃。

汪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没敢说话,趁着陶风澈打完字比较有空,赶忙抓紧时间问了他好几道数学题,好巧不巧,其中一道12分的大题居然押中了。

陶哥真不愧是我陶哥!在考场上看见试卷的那一秒,汪源险些脱口而出,他强自按捺住内心的激动,一等交完卷就窜回班,却没找到陶风澈的人。

这人是去哪儿了?

汪源在教学楼里晃了一圈,还是没能找到自己再生父母的影子,最后只好一连给陶风澈发了七八条信息来表达自己的激动与感谢之情,考虑到陶风澈最近手头紧张,还特意发了个大红包过去。

调成静音的手机在口袋中不断亮起,被汪源感恩戴德着的陶风澈却对着一切浑然不知。

他甚至都没能等到考试结束,写完之后检查一遍就提前交卷走人,此时正蹲在陶家的厨房中,如临大敌地盯着厨师手中的奶锅,态度之严肃仿佛是面对着什么可以生死人肉白骨的稀世奇珍。

第46章 牛奶

陶风澈一开始其实是想自己来煮牛奶的,毕竟是跟随月生有关的事,他并不怎么愿意借他人之手。

他刚一踏进厨房门时,厨师们虽然有些讶异,但只以为他是放学早了来催饭的,谁料陶风澈紧接着就要求他们让出一个稍微空闲的灶台。

“啊?好的少爷。”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不知道陶风澈要来干些什么,但还是很快给他腾出来了一个位置。

紧接着,陶家从各地高薪聘请来的厨师们,眼睁睁地看着陶风澈端起了一个锅。

厨师们傻眼了,表情看上去仿佛是遇见了什么洪水猛兽。

这是来干什么的?没听说过少爷会做饭啊?他们心照不宣地交换着眼神。

陶风澈确实不会做饭。事实上,这是他第一次下厨。虽然只提前看了菜谱,根本就没有实操过,但陶风澈莫名的很有信心。

毕竟热牛奶听上去就没什么难度,更何况……他小的时候其实经常会喝这个。

时间实在是过去太久了,童年的许多记忆都仿佛隔着一层朦胧的纱,隐隐约约地记不大清楚。但很多时候,它们缺的只是一个线索,有了引子,尘封的记忆很快便会水落石出。

今天中午,严伊刚一说出“热牛奶”这三个字的时候,陶风澈就想起来了——小的时候为了长高,陶知行每天晚上都会让厨房给他热一杯牛奶送过来,一直等到他上中学,牛奶才慢慢停了。

而在陶风澈的印象中,也确实有个说法,说是小孩子觉浅,喝了牛奶后会睡得更加安稳一些。

在陶知行的吩咐下,随月生来到陶家之后,衣食住行全部按陶风澈的标准来,每天晚上睡前的那一杯牛奶也自然延续了下来,为了方便区分,徐松还特意找了两个不同颜色的杯子出来。

拔出萝卜带出泥,陶风澈顺道一并想起了那一年十二月中旬时发生的一件小事。

小孩子总是会觉得别人碗里的饭要更香一些,随月生的那杯牛奶在陶风澈心中简直是奇珍异馐。

出于好奇,陶风澈某天晚上曾经溜进厨房,尝过属于随月生的那杯牛奶。

他做贼心虚,趁着厨师们换班的功夫,蹑手蹑脚地溜了进去,从消毒柜里捞了个白瓷勺出来,然后小心翼翼地舀了一勺放进嘴里,刚一入口就哇地一下吐了出来。

——太甜了,腻得嗓子疼,像是空口吃了一大碗枫糖,甜得都有些反胃了。

这跟他想象中的根本不一样!

陶风澈简直要被难喝哭了,他从来不知道“甜”居然也会是一种杀伤力极强的生化武器。哭唧唧的小少爷趿拉着拖鞋啪嗒啪嗒地跑去找徐松,问徐伯你是不是想谋杀哥哥。

“是哥哥来了家里之后没钱了吗?我可以少吃点的。”小哭包眼泪汪汪。

徐松哭笑不得,蹲下身跟小豆丁平视,解释道:“少爷,你误会了。随少爷他比较嗜甜,我观察过他早餐时加糖的量,这个真的就是他偏爱的味道。”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每个人的口味是不一样的。”

陶风澈懵懵懂懂一点头,回忆起某几次早餐吃面包牛奶的时候,哥哥加糖好像确实加得凶;他之前找了陶知行的咖啡豆问随月生喝不喝,哥哥也是一脸敬谢不敏的样子。

他勉强接受了徐松的解释,等陶知行回家之后,他又专门跑去问了一下,陶知行的说法是“糖在哥哥的国家那边卖的比较贵,又不是生活必需品,哥哥以前的家里条件不好,不是经常能吃到”。

可是哥哥很大方啊。陶风澈不解地歪歪头。家里现在买零食都是他跟随月生一人一半的,但陶知行一直觉得零食对身体不好,不让他多吃,所以总量其实也不多。

每次他把自己那份吃完了,眼巴巴瞅着随月生那边的时候,哥哥总会分他一份。

……虽然哥哥也会翻个白眼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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