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柏源愧疚过,对这个家愧疚过。
因为着这份愧疚,所以在钱上更纵容儿子。
柏源从18岁开始,跑车一辆一辆的买。
国外混了个文凭回来,不愿跟他干,想自己创业,搞年轻人的那些东西,他也二话不说,财力支持。
但当柏源质问,给不了他一个家,也不爱他,为何要生下他时,
柏兴腾的心在滴血,也竟无言以对。
他从没想到过,儿子在他这里,原来从没感受过父爱。
也从没想过,打小衣食无忧的儿子,原来对他有这么大的意见,又是这么的没有安全感。
气氛降至冰点,整间屋子,针落可闻。父子俩相对,久久不言,就这么僵持着。
直到警察过来。
柏兴腾狠心让警察把柏源带走,让他在里面住了一夜,想以此告诫柏源冲动的代价。
翌日,他亲自去接柏源,并定了餐厅。
想跟儿子好吃顿饭,并好好聊一聊,以缓和一下,已降至冰点的关系。
柏兴腾始终没有将汪茗雨那些龌龊之事告诉柏源,他不想儿子去面对一个那样不堪的母亲,不想他承受双重打击。
但也不愿意对汪茗雨作出任何退步,这是原则问题。
“柏源,”柏兴腾道:“你不小了,不管你妈跟你说过什么,你应该独立思考,自己判断,而不是被她左右。”
“我怎么就没独立思考了?”柏源质问道:“不就是你想让小三让位,想让你的小儿子光明正大,不做私生子,所以用这种见不得光的方法逼我妈离婚,
好让她净身出户,柏兴腾,你还是个男人吗?这么卑鄙。”
柏源对汪茗雨的话是有存疑的。
自他记事起,印象里妈妈说话就不算话,并且多次利用他对付父亲。
但这一次,他之所以偏颇,还是因为接受不了外面的弟弟妹妹,他讨厌男人三妻四妾。
讨厌有一个能做他儿子的弟弟,更重要的是,他相信一点,汪茗雨被抓绝对不是巧合。
他看着柏兴腾,忽而觉得陌生,不明白夫妻之间为何会走至此。
“柏源,你三岁吗?”柏兴腾不悦道:“你妈说什么你都信?
她碰违禁品是事实,这一点没人冤枉她。”
“好,这点算她错,”柏源心如死灰道:“但你用得着这样赶尽杀绝吗?说来说去还不就是为了你外面的野种。”
“嘭”的一声,柏兴腾拍桌而起,怒道:“看你现在都被她教成什么样了?”
“我怎么了我?”柏源也气愤起身,动作过大,椅子被带倒,双目通红的看着柏兴腾,口不择言的尖声吼道:“我今天这样,你也要负责任。
他们不是野种是什么?你把我生下来,除了给钱你还做过什么?
从我知道他们存在那一刻起,我无时无刻不盼着他们出意外早死…”
话没说完,“啪”的一声,柏源的脸被打偏。
“你真是像极了你那个妈,”柏兴腾道:“怎么会有这么歹毒的心思,他们是你的弟弟妹妹。”
柏源疯了一般的把桌上的餐盘往上扫。
“豁琅豁琅”几声,碗盘骨碟一股脑跌到地上,摔的四分五裂,菜汁溅到他身上。
边摔边发疯一般的怒吼:“我没有弟弟妹妹,没有,没有。”
“疯了你。”
柏兴腾看着疯了一般的儿子,感受来自掌间的微疼,方才那一巴掌,他用了大力。
巴掌落下以后,略有后悔,但柏源实在过分。
“呵呵呵!”柏源怒极而笑:“对,我就是疯了,我疯了才见你。
疯了才生在这个倒霉的家里,做你柏兴腾的儿子,不,我是眼瞎。”
柏兴腾看着不可理喻的儿子,从没如此的挫败过。
想他20几岁开始创业,在商场上呼风唤雨,叱咤风云,在感情上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唯独家庭以及这个长子,让他顿感深深的无力。
做为丈夫,他是失败的。
做为父亲,他更是失败的。
做为男人,他却是成功的。
可这种成功却没抵消得掉,他的失败。
柏源骂完,发泄完,转身,行尸走肉的出了餐厅。
开着车子漫无目的的在街上乱晃,红灯闯了一个又一个。
眼泪像是雨水一般一波波的淌在脸上,脑海里一次次被这无尽的痛苦吞噬。
外人眼中,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他,内里却是这么的不堪,与血肉模糊。
他的呼朋唤友,放荡不羁,花钱如流水,种种都不过是孤单寂寞后,留给外人看的。
在无人可见的角落,他一次次的绝望,一次次的对生命产生怀疑。
他有钱,可是,他从没感受过幸福,也从没感受过被爱。他渴望爱,也想好好的爱一个人,可他的生活里,全是虚假。
那些前赴后继往他身上扑的女人,不是看中他是柏兴腾的儿子,就是看中他的一掷千金。
还有那些所谓的朋友,放眼望去,他发现在自己啥也不是,也没有一个可以交心的朋友。
这样的可悲,令他感觉活着生不如死。
脑海里莫名浮现其雨那张脸,以及她和旭恒在一起时那种恬淡,无需言语的默契,那种幸福的模样,令他嫉妒,也令他莫名的想要拥有。
无数个夜深人静,他从灯红酒绿里回到空荡荡的家,周身都是空虚,空虚到他觉得活着本身就是一种行尸走肉。
没有人知道,他最想要的只是一个家,一个简单幸福的三口之家,一个真心实意爱他的人。
他疯狂的飙车闯红灯,最终引起了交警的注意,在某个路口交他拦下。
柏源没有反抗,也没有乖戾的骂人打人,而是一脸的无所谓。
交警开罚单,他直接把钥匙扔给对方:“车子你们开走吧。”
说着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此时的天空阴沉沉的,不见一丝云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