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乘月的眸光闪了闪:“你能不能借我20块钱。”
“就20?”这和路许预想的不太一样。
路许身上只有卡,没有现金,为了满足江乘月,他把卡递给了江乘月,说了个密码数字,跟着江乘月去附近的atm取了一张100,又看着江乘月去隔壁的便利店把钱换成了五张20块。
路许平时的工作场合是鹿与南希的工作室,社交场则是各个品牌的大秀,在这种盛夏的夜晚,跟着江乘月在老城区的大街小巷乱窜还是第一次。
树叶的声音沙沙的,两人身后有自行车铃声响起,路许还在想这是什么,江乘月抓着他的手,把他往路边拉,避让了两辆老式自行车。
“小伙子衣冠楚楚的,走路怎么占路中间啊!”骑车的阿姨回头落了路许一句。
“对不起啊阿姨!”江乘月笑呵呵地,忽然发现自己抓着路许的手,赶紧挣着想放开了,“啊,拉你之前忘了先擦手了。”
他担心路许不高兴,但刚单方面松手,路许却扣紧了他的手指,没让他离开。
他动了动手指,想挣脱,但路许按得很紧,甚至拉得他踉跄了一小步。
指尖上传来了路许手心里的温度。
路哥这是……怎么了?
江乘月左思右想,觉得应该是路许应该是下凡前没见过这么逼仄的街道,不自在了,但没说。
因此他自告奋勇地任路许抓着自己的手,摇了摇示意路许安心,主动带路。
路许主动牵手竟然得到了回应,耳朵边仿佛有一只叫nancy的小鸟扑腾着翅膀,卷着羽毛和阳光一头撞进了他心里。
他想好了,不管江乘月准备拿那20块请他吃什么,他都能夸上两句。
夜市、江边的小吃街或者路边摊,他突然都不觉得讨厌了。
江乘月嘴巴没闲着,叽叽喳喳地跟路许讲这条街的历史。
两个人拐过了一个路口,停在了一家四川麻将馆的门前。
路许:“???”
“路哥你在此地不要走动。”江乘月说,“我给你表演个变现。”
路许:“……”
江乘月花了五十分钟,坐在麻将桌旁,把20块变成了200块。
路许提了两杯市场助理送来的黑咖啡和气泡水,皱着眉走进麻将馆时,刚好看见江乘月退倒了桌上一排绿白色的小方块,指着对面一个人说:“哈批(四川话,笨蛋、傻瓜的意思)!你这一手好牌打得稀烂,给钱!”
“happy?”路许听得直皱眉。
这么高兴?
江乘月把他扔在外边,不让他进来,自己玩这么开心?
“啊,路哥!”江乘月瞧见他进来,立刻站起来挥了挥手,“我不玩了。”
麻将桌旁的人原本还在劝他再来,怕他见好就收,一回头瞧见门边站着的路许。路许的身高来自于他那个德国爹,麻将馆的门楣还比他矮了一大截,他迈步进来的时候,略微低了头,不爽地看着周围,像是大夏天里的一根冰棍,全身上下都在冒着冷气。
不管是棕色的头发还是蓝眼睛,都和麻将馆里的市井气息格格不入,一看就不是一个阶层的人。
“娃娃是四川人吧,这麻将打的,下次还来啊!”有人招呼。
“不来了。”江乘月笑着拒绝,推着路许往外走,“走吧路哥。”
“你来这里,就是为了把你那20块变成200块?”路许没有笑,蓝眼睛沉沉的,像遥远的冰海,沉着亘古的思绪。
“嘘。”江乘月没察觉到他不高兴,因为兴奋和紧张,脸颊微微红着,闻言,江乘月略微踮脚,食指抵在路许的唇间,“路哥别告诉我妈我打麻将了,路念阿姨也不能说!”
路许身上的冰棍味儿散了,变成了男士香水后调的青佛手柑味。
他不怎么上心地笑了声:“为什么?”
江乘月:“额……”
江乘月初中那会儿比现在皮,曲婧常年在海外,家里没人管,他跟着高中部的学生们蹿了几天麻将馆,本来只想当个观众捧场,奈何天生对计算游戏敏感,差点混成了成都赌神。
那年年中,曲婧跟着医疗队回国,拎了俩非洲带回来的小玩具,回家扑了个空,随后从麻将馆里揪出了叼着果汁吸管正在胡牌的初中生江乘月,一顿竹笋烧肉,把未来赌神摁回了摇篮里。
江乘月对这段经历甚是不忿,奈何路许想听,只好红着脸被一字一句地逼问完了全过程,还时不时地被报以一声意味不明的嘲笑。
“那你还敢赌,皮痒了?”路许似笑非笑地问。
“我还不是为了你!”江乘月有些得意地冲路许扬了扬手上新鲜的两张粉票子,挣开路许的手,大摇大摆地往前,“路哥我们走,带你去点有意思的地方。”
为了我?路许的脚步缓了些。
“没为别人过?”路许问。
“没有。”江乘月揣着两百块巨款往前走,“一为自己开心,二为路许,没为别人打过麻将,以后也不打了,你不能告我状。”
街灯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他背着鼓,腰带上斜插着鼓棒,深亚麻色的头发上有树叶摇曳的影子。
路许以前觉得他这种打扮土,现在看只觉得洒脱自在。
“娃娃。”路许忽然出声。
“嗯?”江乘月的脚步一顿,听见了路许口中这个陌生的称呼,“什么?”
“没什么啊。”路许说,“就刚才,在那个小房子里,听见那些人这么叫你,就跟着学了。”
路许刚才没听懂几句。
就听见了“happy”和“娃娃”,这俩都让他有点介意。
“哦哦。”江乘月回忆了两秒,想起来了,“那是四川话,‘娃娃’是小孩的意思。”
那群人嚷嚷的是四川话,可路许的中文发音却是普通话,落在他耳边,就比方言多了层不大一样的意味。
他拿方言发音,给路许说了两遍。
路许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张口还是标准的普通话发音:“娃娃。”
江乘月被他叫得有点不好意思,感觉自己被看扁了,像个长不大的小孩子。
江乘月只比路许早一周来这座城市,但已经熟悉了老城区的大街小巷,他携着两百块巨款,带着他路哥进了一家小酒馆。
江乘月点了两杯酒精度数很低的酒,一杯120,一杯60,他把120的那杯推给路许,然后把找零的20块纸币折成了小方块,塞进了路许的口袋里,拍了拍:“还钱了。”
这家小酒馆的驻唱和江乘月认识,是江乘月以前在家那边认识的朋友,江乘月刚刚一进来,驻唱就在冲他招手。
驻唱今天挑的歌都是摇滚,吵闹得很。
“我过去和朋友打个招呼。”一首歌结束,江乘月想起来路许不爱太吵闹的环境。
路许的指尖刮过酒杯壁上冰凉的小水珠,掀了下眼皮:“去。”
“嗨,潇哥。”江乘月走过去,“傅叔他们今天没来给你弹贝斯打碟啊?”
“家里忙,傅叔家孩子才两岁,昨晚发烧病了,连夜送去输液。”主唱说,“这两天都来不了了。”
“那还真是不容易。”江乘月说。
玩音乐的,除了喜爱,哪个不带点功成名就的梦想,但随着时间和生活的打磨,最后能留下来的乐队,少之又少。
“跟朋友来玩呢?”主唱坏笑,“外国人吗?够帅的啊。”
“我请客呢。”江乘月说,“他听不惯摇滚,一直觉得吵,你要不唱个民谣之类的吧。”
“okok,听你的,我换歌。”
路许盯着手机屏幕看时间,江乘月已经跟那个人说了三分钟的话了。
江乘月讨人喜欢,朋友遍地都是,刚刚套现蹿个麻将馆,还有人喊弟弟。
“路哥。”一个脑袋搭在他肩上,“酒咋样?”
“不怎么样。”路许哼了声说。
路许先前喝过的最便宜的酒,也没下过万,这小酒馆里的,他碰都不会碰。
酒吧里快节奏的旋律变了,驻唱歌手换了个民谣歌曲,自弹自唱——
【我在二环路的里边想着你】
【你在远方的山上春风十里】
“那我尝尝。”江乘月趴在路许的肩头,把爪子伸向了路许面前的那杯果酒,抿了一口,尝了尝味道,“路哥,还不错啊,要不你再试试?”
【今天的风吹向你下了雨】
【我说所有的酒都不如你】
淡淡的果酒香味飘在空气里,玻璃杯里的透明的冰块碰撞两下,在路许耳边落下清脆的声音。
路许突然觉得,以前喝过的那些酒,都寡然无味了。
他接过江乘月手里的杯子,就着江乘月刚刚喝过的地方,抿了一小口,声音毫无波澜:“是不错。”
第28章 想和你约会
路许逐渐发现,虽然江乘月嚷着要喝酒,但其实是有贼心没贼胆。
江乘月像猫咪一般抿了几小口,就再也没碰过那两杯酒。
他眼泪过敏,不知道自己醉态如何,所以不敢喝醉。
万一哇哇大哭,那得多难看。
但由于担心浪费,江乘月把脑袋耷拉在他路哥的肩膀上,像个劝酒小弟,劝他路哥喝完了那两杯果酒。
江乘月就没发现自己还有干这个的潜质。
晚上,路许在看两份律师发来的文件,江乘月洗漱完路过,偷偷地瞄了两眼,路许见他好奇,直接把他拉过去让他看。
nancydeer这几年品牌做大之后,国内多了好几个抄袭模仿风格的小品牌,美其名曰小众风格,但仿的其实都是路许的个人风格,对鹿与南希的品牌logo也是照葫芦画瓢。
路许先前在国外,眼不见心不烦,回国之后见到了,挨个去告,一家都没放过。
律师刚才打电话说,这些小店铺可能赔不了多少钱,很多大牌就这么算了。
“一毛钱也要让他赔。”路许在电话里说。
对于nancydeer的设计师一回国就开始的大动干戈,网上的评价褒贬不一,有人觉得首席设计师维权合情合理,也有嘴贱的说路设计师格局小了,平时借俩礼服给明星还挑咖位人品,没有红蓝血品牌的档次还装逼。
“年薪跟我持平了再来谈格局,可别穷得手上就剩个键盘还来指点江山。”对于国内时尚杂志的电话采访,路许是这么回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