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老自然是一早便得了长安今日要来的消息,此时看到长安也没有什么可惊讶的。
倒是在见着三皇子身旁的下人时,眉头不自觉地微皱了起来。
他看了两眼骆长舟不自然的站姿,倒也没说什么。
“好了,都回座位去吧,马上要堂测了。”
虽然长安对姜老说的堂测有些不好的预感,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事情自然是赶紧回到坐席。
三皇子的侍从扶了他到席上坐下便被他打发到外面去候着。
谈景州今日没有来太学。
长安环视班级许多圈后认识到这个事实,终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伴读。
自己也有一个伴读的。
“嗒嗒——”小小的两声敲击竹板的声音响起。
课室里该在的都在了,姜老正准备着人把卷子发下去,就被从门口传来的清脆敲击声打扰。
姜老的面色肉眼可见沉下来。
大家都乖觉地不发声,转而默契地去看门口,课室的大家都在了,这时候打扰的自是公主伴读。
一个个地都好奇急了,是哪个勇士,敢在堂测日挑战姜老的威严。
胡宜彩正尴尬地站在门口,面对各色目光羞涨了脸。
见长安也呆呆地抬头看自己,目光中充满了惊讶,顿时不忿之心顿起。
明明是太子让自己在那里等着长公主,长公主竟没有等她先走了,若是与公主一道来的,便是迟到也不会被这样看着。
还有那个侍从,分明就是故意要让自己迟到的。
不过那点距离,偏那侍从姿态悠哉地走了许久,只要见自己有加快脚步的意图,便严厉地提醒自己要守规矩,硬是不让她越过自己。
如若不然,她又怎么会挨到姜老都来了才到。
那看起来像憨子的侍从,将她送到门口便站在不远处看着她,叫她连想不进去都不成。
胡宜彩以为那侍从是长公主安排的,长公主看她不顺眼所以上来便给了她一个下马威,不然这么短的距离谁又会识不得路呢。
说得好听让侍从带她去,实际上是看住她,不叫她在姜老之前到。
不得不说,脑补是病。
长安是真的忘记了自己还有伴读这回事,不过是三皇子无意间瞟到了胡宜彩看自己的眼神,觉得有些恶心,想给个教训罢了。
虽说是公主皇子们的伴读,但入了太学自然要顾忌些太学的规矩。
所以课室内众人只奇怪为什么五公主的前伴读会又来此,而实际上因为长安带来的伴读已经登记在册了,所以姜老一眼就认出了是长安的新伴读。
虽然很是不喜,但到底是喜爱的小公主的伴读,自然要给些面子。
“甲班的堂测快要开始了,先入小门吧,虽说成了长公主伴读,还是需要恪谨礼辈的。”
姜老略微敲打了两句,便放胡宜彩进去了。
胡宜彩涨红了脸,贴着课室边进去,路过几位皇子时好似还有人低声咕哝。
“架子可真是大呢,居然来得比长公主都晚,当自己是谁呢,不过长公主居然也有伴读了啊……”
胡宜彩听不下去了,加快脚步跑进了小门。
她觉得她与长公主八字定是相冲的,成为公主伴读不过一个早上,先是被人羞辱了一顿,又在姜老的堂测日迟到。
以前做五公主伴读时,虽然五公主总是会掐她抠她,但因着五公主这骄纵好施暴的性子,倒衬得她可怜了起来,得了不少同为伴读的世家小姐怜惜。
但将这人换为长公主,就不会有人这么想,她们定会认为错在她。
长安不知道因为自己不过一个小失误,将人忘在了身后,倒让人恨上自己了。
不过即便是知道了也不会在意的。
此时面前可是一个大难题呢。
长安纠结地对着面前的白纸,小手包成一团,将毛笔包在了手心里,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四下环顾了一圈,那些个之前听着要堂测,一脸沉重模样的兄长们此时显而易见地很轻松,个个眼冒精光奋笔疾书。
众人只觉得今儿个姜老简直温柔极了,这试卷与姜老平日里的出题风格简直天差地别。
卷子意外地简单。
心里落差大到,忍不住膨胀得认为自己能拿到甲等评级。
三皇子也觉得今日的试卷太简单了,考得是七、八日前说的一首评词,只要那日听了一点儿课,便不至于拿个丁等。
不过转眼一思,便知道为什么今儿个这试卷意外简单了。
那日是长安最后一日上了姜老的课。
骆长舟不由笑了一下,果真是父皇盛宠的小公主,连严苛的姜老都被征服了。
这试卷分明就是为了照顾长安才出得如此简单。
想必是为了第一次参加堂测的长安,也能有点儿成就感。
骆长舟笑了一下,淡然提笔。
如果长安知道他的想法,肯定会觉得很委屈。
根本看不懂卷子写得是些什么,大家看起来都好轻松,到时候只有她一个人交了白卷的话,先生会不会和父皇告状,父皇会不会觉得她好笨呀。
姜老确实是为了迁就长安出的卷子,甚至连释义都选了最简单的几句,但凡长安写上几个字,评级就都是他能操作的事情了。
作为班里最小的孩子,给些优待不为过吧。
初次参加堂测就能答出题目,为了多给些鼓励,评个甲等不为过吧。
姜老都想好了,等长安的卷子交上来之后,自己直接给个甲等,然后再敲打敲打这些个纨绔子弟,叫他们再整日里只知道斗蛐蛐遛鸟。
连个六岁的孩童都能拿到甲等,想想你们以前拿过的乙等,丙等。
最不像话的还有丁等。
你们亏不亏心!
姜老悠哉悠哉地,看着长安只觉得看哪儿哪儿都满意。
看看那慎重的小表情。
看看那握笔的珍重劲儿。
一看便知道是个好苗子!
若不是记着还在课室里,姜老都要忍不住摇头晃脑起来。
当然,如果他看到了长安的试卷就另当别论了。
千算万算,什么都算到了,唯独忘了一点。
严格说起来长安还不到六岁,不过一个五岁多的孩童,又是宫中人尽皆知的迟钝,又怎么会写那么多字呢。
长安上课时能跟着大家混在其中读一读便算不错了,要她写那可真是太难为她了。
更何况这些个日子都在重病,时间在床上睡着就稀里糊涂地过去了。
便是前几日知道要来太学了,那也是光顾着高兴可以逃学去了。
哪儿还能记得一个多周前的一片评词呢。
“时辰到,停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