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亦恨恨地道,“上回你爷爷过生日,林书记也来我家吃饭,猛赔不是呢,说当时镇上工办、综发办做得过分了些,迟早要给于冰落实政策。轻飘飘的,早干吗去了,害人的时候咋不想想要是自家闺女,能下得去手么?”
见我态度坚决,两个女人都神情激愤,张玉山没有退路了,他挺直腰杆说道,“孩子,我和你林叔听你的,就是这破书记不让当了,也得牛x一回,这口恶气是得出。唉,都这把年纪了,该给你们娃们着想!”
嘴里说着硬话,还表功似的看一眼儿媳妇。
只是可惜儿媳妇并不领情,宁小鱼伤心得泪滋滋的,依然斥责道,“还怪华山回来吵吵,这几年你和雨生叔就没硬气过。于冰受罪,林雪都去和林铭吵,你们却不敢出头。我这做媳妇的不敢多嘴,我要是华山,非把家里锅给砸了!”
张玉山被儿媳妇一顿抢白,脸胀成猪肝,带着歉意看着我。但我没怪他们,泰东是革命老区,听领导的话是传统,他和林玉生这两个支部书记夹在中间,也不容易啊。
庄爷爷手举着烟道,“唉,就可怜了我那小孙女,活活糟蹋了,疼死人了!”说着,神情黯淡,长长地叹息一声。
张玉山先看一眼庄爷爷,又看一眼赵小亦,扭过头眼睛红红地直视着我,说道,“石头啊,有些话只有叔来说。你不在,多多这娃儿非要嫁给林家那小白脸,其实就是想保住我们的股份哪。大叔就一个请求,将来不管咋样,我们都不允许你怪她!”
赵小亦紧张地看着我。
宁小鱼悄悄掐了一下我胳膊,自作主张对赵小亦道,“婶、爷爷、爹恁都放心,多多是有功之臣。将来谁要敢慢待她,我和华山第一个不答应,会敲断他们的狗腿!”
这话题绕不过去,我心里感觉一阵堵得慌,只得向他们保证,永远当多多是亲妹妹,绝不会怪罪她!
看了一下腕表,估计到镇里上班的时间了,便告别三个老人,带着小岛马不停蹄赶到孤山镇。孤山镇在四流北路上,离孤山区和西留侯村都七八里远。这是郊区强镇,镇政*府是一个大院子。下午两点半才上班,我来早了,刚到大门左边的树荫下吸了一支烟,可能门岗通报了,保安走过来说,陈镇长破例提前接见我,让我现在就进去。
走进五层黄色的办公楼,午时的楼内很安静。会议室在二楼,窗子开着,窗外松树遮挡着光线,树上知了嘶鸣。没有开空调,头顶吊扇滋滋转着,比室外凉爽多了。一个穿着藏青t恤的年轻人让人坐到长条桌边,给我泡了一杯茶,说陈镇长要亲自和我谈,让我稍等一下便走了出去。
一会穿t恤的年轻人又端着茶杯进来,一个二十四五岁、穿着带垫肩的掐腰修身白色小衫、灰色及膝短裙,手里摇着写着“周庄”二字的纸扇,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
我知道这便是陈镇长,孤山镇政府一把手,便诚惶诚恐地站了起来。呵呵,好一个官场丽人,够八十分。
她也上上下下打量我一眼,可爱的一对上弯月微微蹙了一下,嫣然一笑,道,“你就是李三石?不要客气,你请坐,我们谈一谈!”
“是陈镇长,我叫李三石,听说您要找我。”我恭敬地道。
陈镇长娇小玲珑却很干练的样儿,她身高也就一米六,摆了一下小手,那动作很轻柔,但在我眼里却充满力量。我们隔着长桌相对而坐,年轻人则在她身边恭恭敬敬地坐下,摊开本子准备记录。
她一双秀眸直视着我,忽然咯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得很好看,露出一口洁白、玲珑的贝齿。如果镇长不总是板着脸,她可以再加五分。
我让她笑得脸红了一下,便问道,“镇长,您这是?”
陈镇长拢了一下额前的秀发,忍住笑道,“我听说你刚从里面出来,孤山人把你传得很神,我还以为是三头六臂妖魔鬼怪呢。”
她的话让我愣了一下,不知是贬意还是褒意,但眸子深处那一丝轻蔑无法遮掩。于是我对她灿然一笑,道,“镇长,我是劳教人员,在政*府眼里自然就是妖魔鬼怪。”
“呀呀呀,刚表扬你就笑得这么瘆。行了行了不准笑,我们说正事。”陈镇长花容失色,赶紧正色道。
我迅速收敛笑容,道,“好的好的,镇长您请讲!”
她开门见山地道,“李先生,本来你这小事找个人与你谈谈就行了,但我们隋书记很重视这事,他说市里领导有批示,他在党校上学,要我亲自和你谈谈。听说你正在找律师准备打官司,要从我们镇上工办手里抢夺留侯醉经营权?”
这个女镇长是先声夺人,先点明我是劳教人员,给我当头一棒后,再完全用居高临下的口吻说酒厂官司是小事,是因为镇党委书记重视,所以她才不得不出面亲自接见我。言语间、眼睛里,那份耐烦甚至鄙夷丝毫不加掩饰。
在这个如花似玉的镇政*府主官面前,我感觉自惭形秽。但说到实质问题,我辩解道,“不是的陈镇长,酒厂本就是我投资的,咋说是抢夺呢?要说抢夺,四年前是镇上抢夺了我们,现在我是想通过法律途径,明确酒厂经营权属!”
陈镇长小手再一次有力地一挥,道,“有什么问题在我们镇里不能解决,非要闹到对簿公堂的地步?”她莫名其妙地摇了摇头,笑看着我道,“李先生你刚出来,还没明白政*府的角色。你搞搞清楚,这是民告官啊,你是想开天都乃至全国的先河?还是你就一定能赢?”
“陈镇长,如果能在镇里解决,我干吗要找法院?”
“我刚到孤山镇时间不长,按说这是上一届政府的事,我们这么忙,这事我完全可以不管。”
“您要不想管,那还让我来谈啥呢?”